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遇
第二日天姝醒来,洗漱一番便到客栈楼下用早膳,便见阿枫几人在热热闹闹地谈论着什么,凑近一听,才听他们议论起这两日发生的大事。
原来是她那位六哥魏天晗被大魏残余力量拥立为兵马大元帅,正在召集大魏各州不愿屈服大夏铁爪下的臣民奋起反抗。
天姝已记不清原书中有没有这么一段。但终于听到点儿和自己这具身体有关的亲故之间的消息,她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又有一个新的行动方向了。
天姝自然地和大伙坐在了一块儿,只听同桌的其他路人道:“这大夏肯定想不到,咱们大魏还可以趁势而起。”
没想到阿枫泼起了冷水,“你们也别想得太美,这六皇子虽说是赵妃所出,可他在宫里时前面还有几位实力雄厚的皇子,听说啊他一直是个不求上进的逍遥王爷呢。”
阿枫突然神秘兮兮地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太上皇、皇上及其他宗室都在城破时被俘,而六皇子却逃过一劫吗?”
吃瓜群众好奇问道:“为什么?”
阿枫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瓜子,掩唇低声道:“我听说啊,大魏被大夏军破城亡国那日,咱们这位六皇子还在妓馆厮混,这才没被大夏军抓住。”
天姝听出来了,阿枫是说魏天晗之前是没得争,现如今是烂泥扶不上墙争不到。
有人不乐意了,撇撇嘴道:“就算咱们这位兵马大元帅不行,我听说沈相和冠军侯亡国后一直在跟夏国斡旋,只要六皇子能得到他们二位的支持,想来咱们大魏还是有希望的。”
天姝闻言腹诽道:人家是披着羊皮的狼,也就把你们哄得团团转,就算真要扶持哪位皇子上位,也该是云贵妃那一脉的,可惜当时唯一有实力进行储位之争的魏天喆已被赐死。
“阿枫。”
冷不丁,沈卓文不知何时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小食。
阿枫赶忙噤了声。起身笑道:“公子,你来了。”
其他几个小厮也忙跟着起了身,另两个吃瓜群众悻悻然散去。
沈卓文看着一旁的天姝,温声道:“还没用早膳吧,这是我刚买的菱粉糕,你尝尝。”
天姝此刻对早膳没了兴趣,反正她本来也不会饿。
她摇了摇头,问道:“沈哥哥,你早就知道六皇子被拥立为兵马大元帅了吧。”
沈卓文看了阿枫一眼,阿枫吓得低下了头,忙带着几个小厮退了下去。
“天姝,六皇子要起兵,那条路前路凶险生死未卜,你去了对你并无好处。况且,我也是遇到阿枫时才听说的。”
“那我六哥现在在何处?”
看沈卓文不答话,天姝抱臂道:“沈哥哥,就算你不说,我随便一打听也能问清楚。”
沈卓文松口道:“在三山城。”
不久两人便一同前往三山城。沈卓文看随行人太多,便让他们暗中保护。
天姝之所以想尽快找到魏天晗,主要还是想先尽快找个托身之所,结束沈卓文这一路对她嘘寒问暖的日子。
本来之前两人结伴而行,她把沈卓文当朋友当兄弟,自从经历他一番表白后,这一路同行反倒让她尴尬难熬极了。
三山城就在雁回渚对面,几人租了一条小船,不到半日便到了。
让天姝大跌眼镜的是,他们这后脚一到,眼前便是满目疮痍,又重现她那日刚从棺材中出来时看到的一幅幅尸横遍野的模样。
原来魏天晗被一些大魏臣民推上了兵马大元帅的位子。然而,他既无声望又无战绩,短短几日身边聚集的多是一些还未来得及整合训练的乌合之众。这支队伍很快便被赫连昇带领的大夏兵战败俘虏。
魏天晗的这场大魏复国运动才短短上演几天便草草收场,之前残落在各方的有生力量也被一举歼灭。大魏如今这匹瘦死的骆驼看起来连匹病马都不如了。
天姝看着写着大大的“魏”字倒地的战旗,看着满地缺胳膊少腿的士兵,有的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在她那个世界,正是被父母呵护、在学校读书奔跑的年龄,可这些生命却因为战争一一陨落。
她正在失魂落魄地踽踽前行,忽一抬头,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姿挺阔,白衣翻飞,他正飞出手中符纸打到了面前聚拢的黑气上,符纸碰到黑气的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天姝脑中莫名想到他是在“除祟”。听说死人多的地方,尤其是战场上杀伐过重,有的冤魂戾气不散便会形成祟气,怪不得两次都在修罗场般的战场上遇见他。
本着一个鬼对除妖师、修士天然的畏惧,天姝正想转头离开,忽见一团祟气从那白衣修士的身后蹿出,看来是打算搞身后偷袭,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黄符便从白衣修士身后飞出,将那团祟气打散。
天姝顿时咬住了舌头。
沈卓文看不到那些黑黑的还未凝成形的祟气,看了一眼那抹奇怪的身影,便看向天姝道:“这里终究阴气太重,我们走吧。”
天姝站在原地未动,那个白衣修士却回头看向了她和沈卓文站立的方向,未发一言,便又冷冷地转身离开了。
天姝也是此刻才看清,原来他不是里里外外一身白,干净如雪白得刺眼的外袍下,里面是一袭淡蓝色的衣袍,衬得他整个人倒很像是一块莹润的玉石,润泽中却又泛着淡淡的凉意。
看他走了,天姝才回过神来。跟着沈卓文走了两步,便见几人直直地向他们骑马而来。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蹄,两人只好静静呆在了原地。
待马上之人勒马到了跟前,沈卓文行礼道:“父亲。”
天姝这才恍然,原来眼前之人便是沈相沈庭松。
马背上的中年男子和沈卓文六七分相似,身上自带簪缨世家的儒雅之气,只是多了几分严肃。
躲在后面的阿枫一看自家老爷来了,忙带着几个小厮跑上跟前行礼。
沈卓文一看便知是阿枫偷偷通风报信,狠狠看了他一眼。阿枫忙低头将脑袋缩了回去。
沈庭松温言道:“文儿,在外面贪玩够了,就该随为父回府了。”
沈卓文看了看一侧蒙着面纱的天姝,见她虚虚直视前方,并无要同自己一道回去的意思,便道:“父亲,等孩儿办完了事,自会回府。”
沈庭松看了眼沈卓文身侧着紫粉襦裙的女子,略带不满道:“你是为了她吧。自古‘红颜祸水’,文儿,太过痴情于你并无好处。”
沈卓文摇了摇头,并不想牵连到天姝。
沈庭松知沈卓文自小倔强,自己与他再多说些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忙示意身后的人将沈卓文带走。
在沈庭松的绝对权威面前,几个家仆不敢多话,任凭沈卓文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最后沈卓文嘴里被塞上了布条,五花大绑地被四个人抬走了。
沈庭松勒马往回走时,看了一眼天姝,便跟着驱马而去。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有些许姿色的女子勾引了他那还涉世未深的儿子,对付这种攀龙附凤的女子,最好的办法便是置之不理。
天姝看马蹄扬尘而去,便独自向着另一方向行去。
雁回渚大营内,赫连昇静静地在为魏兰婌作画。
大夏男子向来尚武,兰婌也没想到赫连昇竟会主动邀她入画,她纤纤玉手中执着精致的流萤小扇,若有若无地在胸前轻轻扑打,显得尤为端庄娴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赫连昇放下手中的画笔,邀她同赏。只见画中裙摆葳蕤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像是神女入画。只不过她的眉心点了一朵花钿,而兰婌此刻额心并无任何妆点。
因着这别出心裁的几笔,画中女子反而更添了几许生机。兰婌对这幅画很是满意,频频夸赞赫连昇画技了得。
赫连昇待画干后,小心地卷起画轴。忽然抬头问:“兰儿,前日三山城魏天晗兵败被俘,现关押在地牢中,你想不想去看看。”
兰婌低头道:“若殿下开恩,还请让兰儿去看望看望六哥哥。”
赫连昇言出必行,晚上便让端木阳带着魏兰婌进了地牢。这地牢还是因百年前战乱频发,当地人挖来做地道躲避兵祸的,后面被人扩宽,又用来做了临时地牢。
地牢潮湿,散发着浓浓的霉味。兰婌用手中绢帕捂住口鼻,在青棠的搀扶下小心地往地牢深处行去。
这次被生擒的大魏士兵不多,都被关在了营帐外的囚笼里,只有像魏天晗这样特殊的要犯,才会被重重防守,严密关押在此处。
就这样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被关在地牢中的魏天晗。兰婌见他时,他正捧着一个捏脏的馒头埋头在啃。
端木阳道:“夫人,末将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您唤我。”
兰婌点了点头。青棠提着灯笼候在了一旁。
待端木阳走后,魏天晗抬起头才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了兰婌。他忙丢了手中的半个馒头,嘴里却还塞得鼓鼓囊囊,是方才口中还来不及咽下的。
魏天晗一手攀着牢笼,一手拼命往外探着,含糊不清地嚷道:“八、八皇妹,你来救我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兰婌眸中闪烁着点点灯火,在这冰冷阴暗的地方却略显疏离,她应道:“六皇兄,你受委屈了。”
“八皇妹,你会救我的对不对?”魏天晗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盯着魏兰婌。
她点了点头,“六皇兄,你放心,我会向殿下求情让他放了你。你最近就好生在这儿呆两日。等殿下心情好了,我自然会为你求情的。”
“谢谢八皇妹、谢谢八皇妹。”魏天晗眼中转着泪水,是真的喜极而泣。
魏兰婌问道:“对了,六皇兄,现下大魏局势如何?”
魏天晗耷拉着脑袋,“早就国破家亡了,后面小打小闹了几场都被赫连昊镇压。有两个小小的文臣也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到了本王,就把本王挟持了做幌子和大夏对抗,没想到戏台子搭好了还没唱几出,本王就被赫连昇给抓了。”
他涕泗横流道:“八皇妹,你一定要和赫连昇说本王是被挟持的,绝对不是自愿的啊。”
魏兰婌闻言点了点头,看来如今大魏是彻底完了。她不再多说什么,应下了魏天晗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