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家福奇呢?”
在乱世,孩子们生存下来真不易。
父亲申淮生,与街上魏家表叔的大儿子富奇,也就是魏素贤的哥哥,常一起去后山挖野菜、捉知了。
但这一天,他俩很晚没回来。
两家大人连夜寻找,毫无踪影,几乎急疯了。
第二天上午,父亲一个人脏兮兮地回来了,鞋里腿上到处是沙土。
奶奶抱住她儿子,一边“我的百岁呀,我的秃孩哪”地哭,一边问:
“你们去哪了?”
父亲大哭,半晌说:“我们去后山上玩,来了几个人,把我们弄走了。”
爷爷看着惊魂未定的父亲问:“是谁领你们走的,咋随便跟他们走?”
父亲答:“不认识,三四个人,抱我俩走的。”
这时,魏家表叔和魏三娘慌张地赶来,问父亲:
“我家的富奇呢,怎么没一起回?”
父亲见了他们,更哭得厉害了,说不出话来。
“你倒说呀,我家福奇呢?急死我了。”
“福奇哥他,他,没回来。”父亲不敢说下去。
“说啊,百岁,你俩一起玩的,你福奇哥呢?快告诉你表婶。”
“他,他,他死了!”父亲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魏家表婶,也就是给父亲接生的魏三娘听到这里,一下子晕倒在地。
魏家表叔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我的天哪,这是咋回事呐?”
爷爷问父亲:“你福奇哥他在哪出的事,说说呀!”
父亲一个劲儿的哭,好一会儿才说:“河湾里。”
他们不知道,灾祸出在了他两家的财产上。
那天,在东边山窝窝间,几个土匪聚在一起,商量着在哪儿搞点钱。
一个说:“我看咱们到西边雾集岭去一趟,那里有几家过去开了油房、豆腐房的,还有点田产,该有积蓄,能弄点钱。”
另一个说:“前几天,我去街上几次,见那两家的孩子,好几天下午,都在后街山上玩儿。你们看咋弄?”
“动手吧!他们家没大钱,还能没小钱么?”
商量一定,几个人来到雾集岭,躲在街道后山树丛中。
果然,土匪看到了父亲他们两个孩子。
一个土匪说:“我认识他俩,一个是艾心让家的,一个是魏老三家的。”
另一个土匪说:“管他呢,先弄走藏起来再说。”
还有一个土匪说:“对,明晚塞个条子,到他们家门缝里,拿钱赎人。”
于是,土匪对艾华父亲他俩说:
“我带你们去玩,有糖吃。”说着,就递过来两块黑糖糕。
他们觉得孩子走得慢,就抱着走。
到了沙河湾里,有个土匪说:
“这孩子不轻,我累了,咱们歇会儿吧。”
他们坐下来。
“哎,我说陈老六,前天你出的力多,弄来的皮坎肩,给你吧,我要条裤子算了。”
“还有一件羊皮衭,我看归我吧,你说呢石大山?”
“呃,你们提名道姓的,不知道还有俩孩子吗?”
“哦,我忘了,这可咋办?”
他们慌乱起来。
“咱去问问,看他们认识咱们么?”
“对对”
一个土匪问父亲:“小孩,你知道我们是谁呀?”
父亲摇摇头:“你们是哪村的?我不知道。”
“真的不认识吗?”
“不认识,你们告诉我,是哪村的。”
一旁的福奇说:“陈叔叔,我认识你。你是陈家庄的,叫陈什么林,我们还是亲戚呢。对么?求求陈表叔,放我们回家吧?”
福奇希望亲戚能放他走。
“哎,我说你们几个呀,嘴头上不把门。看现在把事弄成这样子,咋收场?”年龄大些的石大山惊慌地说。
陈小六说:“看来,只有灭口了!”
陈榆林说:“不能这样吧,他是我远房亲戚,早些年我们还走动拜年。孩子怪可怜的,不忍心呐。”
陈小六狠狠地说:“废话,你不灭了他,他就会灭了咱们。哼!下手吧。”
多少懂点事的福奇被刀捅了,死在了河湾滩上,埋在沙里。
这些土匪都是远近山里的惯盗。
但平日里,他们只是弄点钱,没杀人的胆,不想撕票,也从未撕过票。
这次,没想到被迫杀了人,祸闯大了,也心惊胆寒起来。
看着父亲惊吓得丢魂失魂,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听父亲说不认识他们,便将父亲连夜送到街后,让自己回了家。
表叔魏有才和表婶魏三娘失去了儿子,等于要了他们半条命。
如今只剩下素贤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
父亲这场惊吓可不轻,病了一个多月才下床。
此后爷奶把父亲看管得严了,不让儿子离开视线。
夜里,爷爷把父亲被送进房梁上搭建的小床里睡觉。
在全家人的遑恐中,父亲渐渐长大。还没到上学年龄,爷爷便让父亲接受启蒙教育。
见父亲聪颖好学,尽管时局动荡,但对未来光宗耀祖的期待,仍未放弃。
在别人家办的私塾里,爷爷被请当先生。回到家,他就教父亲念“三百千”、《幼学琼林》“四书”和“五经”等。
魏三娘也将素贤送家来,与父亲一起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