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时生命很脆弱
姥爷有了两个男孩,心中充满喜悦。同时,整日又提心吊胆,怕养不成人。
于是,他给大儿子起名叫“恒久”,平时都称作“小久”,意为岁月长久。
小儿子,他取名叫“石头”,意思是像石头那样结实牢固。
这就是艾华的两个舅舅。
在大家族弟兄们的排行中,大的称为九舅,小的称为十舅。
但艾华更愿意称十舅为“石头舅”。
等上学了,大的取名叫马恒东,小的取名叫马恒文。
但后来,艾华后走姥娘舅家,只见到“恒久舅”马恒东。而“石头舅”呢,听姥娘说,他与世长辞了,才二十岁。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尚未娶亲成婚,怎么像一颗流星,晃了一下便踪影全无了?
“石头舅”的死有特殊原因。不然,他不会死。
对于“石头舅”的形象,艾华记不真切了。但“石头舅”以及与“石头舅”有关的事,却是印了许多在他脑子里的。
两个舅舅虽为同父母所生,但禀性脾气各异。
“恒久舅”性情豪放,“石头舅”斯文细腻。
“恒久舅”能吃苦,喜干大些的活,不屑于细微小事。
“石头舅”好读书,人勤劳,在孝顺父母上更注重细节。
“恒久舅”在生产队大集体的时候,就时常外出拉板车搞运输,赚回来的十元八元钱全交给姥爷管理,用钱时再从姥爷那里申请拨付。
姥爷喜喝茶叶、爱吃豆腐乳,“恒久舅”和“石头舅”他们就千方百计买点回来;
“恒久舅”和“石头舅”都听父亲马轩达的话,不与父亲拌嘴,还总是甜甜地“叔、叔”地喊。
艾华不知两位舅舅和母亲为什么都这样称呼他们的父亲,都是亲生的呀!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仙山寺的净方大师说了,叫父亲为“叔”,好养些。
姥爷心想,管他真假,就依净方大师的话吧。
这也是做给他妻子看的。
“石头舅”劳动之余便读书。他虽然没上中学,但对文化有着割舍不断的爱恋。
因此,就在“石头舅”早逝之后,留给下的种种念记,就让人更感到惜哉痛哉。
那年的一个早春,生产合作社改为连,头头儿被称为“连长”。
一天,连长王源法指派“石头舅”到三里外的工地上干活。
可恰巧,“石头舅”那几天身体不舒服,便晚去了半天,被“王头头”叫到连部,狠狠地训起来。
“石头舅”说:“我真的不是故意晚到的,实在是病了难得动。”
“王头头”骂:“这羔子还敢犟嘴?”
连部,正设在姥爷本家大伯马功臣的古老宅子炮楼里。
这天,不知道“王头头”心情不好,还是别的啥原因,对“石头舅”吼着:
“给我跪下!”
“石头舅”不跪。
“王头头”从墙角找根竹棍,要打“石头舅”,“石头舅”本能地抱住头。
本来,“王头头”是吓唬他,但见他捂头,来气了,拉下他的手,搧了一耳光。没料到,“石头舅”竟倒在地上,头上磕岀了血。
“王头头”慌了,忙告诉“恒久舅”马恒成去看看。
“恒久舅”不看不打紧,一进屋,即刻慌了神。
他跑出来,大叫:“我十弟不行啦…我十弟不行啦…”
“王头头”听到喊叫声,吓坏了,忙安排社员用竹簾子抬了,送进了十里路外的乡卫生院。
这一去,“石头舅”没有活着回来。
人生往往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事情就发生在“石头舅”祖先们,世代生活过的这座老宅子里。
前面说过,艾华姥爷本是个书生,评断和化解不少民间纠纷。但是,在自己与村里的最基层组织发生矛盾时,却无能为力。
姥娘哭得昏天黑地,撞墙扑塘,晕死迷活的。
两天后返她才返过劲儿,想起让姥爷去找“王头头”问个明白,到底为啥要打死他的小石头。
姥爷手抖个不止,长叹了一口气,泪水在打眼眶里打转转。良久,还是拒绝了。
因为姥爷知道,虽然上边的上边,不允许基层这样做。但一到村里,出点这样或那样的乱子,在所难免。
另外,是不是“王头头”失手造成的呢?也说不定。”
况且,事情已经出了,再怎样也不能让儿子活过来。
还是不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