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朱静汶和卲南亭面对面坐着，他们在一家常去的小餐馆里，餐馆里做的都是家常菜，味道亲切，价格公道。
卲南亭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项目正式完成之后，他回宿舍呼呼大睡，一觉睡了十八个小时，眼下倒是很精神。他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又点了两个朱静汶爱吃的菜，问：“汶汶，这样可以吗？”
朱静汶点了点头，吃什么都不重要，她原本想一见面就说出口的。但她还有些留恋，就让他们好好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吧。
为了分手的回忆能体面一些，也为了不白白浪费粮食和饭钱。
“我这次做的项目，是跟两个很厉害的导师合作的，估计也能拿一个很不错的奖项。”卲南亭兴高采烈地说，他快毕业了，也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了。
朱静汶微微一笑：“恭喜你，以后你的工作之路一定会走得很顺畅的。”
“希望如此。”卲南亭顿了顿，“你的工作呢？找得怎么样了。”
“还在找，慢慢来吧，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对。闲下来也好，我们都闲下来了，可以好好地玩几天，放松一下心情。”
眼瞧着卲南亭要寻找游玩的地点了，朱静汶连忙岔开话题，说：“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卲南亭毫不怀疑：“好。”
他给朱静汶夹了一大块鱼肉，说：“慢点吃，别像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一样，连肉带刺地吞下去。”
朱静汶嗓子发紧，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原来他还记得，他记得朱静汶的无措和腼腆，他见过十八岁的朱静汶。
“放心吧，现在的我才不会这么傻呢。”朱静汶忍住眼泪，咽下没什么味道的鱼肉。
人的心情跟人的胃口不知道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平常觉得好吃的菜，到了这个时候，都只觉得索然无味，寡淡极了。
二人说这点不咸不淡的话，卲南亭突然问：“这几天你我都有空，要不要陪你回一趟你家？很久没见叔叔阿姨了，要是再不回去，他们不会以为我们分开了吧。”
朱静汶忍住苦涩，说：“不会的，我跟他们说你在做项目，忙着呢。”
“可是我现在做完项目，有时间了啊。”
“我……这两天有几个面试，先不回家了。”朱静汶又撒谎了，她这几天没有面试，确实很有时间。可是，她不能答应这种所有跟“以后”有关的事情，哪怕只是几天后，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再也没有以后了。
卲南亭说：“好吧，没关系，面试更加重要一些，等你找到新工作了，我再陪你回家。”
朱静汶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让人分不清她的回答是好还是不好。
二人吃完了饭，朱静汶提出去跨江大桥上散步，卲南亭欣然应允。他们来到大桥上，今晚的大桥跟以往的没什么区别，依旧霓虹闪亮，依旧人来人往。
他们停在大桥的中央，朱静汶平淡地说：“南亭，我们分手吧。”
卲南亭惊诧地睁大眼睛，他们刚刚才聊到美好的过去，怎么朱静汶的下一句就是分手？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或者他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他问：“汶汶，你刚刚说话了吗？”
朱静汶既想哭又想笑，自欺欺人到这个份上，就没什么意思了。她说：“你没有幻听，我是真的讲话了。我说……我们分手吧。”
“刚刚我们不是还聊得很快乐的吗？我不明白，为什么……”
朱静汶打断了他：“快乐的都是往事，快乐的只有往事。这就是原因。”
“是因为……上一次我说了分手，伤到你的心了吗？”
“不是。但是上一次的分手确实暴露了我们之间存在的许多问题，这次复合了，我们两个都把那些问题往深处埋，都没有想过要解决，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没有解决这些问题的信心，不仅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南亭，我想过了，很冷静也很清晰，我们走不远了，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分手吧。”
还是分手吧。
简单的一句话，既是深思熟虑的考量，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这就是朱静汶给他们经历过的两千多个日夜画下的句点。
过了很久，卲南亭才开口：“我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次分了手，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说得那么决绝，那么平静，是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朱静汶说：“我想清楚了，在我出门之前，我就想得清清楚楚了。”
卲南亭仰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说：“好，那就这样吧，你这么冷漠，我也不想再那么卑微地去挽留什么了。我们都了解彼此的，以后……也当不成朋友了。”
朱静汶“嗯”了一声：“需要删微信吗？”
“随便你吧。”
朱静汶又“嗯”了一声，说“嗯”的时候不用张嘴，也没有太多的语气，可以掩饰一些东西。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转身离开，他们都没有看对方，只是看着面前的河。河里有这座城市的倒影，却没有他们的影子。
“我是不会祝福你，找到一个更好的‘他’的。”
这句话非常刻薄，但卲南亭的语气很平稳，仿佛只是在说晚饭吃了什么，又或者是明天的天气。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朱静汶说，祝福也好，诅咒也罢，她确实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那也没关系。”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从十几岁开始，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很难找到她想要的那个人了。
她确实爱过卲南亭，但卲南亭也不是那个他。
一个能产生灵魂共鸣的人，一个理想国。
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卲南亭揪起眉头：“真奇怪，我从来没想过。分手之后，我们居然还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
虽然，心平气和只是假象。
“毕竟，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朱静汶说。今天过后，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朱静汶突然转过头，问：“你恨我吗？”
卲南亭移开目光：“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真心相爱过的情侣，被分手后倘若没有那么一点恨，感情好像就没那么真诚了。可是要把恨这个词说出来，又好像显得过于小气，过于怯懦，过于耿耿于怀。好像他还没有放下这段感情，放手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无奈之举。
所以他不能说恨，也不能说不恨。
朱静汶突然想到了她被通知离职的那天，贾桃跟她说的话，贾桃说：“不要恨我，也不用恨你自己，要恨就恨命运。”
那个时候，朱静汶觉得命运真可怜，被那么多人痛恨。但谁让它那么爱捉弄人，那么可恨呢？
朱静汶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了，她说：“是时候该回去了。”
卲南亭说：“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一会。”
听到这句话，朱静汶下意识地也想再待一会，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不能再对卲南亭有任何的留恋了。想要快刀斩乱麻，就一定不能纠结，不能心软。
所以她说：“好，那我走了。”
朱静汶转过身去，大步向前走去。她走出三四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汶汶”，她不知道那是幻听还是真实的，朱静汶没有停下脚步，去验证到底是哪种可能。因为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
只管向前走吧。反正到最后，他们都是要向前走的。
这一次，是彻底的结束了。朱静汶回到家里，她没有哭，上一次的分手像是演练，她在那场演练中耗费了太多的情感，以至于当真正应该哭泣的时候，她反而流不出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