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堂

    赵郁趴在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嘴里叼着根烟，盯着楼下同样被吊在窗外的丧尸。

    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男人了。

    此刻看到已经变成丧尸的男人，他莫名感到一种亲切感，竟是有些想笑。

    半身向下的怪异姿势带来的血液倒流，给赵郁一种奇妙的晕眩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冲下去，找到男人。

    一根扫把出现在窗外，连带着丧尸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也随着茶盘的坠落，在他的眼中愈来愈小。

    然后是楼下传来的摔落声。

    赵郁嘴角的笑容凝固住了。

    从窗外收回身子，强烈的晕眩感让他瘫倒在地板上。

    脑中如胶片般回放着以往的点滴，却是蒙着一层白茫茫的雾。他想靠近时，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画面最后定格在电梯里。他好像看到男人张着嘴，拼尽全力对他说着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不知道躺了多久，赵郁意识回归时，窗外，月亮已经悬在天边许久。

    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赵郁推开了房门。

    两个字在心中翻江倒海般重复着：

    报仇。

    隔壁高老太家，大门敞开，赵郁下意识地抓住门把手，轻轻掩上了门。

    仿佛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回来。

    站在电梯前良久，他还是没有勇气摁下按键。转身打开逃生门，顺着楼梯缓缓向下走去。

    15层，略过那些狰狞的血迹，赵郁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标识。

    赵郁拉了拉逃生门，无法打开，却是从内被反锁住。

    不过这种逃生门除了钥匙，只能靠旋钮反锁。赵郁扭动旋钮，便打开了逃生门。

    计划在头脑中快速形成，就如同他内心中的风暴，久久不能平息。

    返身回到楼上，赵郁站在高老太身前。

    勒索学生时，他会让穿着暴露的小太妹先去和那些书呆子搭话，然后带着他们进入后街小巷。

    不用担心安保，也不用费太大力气。

    现在他同样需要一个诱饵，或者，很多个诱饵。

    顺手把沾满血迹的刀扔进水槽里，赵郁打开冰箱，取出保鲜膜。把那些诱饵小心的包裹起来，装进帆布包里。

    出门前，赵郁顺手拿起一团卫生纸，楼道中杂物颇多，一团卫生纸，再沾上血迹，不会引起注意的。

    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身后，房门大开。

    赵郁将卫生纸塞入逃生门与地面的缝隙，卡住门板后，把碎肉随意地放置在逃生门周围。然后提着羊角锤拾级而下，顺便沿路洒下血肉。

    就像一个精心布设陷阱的猎人，赵郁正试图编织一张大网，直至死死扼住猎物的喉咙。

    一层。

    单元门外，丧尸人影绰绰，赵郁果断放弃了经门外出的想法。

    小心翼翼地推开一层电梯间的窗户，他翻上窗台打算一跃而下，脚下的花园里却传来一阵低吟。

    用衣服蒙住手电灯筒，轻轻按住电源，这才看到了花园黑暗中趴伏的一个个轮廓。赵郁一惊，手电脱手，掉落在地，顿时眼前重归黑暗。

    所幸，几天的暴雨松软了泥土，手电掉落并未发出太大声响，压力开关脱手后灯光也瞬间消失，因此并没有吸引丧尸的注意。

    再三抉择，赵郁轻手轻脚地爬下窗台，同丧尸一般趴伏在地上，用双手摸索着遗落的手电。

    视力暂时被屏蔽，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赵郁听到耳边传来的，空气中吹拂而过的风声，衣物与地面摩擦的悉索声，丧尸嘴中偶尔传来的咀嚼声，亦或是喉咙中回荡的低吟声。

    他摸索着找寻自己的手电，恍惚间摸到一截柱体，再感受时，虽然看不到，手指上传来的冰凉，湿润和粘稠感却仿佛近在眼前。

    赵郁只能低下头，死死地咬住衣领，防止自己发出声音，然后继续摸索着。

    手电没找到，眼角却瞟到原本趴在泥泞里的丧尸，纷纷抬起了脑袋，随即慢慢地爬向自己。

    他赶忙检查自己的帆布包，帆布包完好无损，更别提有血肉溢出。他又检查自己浑身上下，也没有伤口。

    丧尸越爬越近，赵郁咬紧了牙关，趴伏在泥泞里的身体却保持着一动不动。

    此时轻举妄动就是自寻死路，快啊，想想到底是为什么，丧尸如何发现自己的？

    额角划过一滴冷汗，慢慢流进了他的眼眶，赵郁也闭上了眼睛。

    随即，赵郁猛然暴起，快速从帆布包中捞出几块肉块，囫囵撕开保鲜膜，向着不同方向扔去。

    被肉块的血腥气吸引，丧尸怪叫着向不同方向冲去。

    赵郁顺势倒在泥泞里翻滚，直至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浆，壮着胆子，他走近了一只丧尸。

    丧尸靠近赵郁，伸长脖子嗅了嗅，随即张开了嘴。

    赵郁狠狠地攥住了自己的大腿，咬着嘴唇，憋着呼吸，眼睛却死死盯着丧尸，确保自己一动不动。

    丧尸摇了摇头，走开了。

    赌对了！

    果然是因为气味！黑暗中丧尸的视力也会受到影响，但声音和气味可以帮助丧尸索敌！

    浑身涂满泥浆，自己的汗液和体味得到了遮掩，但赵郁仍然不敢大意。

    爬出花园，赵郁小心翼翼地摸向道闸。洒下几块血肉后，他又向着正门处前进。

    骑在自动伸缩门上，赵郁将包里的肉块一一取出，只留下少数几块。随即，将保鲜膜取下，尽情的向四周抛洒着血肉。

    他要把所有丧尸都吸引过来，把整个小区围的水泄不通，把这里变成属于他的围城。

    然后，那个人终究会被丧尸吸引，会走出家门，会像那些丧尸一样，倒在自己的锤下。

    马路上，聚集的丧尸越来越多，纷纷循着血肉味儿，向正门围聚。

    看着脚下的丧尸，一个个挥动着双臂，伸长了脖子，躁动不已的等待着自己的投喂。哪里有肉块落下，便是一阵哄抢，撕咬，同类相食。站起身，赵郁张开双臂，只觉十分惬意，从心底不可遏制的涌出狂喜。

    在这片黑夜笼罩的尸群天堂。他，便是统治丧尸的上帝。

    保安亭里，桌子下瑟瑟发抖的安保，看着眼前荒唐又恐怖的一幕。看着围聚在门前的尸群，看着那个骑在伸缩门上浑身泥泞的身影，歪过头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诡异的笑容终于化作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本就心理崩溃的安保彻底绝望。随即站起身，把脑袋放进早已挂在风扇上的绳套里，一脚踢倒了凳子。

    天边微微擦亮。

    赵郁盯着脚下茶盘碎片中的尸体，盯着丧尸手指上劈裂的指甲，他好像看到男人在电梯中忍痛试图扒开厢门的挣扎与绝望。

    顿了顿，从帆布包中拿出那条属于男人的皮带，扔在地上。

    上楼，回家，洗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坐在沙发上，赵郁静静地等待着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