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伴
那管营养液果然在30秒内喝完了。
看着还回来边边角角都被捏仔细的废弃包装，宁舟虽然有些说不出滋味，但嘴角还是抽了抽。她一扬手，精准将废料包抛到了垃圾桶。
一群人还在睡，运输船时不时颠簸一下，有人梦中嘟囔了几句无意识的梦话。
宁舟又递过去一块饼，那个少年没接，双方僵持了几秒。
“能借你的刀片一用吗？”声音由于缺水有些沙哑，但意外的好听。
宁舟没有动，对方等着她的反应。
锋利的刀片递了过去，连带着那块饼。
少年接过，一句话未说。船又颠簸了一下，他的身子晃了晃，但方向未变。
宁舟拧过了头，阿朵不知何时醒来，瞧着她，又瞧向少年离开的方向。
宁舟一把将她推转身，捂住了她的耳朵。远处隐隐一声闷哼，短暂。
过了不到片刻，少年回来了，带着明显的血味。刀片很干净，只有他褴褛的衣服上带出一丝痕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有些骇人。
宁舟瞅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能再帮我一次吗？”少年的表情里有些解脱，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他递过刀片，刺啦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一条胳膊和半片胸膛，一层又一层的伤疤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
“tmd畜生！”宁舟的心如同掉进冰冷的湖底。
她没有多言，接过刀片，哑着嗓子问道:“哪里？”
对方指了指，宁舟冷声道“阿朵，不许转头，自己捂住耳朵。”
两道抽气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即使避开了要害这两下也足以让人片刻后疼痛难忍，锋利的刀片划开皮肤，刺鼻的味道充斥而来。
少年一手紧捂住伤口，血从手缝中渗出，受伤的那条胳膊伸过，取走了宁舟手里的刀片。
“谢谢。”没有过多的言语，他离开了。
这是宁舟第一次听见废星的人说感谢。她定了定神，看向阿朵，阿朵的身子有些抖。
“小崽子。”良久她才发出这三个字，阿朵紧紧抱着自己，身子虽然抖却没有任何她所预料的情绪，譬如惊恐的表情，譬如哭泣的声音。
零一冷静道:“有人，别说话。”
舱门果然打开了，一声冷漠的声音夹杂着壁灯打开的光亮，宁舟侧躺着听着远处的惊呼和杂乱的咒骂。
“谁按了紧急按钮？”
“是我。”少年微弱的声音在远处角落听得不太仔细。
“他不仅偷拿了别人的能量晶，还半夜让我翻东西，我不敢，他，他就”刀片落在地上的清脆让整个舱室瞬间安静。
“谁私自携带的武器！站出来，别让我搜，还有其他不允许的物品。”检查员的声音有些冷酷。
“是他缝在了我的皮肤里，求您，您看在这个位置。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杀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断断续续的气音夹杂着哭声，让人觉得可怜。
宁舟平静地捂着阿朵的耳朵，侧躺着一动不动。
人群中传来一声“那是我的能量晶”，只是话语被强行卡在半截，之后是一阵讪笑和恳求。
检查员的声音来到了近前。
“再有此事发生，全部给我下船去外太空飘着，你们打架斗殴是你们的事，故意杀人损害劳力一个不留。”声音顿了顿，又继续道:“收起你们的小聪明，下了船还有检查，别以为有个冷兵器就是倚仗，呵，还缝到肉里面。有不该有的物品赶紧上交。”
舱内鸦雀无声。
检查员押着那个少年走到了舱门口。
“等一下。”宁舟突然站起来喊道。
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朝向她，少年的手攥得发白。
“呃，能不能行个方便，我弟弟有些口渴，能不能换瓶水。”宁舟手伸向背包，掏出一盒烟走了过去。
检查员低头瞅了她一眼，嘴角轻挑了一下。少年抬头看向宁舟，宁舟没有瞅他，只是手足无措讨好道:“添麻烦了。”
检查员接过烟，拆开闻了闻。“还有吗？”宁舟搓搓脚尖，压着嗓子道“精神力的东西真就这么点了，另外一盒上船时给”
检查员没有理会宁舟的咕哝，略有遗憾摸了摸烟盒，一语不发领着少年出了舱门。
一阵熬粥似的沸腾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宁舟回到原位。
“那小子真敢胡说。”零一有些后怕。
“放心吧，真把我供出去也没事，最多吃顿排头挨顿打，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舟话虽强硬，语气却逐渐弱了下来。
她调整了舒服点的姿势，她的背有些僵。
“那个小孩儿身上有精神波动。”
“嗯，敏感度比你强。”
舱门再次打开，两个人拖走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大汉，宁舟抱起阿朵。
“流光哥哥给你讲大海好不好？”
颠簸而震荡的空间随着壁灯的关闭再次沉入短暂的死寂，之后有人低声说话，有人又翻身进入梦乡，偶尔有一两声的鼾声。
“海是潮湿的，带一点咸味又清新的感觉，风刮过来让人站不稳却又开心，蓝色的一眼望不到头，像是天空，不，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站在海边让你会忘记你自己，是一种小鸟飞翔的感受。”她想说是自由的味道，突然间就有些苦涩。
阿朵的眼睛一眨不眨，听得很入神。她从没有见过海如同宁舟从没有体会过人性黑暗。
“他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可能一直护着他，而且我们要去的地方是矿星。”身旁有人坐下。
宁舟扭脸，两瓶水递了过来。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伤口处散发出微微的药味。她取过其中的一瓶。
宁舟侧身，拧开瓶子，喂了阿朵一口，自己又抿了一口。
低低的小调响起，不是以往最爱的，狂野的，不羁的，而是一种缓慢而欢快的节奏。
“瓦勒门是什么呀，哥哥？”阿朵揉了揉眼睛。
“是一条送来好吃的好喝的船，带我们离开去大海的一条船。”宁舟将睡袋紧了紧，“睡吧。”
运输船不再颠簸，引擎的声音也平缓了下来。
宁舟将一管药剂和几粒药片放在少年的手心。
“外敷内用”，没有再多的话。
“沈默，”见宁舟没反应，他又说道“我的名字。”
“那个巡逻死了。”良久沈默的声音又响起，。
“哪个巡逻？”
“垃圾场上经常打人，打人最凶的那个。就是上船前，刑讯室外我看到有人将他扔进了尸袋。”沈默的声线没有波动，平板地陈述一个事实。
宁舟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舱壁，心中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