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个推荐表等了两个小时，朱静汶还没等来钱振喜的回复。
她不想跟钱振喜靠太近，直接在微信上找人：【推荐表做完了吗？】
钱振喜秒回：【还没有。】
【怎么做这么慢？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对啊，你过来看看？】
朱静汶心里骂了一句，然后来到钱振喜的位置旁边，问：“有什么问题？”
钱振喜指着电脑：“作品收益一直在变化，所以我的推荐表也只能一直变来变去，你看，又变了。”
“……”朱静汶忍下了骂出口的冲动，说：“我刚刚跟你说的是，收益数据截止到每周的周四，你只要把周四晚上24点的数据导出来就行了。你不是还说听明白了吗……”
钱振喜说：“啊？我感觉我刚刚好像没有听到这句，那我现在重新排吧。”
朱静汶没好气地说：“不用了，这周的还是我来排吧。你记住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第一时间来问我，不要自己琢磨，琢磨半天都琢磨不出来。”
钱振喜说：“好，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快下班了，你准备下班吧。如果不是贾桃就坐在钱振喜旁边，朱静汶真想说这句话。她继续忍，将自己想象成忍者神龟，说：“你点开网站后台，熟悉一下管理页面吧，明天我再教你使用。”
钱振喜点了点头，用还可以的态度说：“好的。”
朱静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花二十分钟将钱振喜排不出来的推荐表排好了。检查无误之后，她点开网站的管理后台，将推荐位的书籍更换完毕，然后就去上个厕所装杯饮用水，准备下班了。
幸好，没被这臭小子耽误自己的下班时间。
第二天一早，钱振喜就拿着笔记本电脑过来，请教她关于网站后台的事情。
在开始之前，朱静汶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问：“你要不要拿个笔记本或者打开备忘录，把我说的话记下来，免得等会又忘记了。”
钱振喜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说：“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朱静汶这才开始给他介绍每一个页面的功能，哪里是签约界面，如何解约，如何发合同，如何排推荐位，如何进行作品管理，如何删除书籍，如何查看书籍数据等等，她都一五一十地告诉钱振喜了。
但钱振喜这个人，废话实在不是一般的多。
他会说：“原来签约的步骤这么简单的啊，按两个键就完成了。”
朱静汶：“……不简单的，等你实际操作起来你就会发现，这个工作步骤还挺繁琐的。”
“是吗？繁琐在哪里啊？”
“……等你实际操作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不可以直接告诉我吗？”
“这不是重点，我接着讲下面的吧。”
讲到某个问题的时候，钱振喜突然又问：“如果有个作者给我送礼，问我可不可以上这个推荐位，我应该怎么做呢？”
“有作者找你了？”朱静汶立刻警惕起来。
钱振喜点头。
“一定要立刻拒绝，并且跟作者说，我们的榜单绝对公平公正，哪怕她给你送的是金山，推荐位都是不可以塞人的。”
钱振喜一拍脑袋：“糟了。”
“你不会答应了吧？”朱静汶握紧拳头。
钱振喜摇摇头：“那倒没有，我跟她说了我要考虑考虑。”
朱静汶：“……马上打开qq，将我刚才的话发过去。”
钱振喜照做了。
朱静汶看着他操作完之后，才问：“遇到你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你应该先问我，我来告诉你怎么回复。”
“可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事上班的时候问清楚，下班之后不要来找你吗？”
“她是下班的时候找你的？”
“对啊。”
“那你就可以先不回复她，等上班的时候再问啊。”
“哦，一时之间没想到这一点。”
这么一打岔，朱静汶又多花了很多时间，才给他讲完了网站后台的功能。终于把钱振喜送走了，朱静汶举起保温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仍然觉得口干舌燥。
编辑的工作其实是不需要太多线下交流的，所以朱静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了，她上一次体会到嗓子干哑的感觉，还是在大学兼职的时候。
大二的暑假，朱静汶找了家补习机构当兼职老师。那所补习机构离家里挺远的，要求早上九点上班，朱静汶六点就得起床，然后辗转三趟公交才能来到工作地点，下午六点下班，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再吃个晚饭洗个澡，就差不多到睡觉的时间了。
这样算下来，朱静汶一天只有睡前的半个小时是属于自己的。每天都要早起晚睡，然后在路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但朱静汶还是觉得值得，因为那家补习机构的开价很高，一天有三百块钱呢。
四舍五入，她也成了月入一万的人了。
但是，这份工作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需要不停地说话。因为是小班教学，她是辅导老师，在讲台上，她要不断地说知识点，在讲台下，她要一对多地给学生解答疑问。一天下来，她不停地喝水，不停地上厕所，嗓子依旧干得不行。
兼职第二天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很嘶哑了，在路上的时候，她买了一盒润喉糖。一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她就抓紧时间吃润喉糖，这样一天下来，嗓子虽然还是很哑，但起码是能说出话来的。
朱静汶想，她可不能说不出话，如果说不出话，这份工作就要丢了。
当晚回到家之后，她开始搜索“嗓子干哑怎么办”，搜出了一堆五花八门的答案，但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多喝水、多吃水果、少说话、清淡饮食、服用药物等等……
少说话这一条，朱静汶肯定是做不到的了。
兼职第三天，早上五点的时候，朱静汶摁掉闹钟，在床上扑腾了五分钟之后，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朱静汶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将冰箱里的雪梨拿出来切块，洗锅、放水、等水烧开了之后，她切好块的雪梨丢下去，咕噜咕噜煮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她又扔了几块冰糖下去。她用一个大碗将煮好的冰糖雪梨装起来，放凉了之后，拿了四五个杯子分装好，带去了补习机构。
几千毫升的冰糖雪梨喝进肚子，下班的时候，朱静汶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多了。但她还是很害怕自己说不出话来，所以回到家的时候，她就让自己落实“少说话”这一点。
她用微信跟朱高凌、黄珠盈和朱敬峰说了自己的情况，跟他们说，这个月尽量不要让她说话了，非说不可的话，就用微信联系吧。
一开始的时候，朱静汶自己忘了这一点，不小心跟父母说话的时候，父母连忙闭紧嘴巴，跟她比了个“拉链”的手势。朱静汶就会反应过来，也闭紧嘴巴，摇了摇头。
以至于那一个月的兼职结束了之后，他们家一开始还没有适应过来，依旧用微信跟家人沟通，氛围非常奇怪。
朱静汶拿到工资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有意义的。虽然她很累很累，但是活在这个世上，谁不累，谁赚钱不辛苦？谁赚到钱了又会不开心。反正她是开心的，拿到工资的那天晚上，他们家没开火，朱静汶带爸妈去了他们从没去过的饭店。
朱高凌坐得不安心，想起身，起到一半又怕女儿不高兴，坐下来的时候支支吾吾地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家煮饭吧，这里……”
他欲言又止，不敢说出“这里太贵了”的话，他怕这会伤害到女儿的自尊心。
未说出口的话，朱静汶已经听见了，她说：“爸，你忘了吗？今天我收到了工资，很大一笔钱呢，没事，你们放心吃。”
黄珠盈搓着自己的手背，说：“静汶啊，在哪里吃不是吃，回家炒菜也是一样的。我买了菜的，要不……”
“不要！”朱静汶拿到了工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带父母来享受他们从未享受过的服务，来都来到了，坐都坐下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如果她那么辛苦的赚钱，还不能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赚钱就没有了意义。
黄珠盈说：“妈妈知道，你拿到了很高的工资，但是……但是有钱你应该得存着，而不是一拿到工资就想着挥霍……你已经二十岁了，可以将钱都存下来，以后买车买房，压力也会小一点……”
朱静汶咬咬牙，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挥霍啊，我只是想带你们来这里吃一顿饭，吃完饭之后，剩下的钱我就会存起来了，我不会乱花的。妈，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朱高凌看朱静汶情绪不对，连忙说：“好了好了，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不要闹得不开心。女儿带我们来吃饭，也是一片孝心，我们就乖乖地坐着，哪里也不去，谁都不准再提回家吃饭的事了。”
一番折腾之后，他们总算开始点菜了。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离开饭店的时候，一家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朱高凌说：“这里的龙虾还挺好吃的。”
黄珠盈说：“我觉得那道鲍鱼也不错。”
朱静汶笑了笑，说：“我最喜欢那道蒜蓉粉丝扇贝。”
黄珠盈说：“那妈妈努力学一下，等过几天，就做给你吃。”
“好。”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朱静汶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父母对她的爱，有的时候会让她感到窒息，感到没有自由，因为那限制了她的行为。而她对父母的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自以为的能让父母高兴的方式，只不过是让父母配合她演了一场戏罢了，朱高凌和黄珠盈根本就吃得不高兴。
不是因为饭菜的味道不好，而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在计算着价钱。
对于他们来说，那么贵的饭，再好吃也不值得。
“静汶姐、静汶姐……”
钱振喜的声音将朱静汶从思绪中拉回来，她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刚刚你跟我说的一些话，我不记得了，这个作者管理的功能怎么用啊……”
朱静汶皱眉：“你不是记在备忘录里了吗？”
“刚刚忘记保存了。”
草你大爷的。朱静汶微笑着说：“好，我再给你讲一遍。”
下班的路上，朱静汶去超市买了一袋雪梨，一个柚子和一袋冰糖。回到出租屋之后，她煮了一锅冰糖雪梨，既是晚餐，也是饮品。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朱静汶觉得很难受，钱振喜有极大可能是走后门进来的，虽然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但朱静汶从贾桃对他的态度里，可见一斑。
钱振喜如果真的是走后门进来的话，那么不管他实习期间的表现如何，都可以留在公司成为正式员工。这样的话，朱静汶作为负责带他的人，不可避免地要跟他打不少交道。
想想都想原地辞职，但也只能想想而已。一份稳定的、薪水可观的工作，如果没有出现原则性问题，是不可能说辞就辞的。
唉，忍着吧。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工作，又哪里没有傻逼同事呢？
朱静汶想着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半夜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来到了地狱，闷热得极不舒服，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热？
朱静汶很快就清醒了，但是全身软绵绵的，根本就不想动，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钟。
她拿起空调的遥控器，按了几下，空调都没有反应，她想掀亮台灯，但台灯也同样毫无反应。朱静汶终于明白，这是停电了。
九月份的晚上，室内温度三十度，这个时候停电，这是想将人活活热死吗？
朱静汶觉得自己现在在火炉里，她不断地冒着汗，衣服都湿透了，她实在受不了了，凭着月色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然后冲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她将家里的窗全部打开，然后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阳台上，开始玩手机。
朱静汶打开微信，才发现刚刚房东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供电压力太大，今晚突然断电了，正在紧急修复中，但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修复好，让她忍耐忍耐。
【好的。】朱静汶坐在阳台上，感受到微风拂面，比室内凉爽多了。但她明天还要上班，总不可能一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吹风吧。
而且，阳台上的蚊子也太多了，朱静汶又跑到屋内拿了花露水，往自己身上狂喷了一通。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把小风扇。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又跑到了房间里，将压箱底的小风扇找了出来。她按了开关，小风扇转了几下就不动了，朱静汶叹了口气，又去找了充电宝……可充电宝也没电了。
她只能回到阳台上，打开自己的微博，恨恨地发了一句——不在有电的时候将充电宝充到100的行为都是大傻子！（没错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朱静汶看了眼手机的电量，也不敢玩手机了，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看着天空发呆。
城市污染严重，深夜也看不见几颗星星，朱静汶看了几眼，突然听到了狗吠的声音。
她不由得笑了，估计是连狗都热醒了，只能无能狂吠。
熬了半个小时，朱静汶熬不住了，她心想，热死就热死吧，也不能不睡觉啊。
于是她回到房间，换了一件露脐吊带和小短裤，把被子都踢到一边，在心里念心静自然凉，不知道念了多久之后，她终于再次睡去。
睡着了，就没有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