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指交握
李府的马车上。
“姨母是不舒服么?怎的面色不佳?”周姑娘关切地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勉强应道:“我无碍,可能是今日太累了,身子虚,歇一会就好。”
周姑娘不再多话,只安静地守着。
到了李府后,李夫人拉着周姑娘去府里和李崇心叙叙旧。
事已至此,即便江姑娘是江相后人,又受太子庇护,可她毕竟不喜欢崇心,周尚书虽不似云家根基身后,但好歹是朝中新贵,这姑娘又温顺听话,对崇心亦是一往情深。
各方权衡后,李夫人总算舒坦了些。
同时不由庆幸,好在没有亲自出言奚落江窈,否则受太子训斥的便是自己了。
花园里,湖边的亭子内。
李崇心和周姑娘隔着三尺远,双双沉默,周姑娘自小恋慕李崇心,此刻和心上人单独相处,紧张得说不出话;而李崇心则是因为不想说,不知道能和眼前的姑娘说些什么。
自小受母亲严厉教导,行止坐卧不得出一点差错,压抑了二十年,往常他最欣赏的便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亲切的女子。
江窈是个例外,她既非知书达理,言语更是直率甚至尖刻,她似一朵带刺的蔷薇,而非温柔小意的解语花。
李崇心望着湖面,安慰自己,她从来不是他心仪的那类女子,不久便会忘记。
于是转向周姑娘,“听闻表妹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这会可还好?”
表兄主动关心,周姑娘受宠若惊,声音刻意放得轻柔,生怕有半点瑕疵:“多谢表兄关心,养了一阵,已无大碍。”
“那就好。”李崇心再度望向湖面。
两人又是无话,他看了看天色:“天儿不早了,我护送表妹回家吧。”
正要往外走,从府外的方向仓惶跑过来一个家丁,是李家二爷的随身跟班,家丁步履慌乱,险些摔倒,一见李崇心便道:“大少爷!大老爷可在府里?出大乱子了!”
“父亲在书房里。”李崇心一手扶住那家丁,因不放心家中,只好对周姑娘说:“表妹见谅,我恐怕不能送你回府了。”
周姑娘虽失望,但也拎得清,“无碍,表兄先忙,我自己坐马车回去。”
话还未说完,青年已似一阵风般,匆匆往书房的方向去。
没一会,书房中就聚满了李国公府两房人,除了李老太君,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李国公爷负着手,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块,焦急地来回走,“都说了让他平日里低调行事!如今倒好,府里刚和尚书家结亲,他就敢暗中联合户部,在军粮上动手脚!眼下不仅牵扯了李家和周家,还容易让太子以为我们有结党营私之嫌!”
李妍沁和二房两位兄长无颜面对大房,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听着大伯和大娘斥责父亲,她总算弄明白了。
原是父亲见李周二家结亲,便起了歪心思,勾结周尚书底下的官员,倒卖军粮!
她简直气急。
这些年,父亲毫无作为,借着祖父的荫庇,在兵部混了个衔儿,平日只顾着斗鸡走马,二房一直靠阿娘苦苦支撑着,既要和大房斗,又要养育孩子,夫君指望不上,只好对子女倍加严厉,硬是把两个天资平平的弟弟教导得很好,还送了长女进宫。
而爹爹作为二房家主,平日不作为就算了,还是个害群之马!
李妍沁绝望地叹息。
大理寺外,夕阳斜照。
言时从衙署内走出,今日他罕见地在下值时换了一套淡色常服,头戴青玉冠,既清爽整洁又不至于过分出挑。
刚走出一小段距离,从一旁的巷子里伸出来一只素白的手,把他扯了过去。
“妹妹吓我一跳。”
言时吁出一口气,他一出来就留意到了那边鬼鬼祟祟的身影,有意撞入她的捕兽夹中,但当真被江窈一拉,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江窈拽着他的手不放,罕见的没有嬉笑逗弄,眼尾发红。
言时心里一紧,低下头细细谛视她,温声轻询:“妹妹,出什么事了么?”
一听到他的声音,江窈鼻子更酸了,摇摇头,“没出事……只是我见着了一位阿娘的故人,从他那里听了些阿娘的旧事。”
她整个人变得无力,脑袋顺势往前垂下,额头顶在言时心口的位置。
“言时哥哥,我想我阿娘了。”
心尖尖上的人,正把抵在自己胸膛上,言时心跳如鼓,但此刻不是羞赧的时候,他又很快稳住自己。
伸出手轻抚着江窈发顶,生疏又拘谨。
“好妹妹,乖。”
江窈重重舒出一口气,像前世在邻里小孩处吃了亏,回家找长生哥哥诉苦那般。
把今日受李夫人和郡王妃奚落,又被太子出面维护,以及后来在茶馆的事逐一说给言时听。
言时眉头越蹙越紧,再听到李夫人故意误导郡王妃,使江窈连同她阿娘一道受人□□时,他寒声道:“让妹妹受屈了,不必担心,李府猖狂不了几日。”
江窈被他的声音吓到了,她从未听到言时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一时还以为自己正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处,可一抬头,还是她熟悉的言时哥哥,周身萦绕着让人安心舒爽的清竹气息。
她重新把额头抵了上去,“好在我阿娘在天有灵,给我横空冒出一个太子义兄来。”
言时放在她发顶的手猛地一紧,江窈轻声嗔道:“你干嘛,要把我头皮掀开么!”
“抱歉,妹妹。”言时敛眸:“我只是害怕,怕妹妹将来会像依赖我一样依赖殿下,更怕殿下也喜欢上了妹妹。”
江窈抬起头,笑道:“不会的,殿下只是当我是妹妹,再说殿下看起来虽然和气,但总让我觉得望而生畏,而且……”她一挑眉,“言时哥哥的美色无人能敌。”
言时苦笑着。
他曾经不也当了江窈两世的哥哥,还是照顾着她长大的,两人比亲兄妹还亲,可如今不也“禽兽”地想从她的哥哥变成夫君?
不能再慢慢来了,慢慢来只会容易让其他人截胡他的妹妹。
他捧起江窈的脸,郑重地问,“阿窈,你阿娘虽然不在了,可我还能一辈子当你的亲人,只是,我想知道,你现在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江窈眼中茫然。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算喜欢。”
此话不假,虽说她前世经历过人事,但感情上却是稀里糊涂的,只知道前世李崇心英俊体贴,对她又好,所以喜欢他。
至于亲吻拥抱甚至……都是在李崇心的诱导下进行的,她觉得别扭,但并未拒绝,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活了两世,竟不明白何为喜欢。
她茫然失措的模样,叫言时跟着难受,他小心道:“那我问、妹妹答,可以么?”
江窈点点头。
言时:“妹妹可会没来由地想见我?”
江窈点头:“偶尔……”
他又问:“妹妹误会我喜欢的是别人时,可否觉得憋屈?”
江窈低下头,“我不知道,只是当时很生气……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言时鼓起勇气,执起江窈的手,指尖穿过指缝,与她十指交握,江窈愕然抬头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只听他放低了声音,轻声问:“妹妹此刻……是什么感觉?”
他的手明明是暖玉似的触感,但此刻江窈却觉得那一点温热竟是无比的烫,尤其此时他的手指还嵌插在她的指缝中,她只觉整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忍不住想往回缩。
“妹妹?能否告诉我实话。”言时手上的力度收紧了,呼吸却变轻了。
江窈埋下头,嗫嚅道:“就是……心跳的很快,非常快,整个人都很奇怪,像是……像有只虫子从手上,爬到心口,有点难受,想松开,但是,”
“但又不舍得松,对么?”
言时从她通红的脸颊上得到了答案,不待回应,试探着把人揽入怀里。
秋日天凉,他拉过身上的披风,把江窈裹在怀里,纤弱的身子贴上他的胸膛时,两人皆是一颤,耳边只有自己轰鸣的心跳。
“我这样……妹妹排斥么?”
江窈摇了摇头,言时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在寒凉的秋日里,被他这样抱着让她倍感心安,只是除了心安、紧张,还有一种奇怪比牵手更的感觉——
明明全身的血都在沸腾,但却整个人发软,提不起力气,连呼吸都加快了。
“真好,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妹妹,你也喜欢我。”上方青年的声音变得沙哑。
江窈耳侧贴着他胸前,听到他杂乱且强烈的心跳声,还有同样变得沉重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拂过头顶,忍不住腿软。
言时感到怀里的人变得柔顺,怕她站不住,双手搂紧了,直到几乎要把江窈揉入身体里,才轻声道:“阿窈,我很高兴。”
她被勒的太紧,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已生得玲珑有致,而青年的胸膛又很结实,她几乎要被压扁了。
但因为眷恋这样安心的感觉,不忍出声,只忍耐着,任由言时收紧手臂,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微弱的低吟。
声音刚一发出,她就感到言时的呼吸骤然变得灼热沉重,似乎还听到他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
两人都意识到了再抱下去只怕会更难堪,双双松开了手,红着脸后退几步。
“我陪妹妹回府。”
言时走在前头,江窈慢吞吞地跟上,原本不知如何面对如今二人的关系,可一抬头,瞧见青年烧红的耳朵,也不羞赧了,追上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凑到言时跟前,抬头看着他的面颊,嬉弄他。“还以为言时哥哥懂的很多嘛,怎么才抱一下就脸红啦?”
言时被揶揄得脸更红了,突然停下了步子,定定看着江窈,直看得她头发发麻,忽地拉过她的手,将人推到墙根。
“言时哥哥你……干嘛,我开玩笑的。”意识到不妙,江窈急忙讨饶。
“妹妹,晚了。”
青年走近一步,低着头,他的声音很轻,但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夹得下一张纸,江窈听得很清楚。
他说,“妹妹未免太看不起人,其实我懂的事情不少,比如……”
“唔……”
她的嘴被侵占了,舌头也被掳去了,就连呼吸也被掠夺了。
像是要一雪前耻般,言时一上来就趁她不备径直闯入檀口中,舌头似灵蛇,无师自通,卷起江窈的,交缠不分,甚至有好几次,险些顶到了喉咙口。
江窈一个没站稳,双腿瘫软,要往下滑,又被言时捞起,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人牢牢锁住。
忽然有一瞬的轻快,她茫然抬眼,看到言时黑沉沉的眸子。
“妹妹,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