第17章 山中老太
李九慢慢的又回到了当初没心没肺的样子，躺在摇椅上逢人就笑着打招呼。
那徐凌也许久没见过了，如今再来时整日阴沉着面孔，而李九却是看见便去那江边散心。
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手，直接给那徐凌一剑。
这样不好。
至少如今以老许的状态，李九杀了徐凌也会被老者锤杀，其后徐家势力，李九如今还挡不住。
等到老许安然走了，等到李九破境这徐凌和那体修老者一个也跑不了。
小爷就是靠着复活，磨也要磨死他们。
大可以命换命。
等十八秒后小爷起身又是一条好汉。
——————
余知秋也时常到这锁龙江散步，时不时想着师傅下山说的和她有关的机缘是什么。
于是她便经常遇见李九，只是每次李九看见她都会拔腿就跑，如避瘟神，气的小姑娘每次都跺脚。
这次余知秋主动叫住了李九，少女没穿道袍，穿着一件翠绿长裙，活泼俏丽，少女直直站在李九身前，面带羞涩问道：
你你没死啊？
李九满头黑线。
“这群臭牛鼻子果然巴不得我死。”
李九刚想掉头离开，那少女赶忙叫住他，“你在这勾栏之中，也是为了降妖吗？”
李九脚步不停，向着勾栏走去。
少女一急，迈开小腿跑到李九身前拦住，跺脚说道：
“你干嘛老是见着我就跑嘛？”
李九见此，面色呆滞，张开嘴巴，歪着脑壳做出一副傻子样。
少女茫然，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李九呆滞的向少女身后一指。
余知秋疑惑看向后方，眼前空无一物，不知道李九在指什么东西。
少女带着疑问回头，刚想问李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转头却发现李九撒丫子跑起来了。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李九离开少女后片刻不停，跑到自己大伞下，赶忙躺在摇椅上，脑袋一勾装作睡觉。
李九如今是半点不想理这些山上修士。
不过余知秋也颇有魄力，第二日还是一样孤零零站在江畔等候李九。
李九远远看见少女，二话不说直接开溜。
余知秋便在后面远远的追着跑。
江岸上跑步晨练的老人家见状都纷纷感叹。
“如今的年轻人可真有活力，这般锻炼。”
少女肯定是跑不过有着体修底子的李九的，于是在二人你追我赶的时光里，悄然已经过去接近半旬。
李九也不禁感叹着少女毅力之强，只是后面的日子少女却是没有在缠着李九了。
因为这三人已然离开了枫叶城中，其师尊元神出窍寻到三人说机缘已经够了，多留此处无益，可回门中修行，无需在山下炼心降妖了。
只是李九不知道，少女走的那天独自在江边等了李九一个时辰。
没人来，于是少女拾起暗淡的眼睛，离开的江边，少女离开的同时，江畔一丛木槿，一朵花悄然落下，随着这江水流走。
余知秋与师兄二人走向回山的路，没有太过留恋。
道脉一向相信缘分一说。
若是有缘，天涯咫尺也可再见。
若是无缘，面面相对也会擦肩而过。
没什么好感叹的，可能对他来说只是一名人生中的匆匆过客罢了。
李九也在今晚午夜，喝酒喝了个醉生梦死，躺在摇椅上不省人事。
因为老许彻底疯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叫什么都不答应，就连一日三餐也需要人喂。
好似只有身体活着，魂早就没了一般。
他看着老人浑浊呆滞的眼睛，心里一阵阵难受。
老许算是来到这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一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的如此下场。
此番天地与前世，有着许许多多相同，却又大不一样。
李九睡着后想了很多。
有那些当做逃兵，只是一心想着归家的兵士。
那愿意为了天下除妖牺牲自己的道士三人。
那满脸羞涩给自己送着药材的少女。
那些来来往往的富贵老爷。
那卑躬屈膝对着客人，转身又趾高气昂的让老许做事的小厮。
那些忙忙碌碌的市井小民。
那些活人，还有那些死人。
…………
那长着一口大黄牙，时常请自己喝酒，还老是让自己离开勾栏的老人。
李九今晚喝的酒似乎很是醉人，睡的极沉，比起这被云遮住月亮的昏沉天色还沉一些。
远处风声不停，有花开不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夏末时分。
李九在梦中，梦到自己成了一只蝼蚁，无数次爬起却一直被巨大的脚掌踩在脚下。
又梦到自己壮若山河，随便走了几下，就踩死了许多他眼中的“蚂蚁”。
这都是以力压人罢了。
又梦到自己之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许被欺辱，素雅被勾栏杀害，却做不了什么，皆是当下能力不足。
一切对自身的不利状况出现都是来源于当事人的能力不足罢了。
——————
后面的日子里，李九时不时跑到锁龙江去，叫着蛟龙一起说话，也许是大劫将至，不知到时是生是死，那黑蛟的话渐渐也多了起来。
一人一蛟就这样建立起了友谊，时常对着江畔聊天打屁。
黑蛟倒也没啥忌讳，李九和他啥玩笑都开得。
黑蛟把蛟首搁在江畔，对着李九长叹短吁的感慨道：
“早知如今这般模样，当初我路过那处郡城的时候，就不强行施云布雨救那些个百姓了，不然如今我也早已成元婴，化成那万年不朽的真龙。”
李九只是问了一句，“真不救了？”
黑蛟沉默了一会儿，偌大龙首轻轻摇了一下，“还是会救的，毕竟若是这辈子只是为了修成真龙，如此一生倒也是有些短了志气了。”
两人沉默，李九双手抱头，向后一倒，躺在江畔草坪上，看着明月，又问道：
“真没有希望化龙了？”
黑蛟微微昂首，“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其实我也只是发发牢骚，真大不了不过赴死而已。”
黑蛟顿了一会，又补充上了一句：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不过却是因为感觉有些太过愧对叔父了，这辈子不成真龙还是有些对不起叔父的恩情。
李九摆了摆放在江水中的双腿，荡起阵阵水纹。
像不在意的发问：化龙劫都是如何算的？很难吗？
黑蛟回想了一下，说道：
我也没渡过，不过叔父所说，纯血真龙无需渡劫，而化龙劫却只是风灾磨心，火灾塑血，雷劫改命。
本身对于我这等体内有着高纯度龙血的蛟龙来说不难，只是我因为底蕴消耗太多，叔父又帮了我疗伤，所以我还需在渡劫的时候面对着人祸，此乃圣人和我龙族立下的龙门之规。
李九听后默然，又跳脱性子的发问：
那你这辈子还有啥愿望没？
黑蛟细细思索了一下，“我想找个婆娘给我娘留个后。”
李九无语，又附和道：“我也想找个。”
黑蛟又把头颅放在岸上，“所以我只是想想，我都大限将至了，还能有哪条青春靓丽的母龙看上我。”
李九点头，“这年头找个真心喜欢的婆娘，确实难。”
黑蛟白了李九一眼，“那你小子呢，明明有着剑修传承干嘛又在这小小勾栏中做起了狗腿子？”
李九笑了笑，“我这是保安。”
“那不就是狗腿吗？”
“保安好听一点。”
“…………”
一人一龙拌嘴了一会儿，那黑蛟忽然问道：“是因为那个小亭里的老头子？”
李九笑了笑，没说话。
各自心中都有答案，只是差了一句承认而已。
临近初秋，勾栏人来人往的多了起来，李九嫌勾栏外边太吵，于是把摇椅，大伞，长桌都搬去了马厩旁。
闲着无事还可以逗逗马儿，他还给里面的马儿都取了名字。
有黄管事，老匹夫，兰夫人……
其中最为矮小丑陋的马儿被李九取名叫做徐凌。
李九还给自己封了个官职，叫做“弼马温”
负责看管勾栏中的所有马匹，对这些都有着处置权利，且能先斩后奏。
当然这些个规矩都是李九自个立的。
所以那叫做徐凌的矮小马匹便时不时被李九指着鼻子骂。
但是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也会换着黄管事，兰夫人一同骂。
“兰夫人你又从老匹夫嘴里抢食了，咋还漏起草料了？”
“哦，原来是你嘴大啊，那没事了。”
此时马厩门口突然传来清冽咳嗽声。
“李九啊。”
李九神色一僵，嘴里声响也小了下去，慢慢转过身来，笑容灿烂的对着门外一人说道：
“兰夫人来了，真巧啊，刚刚我还在想你呢。”
仿佛刚刚一切都未曾发生一般。
兰夫人也没有计较，此次来是有事需要吩咐李九去办的。
这枫叶城南边山脉有一翠微山，最近忽然间多出了一股山匪，且极度不讲规矩，取财物还要杀人泄愤，抢劫了许多路过行人。
只是百姓杀的比较少，大多数都是商队被劫掠一空。
尤其是水月舫的商队，已经被截杀了数次了，运送的货物没了不说，就连随行的凡人也被杀了。
而那山匪眼力也很是厉害，每次商队中有着修士他便不劫了，而没有商队就抢杀一空，让人恨得牙痒痒。
那些百姓都自认倒霉绕路而行，但势力横跨整个枫叶城内外的水月舫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可选谁去这山中搜捕山匪却是个问题，兰夫人刚好想到李九是个战力强的剑修，整日又无所事事的。
所以兰夫人就专程来找了李九，兰夫人用手扇了扇马厩里的浓厚气味，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种恃强凌弱的活计你不做，这般行侠仗义的事情你总干吧？”
李九笑了笑，“帮我照顾好老许。”
兰夫人点头。
最后李九在哪名叫徐凌的矮小马匹头上拍了一巴掌，啐声说了句“狗屁东西”就转身离开了也没理那兰夫人。
兰夫人脸上阴晴不定，看着李九离去的背影，极具风情的眼眸中却满是冷意。
李九最后走时那句话说骂给她听的，是在指桑骂槐的骂她，甚至是在骂这勾栏。
二人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
从枫叶城南门出大道不远便有着一处山脉，其内山林郁郁葱葱，往深处百里便罕有人烟了，枫叶城许多山精志异的故事都有此处深林有关。
李九也打定主意不向山中深处去，只是在那外边路径上闲逛。
还换了一身书生衣物，背了个大箩筐，里面装的都是些瓜果点心，上面盖了快黑布，想让山贼觉得这是藏了财物。
只是李九在这山林里走走寻寻了两日，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瓜果点心，到处看风景。
但是也没有遇到什么山贼强匪，只是遇见了不少商人旅队，李九索性在深入了不少，极度接近了那翠微山下，但是也是连着几日无甚发现，这些个山道上全是被李九丢下的瓜果残渣。
整得李九觉得好生无聊，心里盼着山贼快些来罢，早些完事早点下班 。
只是李九没有盼来山贼，风雨却是快来了。
下午时分，乌云密布，有着大风打的树叶呼呼作响。
吹得那些落叶满天飞舞，似有着云中细龙在逗弄玩耍般。
李九这地离城中较远，还需走上半个时辰才能回去，恐怕到时也是淋成了落汤鸡，出城之时也未拿上什么可以遮风挡雨的物件放入储物戒里。
不过好在向山中行上百米，有一处旅人商客搭建的一处避暑挡雨的小亭，李九时常在那午时小憩个把时辰，也是较为熟络。
阴沉沉的天气满是风雨欲来之势，乌压压一片其内也有电闪雷鸣。
李九很快就到了小亭，亭内空无一人，李九找了个舒适地方，便坐了下来，又把背上箩筐放在地上，取出了瓜果吃了起来。
没过多久，亭外又来一人。
是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
老妇人身形瘦小，面如枯木，眼周面纹较深，嘴唇和脖子有些泛白，耳朵有些短了却比之常人宽大。
若是叫人来看便会觉得这老太太有些不太像人。
李九微微撇了一眼，咬了一口水果，身子也坐正了些。
老妇人好像腿脚不便，拄着拐杖慢慢走进亭内却是冲李九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