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埋骨
待那些夏兵走远，天姝和沈卓文才靠近那些被遗弃在城门口的尸堆。沈文卓本想自己亲自去察看，免得惊吓到她。没想到天姝说那都是些衣不蔽体的可怜女子，还应是自己上前察看较为妥当。沈卓文见她并不胆怯，他自己也是个知节守礼的君子，也就同意了。
天姝仗着自己本就不是活人，倒也不甚惧怕那些死尸，奈何怕认不出八皇姐兰婌或别的什么亲人，便让沈卓文在一旁稍候片刻，待她打理好再和自己一道上前辨认。
沈卓文隔着几丈远看着这个娇弱的身影将这些尸身排列齐整，耐心地为受难的女子们整理衣裙，不由得越发钦佩起眼前这个女子来。
天姝看这几具尸身双目圆睁，身上皆是累累伤痕，有几人是普通宫女的装扮，还有两人的衣饰看起来还算华丽，但不管生前如何，此刻都狼狈不堪。
她想起以前书中记载的朝代更迭，往往只是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笔带过，如今身历其中，才真切体会到了战乱、国破家亡加诸在个人身上的灾难与苦痛。
她立身面对着几具尸身默哀了几分钟，才转身唤道：“沈哥哥，你过来看看吧。”
沈卓文上前几步，一眼便看到了那张熟识的面容，失声道：“长乐帝姬！”
天姝闻言也怔住了，顺着沈卓文的视线望去，少女穿着普通宫女服饰，面容苍白扭曲，着实让人难以相信这是曾经娇养在深宫中的帝姬。
在原书中，长乐帝姬魏兰时是魏玄承七女，陈婕妤所出。看来她原是想打扮成普通宫女的模样避开大夏士兵的注意，没成想还是没能躲过厄运。
而她仅仅才二八年华，比昭华舜华两位帝姬年长一岁而已。
天姝低头，道：“沈哥哥，我们不能让七皇姐她们就这么暴尸荒野，得好好为她们收敛安葬。”
沈卓文点点头，“你说得没错，长乐帝姬的尸骨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我们现在就带她走。”
天姝抬头，“沈哥哥，我说的是所有女孩儿都必须带走，将她们好好安葬。”
沈卓文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转瞬即逝，最终同意了天姝的意见。
未免被大夏士兵发现，他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只能趁着夜色暗下来才又重新折返回来，将几个少女的尸身埋入了白天预先挖好的坑中。
这样一来，那些被押送往大夏的队伍又行得更远了。天姝知道沈卓文一心挂念心上人，也没想到他会同意自己的提议，与她一起将几个女孩好好安葬。
晨光熹微，晶莹的露珠从叶片上滚落，无声地钻入了泥土中。
天姝将新采的几朵白色小花放在了坟茔前，默默祈祷她们来生一定要投生到太平盛世，今生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希望她们全都忘了吧。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随沈文卓离开继续赶路。
在远远地看不见的树影后，一道立于树后的白色身影的衣袍被风扬起，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无波无澜。
忽然一道黄符从他飘扬的袖中蹿出飞到了他跟前，原来是叔父用联络符和他联络了，现在他得去三山城除祟去了。
他看了看那两道远去的背影，轻轻掐了一个诀，另一只袖中便飞出一道黄符追了上去，他这才转身离开。
有了这道传声符，即便不跟上这两人，他们的行踪也能了如指掌。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次倒是沈卓文主动询问天姝累不累，要不要歇息。
既然是名副其实的女鬼，走这么点路对她而言也就是洒点毛毛雨，天姝自然也不想拖沈卓文后腿，正打算慷慨拒绝继续赶路，忽听远远地一阵阵纷乱的马蹄声向他们的方向奔来。
有情况！
天姝忙拉着沈卓文的衣袖蹲在了草丛里，只见一队举着大夏黑旗的士兵浩浩荡荡骑马而来，扬起的灰尘铺天盖地飞到了树梢。看这架势是又想杀回去把大魏痛打一通的样子。
为首的年轻玄袍黑铠男子看不清面容，一晃而过，应该是领兵的将帅之类的。
等这队士兵骑马而过，没想到后面还慢悠悠地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一看就是给家眷用的，身后还跟着一队步兵护卫。
天姝心中暗暗啧啧称奇：好家伙，这是什么军二代，上战场还明目张胆带女眷的。
方才被惊起的烟尘已落，此刻风卷车帘，露出了里面女子姣好的容颜，还不等身侧的沈卓文失声唤出来人，天姝已经先一步惊讶地道了出来：“昭华帝姬！”
她确实没看错，纵使还未及谋面，可这张侧脸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世间除了昭华帝姬，还能有谁。
她一拍大腿，既然女主现身了，那刚刚那个领头的玄袍黑甲男子不就是原书男主赫连昇了吗？
谢天谢地，再也不用这样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苦赶路找人了。
沈卓文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喃喃道：“他们这是要对兰婌做什么……兰婌怎么受得了这些折磨……这帮、畜生。”
天姝用手肘顶了顶沈卓文垂下来的僵直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眼神中带着十二万分的兴奋，“沈哥哥，你看，那里有两头毛驴在吃草。这不是老天都来帮我们了。”
虽然毛驴脚程不快，但也好过他们靠双腿走路，只要沿着这些杂沓的马蹄和车轮印走，晚个两三日便能赶到他们驻扎的目的地了。
天姝自动脑补了一段两人骑走毛驴，方便回来后发现毛驴不翼而飞后嚎啕大哭的老汉，便在毛驴之前啃草的树旁，用小石头在树上刻下三个大字“买驴钱”，从怀中取出两颗之前从头冠上偷偷摘下的珍珠，用绣帕一包放到了树桠子上。
沈卓文看天姝一套举动下来，知是她好心不愿多占便宜，便道：“我这里有些散银，你身上的这两颗珍珠名贵，留着路上以备不时之需。”
天姝闻言，这才用碎银将珍珠换出。
赫连昇军纪倒是颇为严明，两人一路行来，未见路上有烧杀掳掠、尸横遍野的景象，看起来倒是比他老爹以铁血杀伐开疆拓土强不少，怪不得原书女主就算隔着国仇家恨也倾付于他。
赫连昇的大军驻扎在了雁回渚，雁回渚曾是两国交界处，往南渡过雁回渚便是曾经的大魏国境内了。
赫连昇已驻扎在此三日，并未再往前挪动半分。也正因如此，三日后天姝和沈卓文才得以赶上了他们。
他们向附近的农户讨水喝时一打听，才听说营帐周围守卫颇为严密，前两天他的一头小羊崽不小心闯到附近吃草，一箭就被大夏士兵射杀了。说完便哀痛地摇了摇头。
沈卓文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颇有要硬闯的意思。
天姝忙拽着他的袖子摇头。
怒发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不该是白白去送人头。
天姝指了指沈卓文腰间的钱袋，让他取些碎银散于农户，打听道：“大叔，这些大夏兵来了雁回渚后，就没向你们讨要过什么东西吗？”
农人捧着碎银认真地想了想，“倒确实没来要过什么东西。不过，”他话锋一转，愤愤然道：“附近刘姓的一户富户，听说大夏兵来了，这两天忙不迭从城中寻来了几个舞姬，听说是想要献给大夏士兵的。”
百年前雁回渚以北，包括现下大夏境内的许多城池土地，也曾属于大魏一国，他们也曾是大魏遗民，生活在此的人不少还是对大魏抱有感情的。
寻舞姬啊。
天姝眼前一亮，道过谢便拉着沈卓文出来了。
沈卓文不明所以，天姝狡黠一笑，解释道：“我有个主意，不如我扮成舞姬混进去。”
既可以和女主接头，又可以接近男主确认他是否为攻略对象。真是一举两得，最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办法风险低，不会动不动被当成刺客射成刺猬。
如果不是系统限制她不能随意附着她人尸身，其实她还可以成为这个世界中buff一样的存在，切换成不同的身份随意搞事，那就简直比电视剧中的易容术还强。就算是只能和死尸打交道，可她一只做鬼的，想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可以各种切换自如。
没想到沈卓文竟摇了摇头，“那里是龙潭虎穴，我怎么能让你为了兰婌和我，孤身闯入敌营，这终究不是大丈夫所为。”
天姝忙不迭道：“沈哥哥，我自愿。这是我们救出兰婌姐姐最好的机会了，说不定我混进去后还能把她换出来呢。”
当然，前提还得女主自愿走。毕竟人家男女主是官配，女主要是开局就对赫连昇沦陷了，她也劝不了。
可要是狗系统真把赫连昇作为她回家之路上必须拿下的攻略对象，那她也只能狠下心棒打鸳鸯了。
希望狗系统不要这么狗，能让她继续做个好人。
沈卓文依旧不松口，“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天姝扶了扶额，不能一个人吗？那就两个人一起去吧。
她抬头道：“沈哥哥，既然这样，那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还能让你和兰婌姐姐见面，只是要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