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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王头头”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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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悲哀的妻子很久难以走出来,姥爷开导说:

    “你不知道,古人庄子是咋说的吗?他说‘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

    “啥时候了,还说这些叫我听。你读书读得有点……”姥娘马文氏从未说过姥爷马轩达的不是,这次虽然急了,但仍打住了话头。

    姥爷说:“那个有大智慧的人说:

    要‘不因长寿而乐,不因夭折而哀,不因通达而觉得光荣,不因穷困而觉得耻辱’啊。”

    姥娘一辈子听姥爷的,但这次她难以忍受,平时柔弱的她还是出门了,去找“王头头”。

    “你咋把我的小石头打死了?”姥娘哭肿的眼睛里似乎冒着火,但还是小心地问“王头头”。

    “什么?是我打死的?他是病死的。你没听他说这几天有病吗?”“王头头”矢口否认。

    “我那小石头的头上伤是咋弄的?”姥娘继续问,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有的一点勇气。

    “王头头”说:“我咋知道?”

    “那地上的血是哪来的?”姥娘问。

    “那是我剥兔子弄的。”“王头头”说。

    “你要不跟我说实话,今天我撞死在你这面前。”姥娘似乎发疯了一般,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哟嗨!你还想怎么样,呃?再叫,我把你关起来!”他向隔壁的两个年轻人喊:“来呀,先把她弄走,回头我再找她算账!”

    他知道理亏,给自己找退路。

    外面的人过来,架起了姥娘。

    临走,姥姥对“王头头”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吃惊的话:

    “你这个两面人,活地痞,不就是当年想赖账,我家老头子判你还邻居钱,现在报复么?”

    乡亲们个个清楚“石头舅”的死因,乡卫生院也是不难做出结论的。

    但一条人命没了之后,没有出现推理小说中的那些情节。

    当连队的上级——乡政府一位干部来检查生产,问到活儿为啥进展慢时,有个村民大着胆子说:

    “劳力都被打死了,哪有人干活?”

    中国农民真的纯朴,有着强烈的同情心——他们连战后日本人的子女都收养,就是例证。

    那干部一听出了人命,十分重视。可是,当知道涉及到了深层次问题时,虽然愤慨,却无良策。

    果不其然,其结果正应了姥爷“找也没用”那句话。

    但这件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传到乡里主要领导那儿去了,怒道:

    “新政权怎能允许这个基层干部胡作非为!如果属实,必须处理。”

    乡主要领导带两位上衣口袋里,挂着两支钢笔的小干部,亲自到村里调查,证实了“王头头”解放前就是个不地道的人。

    后来靠钻营,混进基层组织,这次又出现严重问题。

    结果,将“王头头”撤职,回家当了农民。

    自失去小儿子后,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睡在姥姥身边的艾华,常常被悲戚森人的哭声惊醒:

    “石头呀石头……我的小石头呀,你咋走了哇!……叫娘心里咋得过哟。我过不得呀,石头……”

    那发自母亲心底的呼唤,让人毛骨悚然,其力量足以穿透广袤宇宙,但无法让儿子重回到母亲身边——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一把屎一把尿抱大养大的呀!

    石头舅的死,使姥爷家如同塌了天,姥娘的头发全白了。

    同时,也使“石头舅”的故事传得更远——因为,姥娘逢人就讲“石头舅”曾说过话:

    “娘,我好好劳动,等有了钱,我带你去北京看看,那里有天安门和五星红旗。

    下湾住的我二大娘的儿子有本事,让她去外头玩了一趟。您还没出过远门呢,娘。”

    是的,“石头舅”一有空就掂起锄头上山挖桔梗,想用这药材卖些钱。

    他掘树兜子(山上小杂树的根部)整齐码放在走廊上,让老人们冬天御寒取暖……

    “石头舅”留给了她家人永远的伤痛……

    其实,“王头头”也在发闷:

    “这个年轻人这么不经打?我不过是搧了一耳光子。”

    有时,人的生命极其脆弱,耳根处的薄弱处,是经不起一耳光的。

    况且,他头又磕在砖头地上,大概是二者的结合,造成了悲剧吧。

    队里出了人命,私下里,难免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各种说法都有。

    有的说,“王头头”不应该这样。

    有的说,谁让他是马轩达的儿子呢?帮人解矛盾,却给自己引来了灾祸。

    是不是这原因,谁也说不清。

    只有“王头头”后悔不已:

    好不容易混个“头头”干,一时冲动,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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