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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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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耳站在黑黢黢的厨房里,心情跌到了谷底。这样可怎么回去,柯峭再不吃东西肯定不行了,他连运功疗伤的力气都没有了。

    此时地耳已经忘记了害怕,她想她现在应该马上换另一家去试试看才对,转而又担心下一家也找不到吃的怎么办,难道她今夜要一家家找下去?

    竟一点都没想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靠在黏腻的灶台旁喘了口气稍作休息,地耳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下一家肯定能找到吃的,肯定能,不可能家家没吃的,家家都吃的这么溜光干净。这样想着她就站直了身体准备离开,毕竟时间不等人。

    就在她打算按原路退出去的时候,月亮恰好穿出云层,一缕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她一抬头间,晃眼看见了头上一排乌黑的事物。

    那是什么?

    地耳立即站上灶台,谨慎地伸手去摸,手一碰上去她脑中便灵光一闪:这是腊肉?!再一闻指尖,心中已是万分肯定,是腊肉!是邵秋庭说的乡下人放在火塘上方自己熏制的腊肉!邵秋庭说以前他们去山里打回来的猎物都可以做成腊肉!

    真是笨真是笨,刚才一直搜索四周,万分小心地注意着脚底下不要碰倒东西,怎么就忘了抬头看一看!

    地耳拍一下脑袋,心里却欢呼一声,刚才的沮丧一扫而光。她立即抓住腊肉的一端往下扯,肉没扯下来,忽然间铃声大作。

    原来这些腊肉都用绳子系着,而绳子的另一端却连着屋外的一大串铜铃,她这一扯动,等于是拉动了警报。

    地耳的心“砰砰”狂跳起来,手却没有半点迟疑,她马上改用匕首去割绳子,每割一下外面的铜铃都是一阵乱响。

    这样下去不行,地耳将匕首咬在嘴里,干脆跳上房梁,迅速将绑肉的绳索从根部割断。好在匕首十分锋利,这次快速解决了问题。

    外面人声嘈杂起来,地耳往怀里胡乱塞了几条腊肉,怀里便已被塞满,但她还是觉得不够,于是两手又各握了一条,跳下房梁穿窗而出。

    她向来路奔去,跑了两步又猛地停住,想到自己现在拿了这么多东西,不太可能跃得上后院的高墙,而后院是堵死墙没有院门,于是又回头向前院飞跑。

    有人已经从前院迎面跑了过来,口里大声呼叫“捉贼”。地耳只得拐了个弯,绕到房子的一侧借着阴影掩护继续向前奔逃,自己都不知道竟能跑这么快。

    她听见有人大骂“这毛贼跑的倒快,刚才明明看见影子的,一晃就不见了”;有人提醒注意前面的房子,谨防贼人有同伙;又一个粗粗的声音大喊“放狗!放狗!”

    看起来全家都出动了。

    这里一般人家的卧房大都会设置在阳光充足的前院,并把钱财或很值钱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卧房内,所以前院的防范会更严密,而她现在这样向前跑,基本等同于往网里撞。

    地耳的心擂鼓般跳着,一面跑一面观察旁边围墙的高度,希望能找到一处比较低矮的地方逃出去;而手里的腊肉十分宽厚,油腻腻的几乎要握不住了,穿腊肉的绳子早被她割断了,她只好加力抓紧肉条。

    地耳明白自己有点贪心,但一想到她和柯峭还不知道要在那个密室里住多久,更不知道柯峭的内伤何时才能恢复,何时才能回到大耘,而且今天这件事恐怕明天就会传遍小镇,大家一有了防备,下次再想得手更是不易。所以虽然觉得对不住这家人,下手却没有留情,暗想此次若能逃出生天,有机会定来重谢。

    乱晃的人影和杂沓的脚步声告诉她,这家人已从三面包抄了过来,两只大狗更是狂吠着冲在前面。因为急速的奔跑,地耳不得不张大嘴巴呼吸,她十分担心自己狂跳的心脏下一刻就会从喉咙口里蹦出来。

    刚才她本打算先跳上房顶,再从房顶跳上围墙会容易很多,只是这家人的房子离围墙好远,她并没有十足把握跳过去,但现在这个情形下,哪还管得这许多,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给他们抓住。

    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耳一跺脚纵身而起,向着身旁的屋顶一跃而上,暗道不管怎样先上了房再说。没想到两只大狗却比她更快,瞬间已扑到眼前,一只咬向她的腿,一只竟扑向她手里的腊肉。

    地耳眼冒凶光,心道我死活不会给你们!

    其实她平常是很怕狗的,此时却好似完全忘了这回事,疾起右脚踢向咬她小腿的那只狗,抡圆了手里的腊肉挥向来抢肉的那只,而左脚早已蓄势向上高高纵起,下一刻已到了房顶上。

    只可惜毕竟心慌意乱还是稍稍慢了半步。

    咬向腊肉的那只狗见那腊肉带着风声似一件兵刃一样向它扫来,忙跃向一旁躲避,但没咬到肉大概十分生气和不甘,加之主人在后面不断大声吆喝“大黄,上!快上”,这只大狗在地耳腾身而起时也一跃跳起,狠狠咬住了地耳还在半空中的左脚跟,地耳脚上的鞋袜连同一大块皮肉瞬间被扯了下来。

    这一咬力道不小,地耳差点被它拽了下来,正心疼着自己剩下的这唯一一双绣鞋,左脚跟处猛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幸好她已把轻功和技巧发挥到了极致,“叭唧”一声她摔倒在房顶上,总算没掉下房去。这时另一只刚刚被踢退下的狗竟不顾疼痛再次冲了上来,两只大狗站在房下一起仰头冲地耳狂吠,比赛一般卖力。

    这一来完全暴露了目标,这家的人眼看着都赶过来了。

    地耳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被咬伤的脚,只狠命向对面的高墙猛扑过去,同时间杀心顿起——如果这一跳没能跳过去,而这家人又不肯放过她,她就要和他们拼命了,拼不拼得过另说,她决不能把重伤的柯峭一个人丢在密室里不管。

    但她终于跳上了墙头,大概是激发出了平时没有的潜能,可正想往下跳时,却发现墙下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按理说,下去比上来应该容易多了,但此时她一只脚受伤,身上又多了一堆肥腻沉重的腊肉,心慌意乱间轻功大打折扣,地耳怕跳下去万一崴了脚或摔断了腿就真的逃不掉了,情急间用了最笨也最保险的方法,她一反身趴在墙上,顺着围墙向墙外出溜了下去。

    谢天谢地墙下是坚实的平地,没有深沟或乱石,这让她感到非常庆幸。虽然如此,在落地的一刹她还是摔了个腚墩儿,摔得十分疼痛,手里的腊肉却始终没有放松。

    她这时才想到,来之前应该先把这院外的地形探查一番再进去才对。

    耳听着院子里人声和犬吠正向大门处涌来,接着听到门栓被拔下来的声音,看来人家并没打算放过她。地耳赶紧爬起来,向远处的黑暗逃逸,把院内的犬吠和人声远远抛在了后面。

    直到她确定不再有人追赶,然后辨明方向回到秋一眼的小院中时,天已蒙蒙亮了。地耳感到左脚的脚后跟火烧火燎地疼着,一阵阵钻心。

    口里抽着冷气,地耳坐在小院里的一截枯木桩上,借着微曦的晨光仔细查看,发现脚跟上连皮带肉不见了一块,因为刚才的奔跑,这只脚看上去很有些血肉模糊。这时候怕也来了,痛也来了,头晕竟然也来了,浑身一阵阵打着抖,筛糠一样。

    她本想立即冲进密室去看柯峭怎样了,但又想万一他已醒来了,给他看见自己伤成这样,他岂不更加难过自责。最终她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井栏边,打水冲洗干净伤处,撕了半截衣里襟把整只脚都包好,想了想,干脆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脱下扔了,再把裤腿打散尽量拉下来盖住脚跟;刚才手里的几块腊肉也弄脏了,她顺便洗了洗,又拍了拍衣服,拿了几根木柴走向密室。

    门一打开她便直向那张床下望过去,一边急急向里迈进。没想到脚下一绊她直接摔进了室内,却原来是柯峭昏倒在门边的地下。

    她出来时就知道,他的伤不可能让他有力气追赶自己,他是怎么挣扎到这里的?他看到自己出去一定是急疯了。

    顾不得疼痛,地耳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先去探柯峭鼻息,只感到他的鼻息若有若无。

    地耳的心凉下去,回头关门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颤抖得不听使唤。她弯腰把两手插在柯峭的腋窝下,半拖半抱地想把他弄回床上去,可刚一拖动,柯峭的嘴角又有血丝不断溢出来,地耳吓的停了动作,同时发现自己已经软得没有丝毫力气了。

    她索性也坐在地上休息,让柯峭的头靠在自己怀里,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她发现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吓人。

    “柯峭,如果你不再理我了,我也永远不会理你了……”

    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地耳用手轻按柯峭的胸口,积攒起所有力气给他输送内力。她低头将脸紧紧贴在柯峭的脸上,泪水便糊了两人一脸。

    其实,柯峭是听见了地耳的呼唤的,只是他暂时还没有力气答应她。

    因当时见地耳要出去找吃的,他当然知道外面的危险依然存在,一着急便想上去拉住她,但因起身太急牵动了内伤,他一下子摔到床下再次昏迷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地耳已经不在了,他不知道地耳出去多久了,但他再一次隐约听到了远处的鸡鸣。已经是又一天了么?地耳现在怎样了,怎么还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他心急如焚,不顾伤重,挣扎着强撑到门边,过程中又吐了数口血,终因体力不支再次倒了下去。

    这次他没让自己再昏厥过去。因穴道全解,心口的淤血也已彻底清干净,他虽然无力主动调理内息,但他的功夫早已达到一旦受伤,内息便会自然流动疗伤的境界。只是,这样疗伤不但慢,而且十分危险,因为此时他和一个幼童一样,毫无防御能力。

    这倒罢了,他原就不怕死;但似这般内息一旦流通,便如一个废人一般一点也动不了了,还怎样保护地耳?

    这也是他之前强撑的原因,只是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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