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回家的方向
修复舱内男人的手指动了动，两道剑眉紧紧锁在一起，额头一道又一道的深痕清晰可见。
“医生，医生，快叫医生！”
李蔚来趴在舱外，头也不回喊道。室内快速响起一片脚步声。
那张俊秀的脸逐渐惨白，由于痛苦身子不断起伏，冷汗从额角逐渐下落，打湿了一片脸颊。
“舟舟，舟舟。”贺兰诚站在一片黑暗中，心脏在一瞬间被撕裂成一个口子，似乎有光从身体内逸出，胸膛一片空空荡荡。
那些看不见的光在他的四周旋转飞舞，留连着最终头也不回逐渐消散。
“宁舟！”贺兰诚从不知道心碎是这种滋味，比上了膛的子弹穿过胸口还要肝胆俱裂。
“怎么会突然有精神力陡然波动，加大剂量先稳住状态。”医生有些吃惊。
两个月前贺上校的突然失踪，以及今天突然搜救到的信号，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而更不可思议的事，人被发现的时候身体机能完全保持在事发时的状态。
因为贺上校降落的位置太过幸运与巧合，处在引力能和离心能相互制衡微妙的点。人既不向内也不向外，在这样一个时间流速迟缓的临界空间才得以获救。
医生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实验室人员给出的解释，他摇摇头。这些内容他不懂，也不打算深究，他只知道他的任务和职责是救人。
药剂被推了进去，舱内人的呼吸逐渐平稳，只是一行热泪静静地从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淌下。他发出最后一句呓语，彻底进入了昏睡。
“贺上校之前说了什么？”医生转身问道。
“不清楚，看不大清。”
“我去配药，马上过来。”
医生推开门走了出去，李蔚来别过脸，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自己手里的报告。
“小崽子，这就是意识神游的滋味吗？挺，特别。”宁舟像是裹在一个气泡内，既轻盈又沉重，轻盈得像自由自在飞翔，沉重得只想昏睡过去，彻底进行一次休息。
“宁舟！不许沉睡，知道吗？现在还很危险，你的精神体已经有些涣散。记得我告诉你的准则，屏气凝神，专注。我们马上穿过屏障。”零一严厉警告道，推演还差一点点完成，他看着前方忽隐忽现不大稳定的矩阵能量波，心一横，将最后一丝备用的能量全部押上。
“小崽子，真好。你该回家了。”宁舟轻轻蹭了蹭一小团光芒的零一。
“是我们该回家了！舟舟！”零一拼命往能量口奔去，在运算结束的时候应该可以瞬时抵达。
宁舟轻声笑了笑，真好。
在最后的时刻，她调动起最后的感知，轻轻后撤。
“宁舟，我们该走了！”
“小崽子，你已经找到了回家的通道。我也该回家了。”
零一愣了。
“我的家在这里，零一。你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军人，你永远是我的教官。可我的爱人，我的朋友，我所拥有过珍视过失去过得到过的都在这里，我更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哪怕只有最后的几分钟。零一，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完整的系统，不必再带上我。”
“再见，零一。”宁舟怀着无限怀念和感激，笑着看着他，如果光芒的骤然发亮也是一种表情的话。
“宁舟！你个王八蛋！你别浪费你最后的精神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啊！”零一在穿梭到最后卡口的时候，硬扛着巨大的引力从临界点弹跳而出。他从不知道最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
两道光团彻底融于一体，纠缠不休，光团后的能量门闪烁着最后的余晖。
零一的演算结束了，在他选择留下的时候。
“你该走了！”
“爸爸，原来你一直都在！”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零一核心处的淡漠意识体跳了跳，他现在已经进化到了初代的状态，剩余的只要交给时间进行自然迭代。一道亮闪闪的“指挥官作战系统”几个字在核心处亮起又消退，逐渐形成一道待填补的空白。
过多的讯息闪入，仅仅几秒钟。
“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我造成的，不是我爸爸造成的！”零一嚎啕大哭，有解脱有喜悦。
“乖，你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宁舟焦急万分，陡然间光芒四盛，竟是拖着零一往那道即将消失的门奔去。
“我和你一起走，还不行吗？我和你一起走，听话！”宁舟哄着劝着，用尽最后的能量。
“我不走！我不走！”零一死命往后撤。
“麻蛋！我说了我不走！我死也不走，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做出牺牲吗？你以为我就没有感情吗？宁舟，我认定了你，就只会和你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备用方案，你还想将我交给外面的许落雪不是吗？我告诉你，我宁可选择四处飘着陷入沉睡也不会选择其他人！”
零一慷慨激昂说着，只是哽咽的声音与其极其不协调。
“真是个孩子脾气。”宁舟叹了口气，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光门，猛然间拼劲了最后的力气，将零一的能量团拼命扔了过去。
“还好留了一点叶希尧的精神力，不然真被你得逞了。”零一看着微弱光芒的宁舟，叹了口气。
“这种能量矩阵就是我当初与我爸爸失散时的地方，当然是在阿尔法星。不过可比这一次厉害多了，宇宙的法则没有人能够搞明白，终其一生或许只能参透极其细微的边缘。或许这个门后面就是我的家，也可能是其他类似的星球，但我现在有了你，还有我爸爸特意留下的意识体，总会有路标指引我回家的方向。”
“舟舟，你睡吧但记得一定要醒过来，我知道你不舍得这个世界，那我就陪你留在这个世界。放心，阿尔法星可高级可好了，有基因库改造，新陈代谢改良，海量新生细胞注射，精神力不过是其中一环。那里的人会活很久，等你在这里老死那里也不过是人生的一段时光。”
零一断断续续，哭着，笑着。慢慢将最后一丝能量与宁舟融合。
我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等有一天我带你离开，是因为我想让你见一见我的亲人。
“we are伐木累！”零一怪腔怪调模仿了一句宁舟一贯吐槽的垃圾电视节目，托着她轻轻往上走。
“下雪了！你看到了吗？舟舟，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最喜欢这些装模作样的调调，我们开个小酒馆好不好。去一个有海的地方，如果这个星球有的话，去做海盗，去寻宝。”
两个能量团越升越高，无视身下忙碌的搜救人群以及盯着数据的专员突然传来的惊呼。
雪越下越大，凉凉的，软软的，如同潮润的海风。
“告诉你，因为你刚才的肆意妄为，你可能会再次面临失忆的状况哦！宁舟，你可长点心吧，不过也好。再来一次我们痛痛快快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给你找一打，不，找两打，各种款式男随你挑。”
起风了，两个能量团如同一根羽毛飘着荡着飞向远方。
“马上就要出军事监控区了，离开这里我才能好操作，我再给你找一个身体。放心，绝对不像上次一样，也绝不占用无辜人的生命。不过舟舟，如果你还记挂着贺兰诚，留必须将精神力开发出来，提升上去知道吗？”
“对了，我还要黑进网络，给那个老男人发条加密讯息。说什么好呢？老男人，你的宁舟在等你？不行，你已经不能再公开这个名字了，不过我会提醒你让你记得这个名字。爱写信的老男人，我把你的松果拐走了，有本事你过来找我啊！怎么样？”
能量团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与周遭的色泽融为一体，快速驰骋而过。
天空阴沉沉雾蒙蒙一片，大地则一片松软洁白，似乎双方掉了个个。在这阴暗的苍穹之下，一道光芒如同一抹流光极速闪现而过而后消失地无影无踪，让人恍惚是否看到了一道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