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地耳先是想,三年?这时间确实够长了;接着又想为什么是三年?但好在这次立即回过味儿来——这时间凭什么是他定呢,关他什么事啊!
至于柯峭后面的话,她基本没进耳朵,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是他的,这太好笑了。
这次她终于想好了怎么回击,可还没等开口,却见柯峭快速俯下身来,几乎与她鼻子对着鼻子,“许地耳,你一定会是我的,是我先说要娶你的。为了让你记住这一点,就先盖了封印。”
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地耳凭着女子的直觉感到了某种危险。为求自保,她毫不犹豫地一掌向他拍出,但这对柯峭形同搔痒,顺势一带,已把她牢牢抱在怀中。
“我敢打赌,他那样的人,还不曾吻过你。”他紧贴在她的耳边低语。
地耳只觉半边耳朵连同一侧脖子瞬间烧起火来,未及挣扎,她的粉唇已被他摄入口中,她马上起脚踢他,却忽觉唇上一痛,她猛地睁大眼睛,他已放开了她,迅速后退。
“记住,盖了我的印,就是我的人。”将自己唇边沾染的一点鲜血卷入口中,柯峭扬声笑道,“以后也别再叫我珉王殿下,叫一次,我吻一次。”
余音未落,人已逸出屋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地耳根本措手不及。她愣愣捂着被咬破的嘴唇立在黑暗中,只觉一腔怒火,满腔羞愤。过度激动的情绪让她的脑子变得空白而迟钝,直过了许久,她才可以正常思索。
她想,父亲是奉旨带回这位珉王的,她当然不能让父亲为难,所以这件事她暂时还不想让许重知道,何况本来她也不想靠告状来解决此事,她决心要亲手惩戒他,她要狠狠惩戒这个混蛋,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可当她在屋里转了数圈,慢慢把可以想到的报复办法反反复复想了几遍后,却发现竟没有一个能行得通。
她打也打不过他,坏也坏不过他,赶又赶不走他……地耳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呆立半晌,不由泄了气。
“就当被狗咬了。”临了,她想起了这句俗话,拿起床边的笤帚照着柯峭刚坐过的地方一通猛扫。
这件事很快被她刻意忘记,但另一件事却令她耿耿于怀:为什么柯峭只见了邵秋庭一面,就能如此了解他?竟然都给他猜中!他说“他那样的人”,秋庭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比自己还清楚?
好一阵子,这个想法令地耳比被夺了初吻还要难过不安。
如今言犹在耳,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靠在栏杆上的少年却比当年更显威武挺拔,地耳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少年,而自己也同样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日子悄悄过去,来不及也无法触摸,就这样不经意间,他们都已长大。
都长大了啊。
这个醒悟让地耳一时间多少有些迷茫。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她得先解决眼前的事。
地耳深知对面这个男子此时是十分危险的,她当然不想将以前的戏码重新上演一次,于是马上聪明地闭嘴,可心里的焦灼却再也掩藏不住。
这个焦灼,来自于邵秋庭。
这些年来,大耘一直很不太平,前几年还发生过一次令人难忘的城门请愿事件,事件中有上百衣衫褴褛的村民集体撞向城墙自杀,唯一目的是希望朝廷能减轻繁重的赋税与徭役,若是他们的死能上达天听,那么他们也算死得其所。
此次事件之惨烈,致使耘帝柯启下诏罪己,并吃素斋三月以示超度亡灵。
说起耘帝柯启,绝不是无能之人,单凭当年在与其弟柯晟那样惨烈的党争中胜出,便足可窥见一斑;虽然柯启因此失去了一只左手,但赢了就是赢了,失了左手,还有右手,反正不耽误批折子盖印章,代价虽然大点,也值了,只要有人拥戴,就算失了双腿也照样当皇帝。
可就是这样一位皇帝,多年来却一直被朝臣诟病,其原因并不是历朝历代所常见的诸如昏庸无道穷奢极侈什么的,柯启的问题关键在于无心于朝政。
按理说,这么不易才得到的江山,理应施展拳脚大展宏图才是,但柯启上位以来不但毫无建树,还把大耘弄的一年不如一年,用柯峭这个被耘帝称为逆子的话说,“简直就是乌烟瘴气”。
大家觉得柯启之所以这样,皇后陶婉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虽说大耘本就沉疴累积,但若不是皇后色-迷圣上,大耘又怎会到了这步田地?
对此,朝中大臣私下里的议论在所难免,但总结归纳起来,也不外乎红颜祸水四字罢了。
这种事,历来都是差不多的说法,像皇帝背后的女人是个狐狸精之类的,并不清新脱俗。
不过话说回来,平心而论,柯启刚登基那几年还是不错的,身为一国之君,虽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但至少能把大耘维持原状,就算无功,却也无过。何况早在先帝时期大耘便已败像凸显,各种矛盾日益激化,到他手上还能维持下来,已是不易。
事情的起因是那年皇后生了太子后,被诊断为再无生育能力,这件事使皇后受到了严重打击,自此得了重病,时时需要有人照料陪护方可。
虽说皇后已育有太子了,大家觉得就算再无生养也不至于此吧?但这病就是来了,还一来如山倒,谁也挡不住。
柯启不仅没嫌弃,反而更增加了对其呵护宠爱之心。只因有柯启在身边时,皇后的病就会轻些,为此柯启竟放下一切,日日相陪于左右,许多国事都交给了太子柯宣和几位近臣处理。
柯宣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肆无忌惮地使用手中的权力。
太子既然这样,底下人便也渐渐开始纷纷效仿,横征暴敛中饱私囊,各种苛捐杂税日益繁重,百姓流离失所,最严重时便有了空村现象。国库原已薄如故纸,几年下来更是只剩个空架子摆在那里。
群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因惧怕柯宣,大都采取观望的态度;只有许重等几位重臣曾数次上书柯启乃至当面直谏,却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直到城门请愿事件的发生,总算令柯启猛醒过来,他才知道原来大耘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由此他下决心重整朝纲,接下来推行了一连套相关新政,并开始慢慢分散太子手里的权力。
多年来太子的势力已盘根错节,想真正分散其权利实是尚需时日。而之前几乎与城门请愿事件同时,耘国各地盗贼蜂起,流寇横行,有些荒僻之地屡屡出现拦路抢劫杀人越货等等惨事,往往是这一地刚捉到一名贼首,那一地忽然又冒出了伙新的匪徒,最后连皇宫里也开始频频失窃,一时人心浮动,乱象横生。
就在这种纷乱动荡时刻,一直对耘国虎视眈眈的纪国皇帝伍烈趁机御驾亲征,率大军直扑大耘西北边境,其势汹汹。
让大耘辽阔的版图归属纪国所有,是伍烈一生的梦想,他认为自己抓住了最好的战机。
然而战机是包罗万象瞬息万变的,他没想到内部看似已岌岌可危的耘国,边关却被一个名叫许兴的年轻将领整治得犹如铜墙铁壁,此战持续数月,最终因伍烈病重而不得不退兵。
经此一役,伍烈一病不起。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起兵还是早了些,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再等等,也许结果会完全不同。
但后悔药没处买,不知是此事令他郁闷在胸不能释怀,还是就是他寿数到了,总之不久之后伍烈从纪国皇帝变成了先帝。
新帝伍修继位,依旧贼心不死。其间不知怎么竟给他说动了蔓国城府极深的国君祁化,三年后两国联手,再次出兵大耘,誓雪前耻。
说起来这个蔓国国力并不强大,当年试图骚扰大耘边境时,都是被大耘压着打的,到如今也还是没什么起色,按理说是没能力出兵打仗的;现在祁化却答应了伍修,可见大概是看到了某些对自己非常有利的东西。
这正是伍修的聪明之处,虽说报仇心切,但因有前车之鉴,他非常清楚若凭一己之力虽然不是不行,可胜算几率会相对减小许多,他这次一定要尽最大努力,打一场最有把握的仗,还了他父皇遗愿,也实现自己的梦想。
伍修很高兴自己给出的条件终于打动了祁化。而且他觉得这次自己肯定抓住了战机,他不会再重蹈他父皇的覆辙。
大耘军事重镇枭鹰镇首当其冲,连平日晴朗的天空也开始变得阴云密布,连续两日下起少见的雨夹雪来。
许兴审度敌情估量形势,深沟高垒,坚固营寨,率将士枕戈待旦。这样的严阵以待中,最让许兴忧心的并不是敌情,而是军中严重不足的粮草,他非常清楚粮草坚持不了多久了。
此时柯启的心情比许兴更焦虑百倍,消息一出,整个安宇殿仿佛都阴沉下来。柯启知道这一次不同往次,纪蔓合兵,兵强马壮,枭鹰镇需增兵,粮草则更会捉襟见肘。
他只得立即下旨筹粮。而邵秋庭便是在这次筹粮的途中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