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朱静汶一觉睡到自然醒，起身的时候窗外阳光大好，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去刷牙洗脸，给自己做了个超级简易的三明治，里面只塞了番茄和沙拉酱，还有两片生菜叶。她懒得开火，不然的话，煎个鸡蛋和培根会更好吃一些。
吃完早餐之后，朱静汶就开始收拾房间了。有很多东西，看了会想到卲南亭的东西，必须要清理了。
她不能住在一间满是回忆的房子里，那样只会让她陷在国王里，久久不能自拔。
从房间开始整理，床上那只胖乎乎的大熊抱枕，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的七夕，卲南亭送给她的。送玩偶不是敷衍之举，因为朱静汶确实喜欢玩偶，她知道玩偶又贵，又占地方，还不实用，但她就是希望自己能拥有很多的玩偶，这样，她就能幻想自己是城堡里面的公主，在房间里做童话故事里的白日梦了。
可朱静汶从来不会自己买玩偶，因为买玩偶对于不富裕的她来说，是浪费钱的举动。但卲南亭会给她买，有的时候不过节，卲南亭也会给她送玩偶，问他为什么，他就会说经过玩偶店，看到他们上新款了，就想要买来送给你。
而朱静汶只是笑，高兴完之后又忍不住说他浪费钱，那么多的玩偶，宿舍都摆不下了。
然后卲南亭会很认真地说：“可是你喜欢啊。”
“喜欢也不能当饭吃啊。”
“你喜欢，我不吃饭也要买来送给你。”
“饿死了别来找我。”
“就来找你，赖定你了。”
……
朱静汶找出一个超大箱子，将卲南亭送她的玩偶一个个装进去，然后用透明胶封好，推到了房间的角落。
她站起身的时候，看见了桌上的狗狗键盘。这个键盘来到家里没多久，朱静汶还没怎么用过，她不舍得用，觉得手指敲在那些逼真的手工狗上面，它们都会感到疼痛。但她又很喜欢这个键盘，所以她将键盘摆在了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哪怕不用，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扔掉是不可能扔掉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卲南亭的一番心意。如果扔掉这个键盘，朱静汶会觉得自己践踏了曾经那份宝贵的心意，她会感到愧疚，所以，她只是将之前装键盘的礼盒找了出来，将键盘重新放进去，然后塞到了床头柜里，让它“不见天日”。
朱静汶收拾完房间里的东西，来到客厅，客厅里需要藏起来的东西更多。每一件物品背后都有一个日子，一段故事和一些对话。朱静汶每收一件，那些过往储存的记忆就在脑海中播放起来，她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停下来，跑到窗边坐着，看着窗外的绿树蓝天，来缓一缓心神。等到情绪渐渐平复的时候，她才重新回到收拾的地方，继续打包。
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整理完之后，朱静汶开始整理电子相册。
电脑上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头是她和卲南亭这六年来拍过的照片，分为人物照、风景照和美食照。他们一起看镜头的时候、他们一起看山水的时候、他们一起尝试不同的食物的时候……点点滴滴，都在这个文件夹里面了。
再不舍得，也要删除了。
朱静汶没有全选照片，然后一次性地拉进回收站，她自虐性地点开大图，然后一张又一张地delete掉。
很奇怪，上一次分手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要收拾东西，也没有想过要删掉照片。难道是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一次的分手不会是他们的最终结束吗？可是，她为什么会知道呢？她没有那样的预感。又或者是，上一次的她还没有清醒过来，还在留恋这些所谓的过去的美好，陷在里面不愿放手，自欺欺人地想要抓住一些爱的感觉。朱静汶想，应该是后者吧。
照片的顺序从最近的开始排列，删到最后的时候，朱静汶看见了她和卲南亭拍的第一张照片。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借着“朋友”的名义，带上另外两个朋友一起去博物馆玩，在海洋馆的时候，同行的朋友提出来要帮他们拍张照片。
朱静汶红了脸，以为他们看出了端倪，她扭捏着说不用了。
朋友笑她，说你们两个今天穿的衣服跟这里的颜色很配，很适合来一张。
朱静汶这才知道，在朋友眼里，原来配的是衣服的颜色和海洋馆的颜色，而不是她和卲南亭。
朋友都这样说了，朱静汶自然不能再拒绝，她和卲南亭拘谨地站在镜头前，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朋友举着手机，说：“你们两个能不能站近一点，中间都能再站一个人了。”
另一个朋友看着手机里的画面，说：“太搞笑了，你们俩满脸都写着两个字——不熟。”
卲南亭看他们一眼，然后往旁边走了一步，与朱静汶挨得很近，他的手臂状似无意地碰到了她的肩膀。六年后的朱静汶还记得，那一秒她屏住了呼吸，也害怕心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咔嚓”一声，他们的第一张照片出来了。但是因为羞涩，卲南亭和朱静汶谁都没有嚷着去看，直到那天游玩结束，各自回宿舍之后。朱静汶才悄悄从朋友那里拿到了这张照片，后来她问卲南亭，卲南亭说他也一样，偷偷摸摸地要了照片，还设置成了他们两人的聊天背景。
一张青涩的、笑得不算夸张、但是很真实的照片。
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说，那个时候的他们眼里都有光。
朱静汶一咬牙，将这张照片拖进了回收站，她怕自己会犹豫，因此下一秒，她就毫不留情地清空了回收站。
在这台电脑上，属于她和卲南亭的回忆没有了。但是在社交软件上，还有很多需要删除的东西，那是更大的工程。
有长长的备忘录、有精心p过的照片、还有辛辛苦苦剪出来的视频。
朱静汶面无表情地删除、删除、再删除，看起来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删除机器，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正在承受着一种无法述说的悲伤。
分手确实是轻松的、痛快的，但这件事情同时也是煎熬的、折磨的。六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割舍掉，卲南亭对她造成的影响，好的坏的，都不是她可以一键删除的。
晚上八点的时候，朱静汶终于删除完所有与卲南亭有关的动态，她是一个决绝的人，她不要将那些过往隐藏或者设为私密，以另一种方式来记住他们的过去。
她删除完了，心也空空落落的。
朱静汶不想去做饭，她现在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甚至有些想吐。可是午餐和晚餐都没吃，她也吐不出什么。
因为她只是坐在地上，靠在沙发上，盯着地上的一条头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东西。
也许什么也没想，只是麻木，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浑噩噩得像个废人。这就是分手的后遗症吗？朱静汶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她知道这种状态对身心都很不好，但是她没有办法将自己拉起来。
如果这就是曾经享受快乐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朱静汶也只能接受。所有的事物都是有代价的，你快乐了一段时间，就必然会有一段时间是不快乐的。
很公平。
凌晨两点的时候，朱静汶在黑暗中刷着手机，幽黑的夜晚，只有手机的微光陪伴着她。她可以开灯，但是她不想开灯，她觉得被黑暗包围的感觉很踏实，很安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刷什么，手机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她睡不着，她必须找点事情来做。不用费脑的、不用费力气的事情，就只有玩手机了。
突然，她的目光凝在了屏幕上的一条信息上，手指没有再往上滑了。
朱静汶看见了一条微博，微博内容是关于小猫领养的，发微博的人与她同城，说小猫已经有一岁大了，而自己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没办法再继续养了，希望能尽快给小猫找到合适的主人。
下面还附了几张照片，是一只脸很圆的银渐层，它看着镜头的模样很不屑，也可能只是在神游天外。
朱静汶心动了，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想养一只猫，但是她知道，黄珠盈是绝对不会答应她这个请求的，为了避免争吵，朱静汶聪明地闭上了嘴，压抑住了自己想要猫的欲望。
而等朱静汶搬出来住的时候，养猫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但是养猫也需要额外的开销，她犹豫再犹豫，就到了现在。
现在的她不想再犹豫了，她失去了一个人的陪伴，她极度渴望一些别的陪伴，毛绒绒的小猫，软乎乎的小猫，多适合疗愈现在的她啊。
所以朱静汶添加了那人给出的微信号码，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只银渐层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主人。
原本想着这么晚了，那头的人也不会通过申请。但主人几乎是马上通过了申请，说：【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基本信息，不介意吧？】
朱静汶：【当然不介意。】
【你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吗？】
【我前段时间刚辞职，正在找新的工作。放心，我还有不少的存款，养一只猫没有问题。】
猫咪主人好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朱静汶有没有骗她。过了一会，她又问了朱静汶几个问题，朱静汶都一一回答了。
猫咪主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见一面？我把猫带上，合适的话，见完面我就直接把猫给你？】
朱静汶有些惊讶，她心想，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她问：【这么急？】
猫咪主人：【没办法，后天我就要去新的城市工作了。如果明天还找不到合适的领养人，我就只能把它送到宠物店的门口了。】
朱静汶：【除了我之外，没有别的人想要领养猫咪吗？】
多么可爱的银渐层啊。
猫咪主人：【有几个，但是要么距离太远，要么就是年纪还小，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你现在是最合适的。】
朱静汶：【ok，你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吧。】
猫咪主人发来了一家麦当劳的地址，问：【明天早上十点可以吗？】
朱静汶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凌晨两点半，她咬咬牙：【可以。】
【好的，那明天见。】
朱静汶调好闹钟，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了，她必须抓紧时间睡觉。那家店的距离不算近，她早上七点半得立刻起床，才能保证不迟到。
为了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猫咪，失恋的事情可以先搁一搁了。朱静汶也累了，很快，她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许多梦，光怪陆离的，卲南亭出现了好几次，她最近喜欢的一个外国男演员也出现了好几次。醒来的时候，朱静汶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了，但她隐约记得一个情节，那就是卲南亭和外国男演员跟她上演了狗血三角恋，精彩极了。
卲南亭，卲南亭……不能想卲南亭了。
朱静汶匆匆忙忙地洗完漱，抓起手提包就冲出门去挤地铁。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体会过早高峰的地铁了，如今再次感到挤挤挨挨的感觉，心里有种奇怪的感动。
九点五十分的时候，朱静汶到达了麦当劳。
波浪长发，黑色裙子，左耳上吊了一只夸张的蝴蝶耳环……朱静汶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她拉开椅子，在周小姐的对面坐下来，说：“你好。”
周小姐抬起头来，红唇勾起：“你还挺准时的。”
朱静汶诚恳地说：“因为我确实很想领养这只猫。”
“有些话，在微信上不好问。我就直接在这里问了，你为什么想要领养猫咪呢？”周小姐说，“请不要觉得冒犯，我只是有点疑惑。按照你所说的，你很久之前就想要猫，而你手上也有足够的存款，网上每天都要那么多等着领养的猫，如果你真的想养，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呢？”
“之前有足够的存款，但是想省钱，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想着等合适的时候再养。”朱静汶目的明确，甚至不介意对着陌生人揭伤疤：“而现在，那个合适的时机到了。我昨天分手了，看到你发的领养微博的时候，想要养猫的欲望就完全抑制不住了。”
那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情感了。
周小姐盯着朱静汶看了一会，说：“好，我相信你了。走吧，去拿猫。”
朱静汶没有多问什么，也不觉得奇怪，她知道，自己很合周小姐的眼缘。所以，无需再问什么了，周小姐愿意信任她。她跟着周小姐来到了停车场，周小姐从后座拎出个猫包，说：“它的生日是九月九日，名字叫九九，它能听懂自己的名字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再给它换名字了。当然，你要换也可以，这取决于你吧。它绝育过了，身体很健康，很爱吃零食，现在体重有点超标的趋势，你尽量控制一下它的饮食……”
周小姐说了一大堆，朱静汶在心里一一记住。最后，周小姐将猫包放到了朱静汶的手上，郑重地说：“以后，九九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周小姐点了点头，就要往驾驶座走去，朱静汶忍不住问：“你……不再抱抱它吗？”
这一走，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周小姐脚步一顿，说：“不了，在家里的时候，我已经跟它道过别了。”再摸一摸，抱一抱，也是要分别的，除了徒添不舍，又有什么用呢、她抛下一句“再会”给朱静汶后，一踩油门，车子就驶走了。
朱静汶拎举起猫包，掀开外面那层布，与里头的九九对上了视线。
“你好啊，小家伙。”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啦。
我会好好地待你的，而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静地陪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亲爱的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