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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美酒窝”转去了“三八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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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午也上工了么?”

    生产小队的记工员贺祥新像往常一样,左手拿着个大厚本本横靠在胸前,右手拿支钢笔,在社员们上工的地里,挨个儿用拿笔的手,指点着身边的社员,一个个微笑着问。

    “我是一天工”。

    社员“张倔头”立即响亮地答道。

    于是,这位二十多岁的记工员贺祥新,便在大厚本本上写有张复山名字的一栏里,记下了工分数字:10。

    “我看记工员的活很轻松哩,算个基本脱产的社员。能干上这岗位,是不是因他脚疾走路有点跛,队长照顾他呢?”艾华问王吉兴。

    “是的,这是一个方面。另外呢,他父亲孟繁富忠厚能干,对他家高看一眼,也是重要原因。”吉兴说。

    “他干小队记工员几年了呢?”艾华问。

    “好像已4年多了吧。”吉兴说。

    “这可是一个重要岗位。虽轻松些,但不能出现差错,若漏记或错记谁一天的工分,社员们不是白干了?”艾华说。

    “他还算是个细心人,这几年来,没社员找出过他的差错。”吉兴说:

    “他每天上午,在家里将头一天社员的出工情况进行整理。

    下午将近收工时,来到社员不同上工的地方,去实地记下每人的工分。

    有时社员干活的地方分散,他要跑几里路,甚至翻山岭,也要赶去实地记下了。

    一个蹆脚不好的人,不容易。”

    “这我知道,他工作量不小。每到月底, 还将我的《工分本》收过去,过几天又交给我手里。”艾华说。

    “他那是把平时记录在大本本上的劳动工分数据,分别填写在各个社员的小本本上,再发给大家,让社员个人核实、保存,使社员对自己的上工分数心里有数,”吉兴说:

    “但是,一年到头,他哪儿也去不了。轻松的活里,也有他的难处。”

    社员手里小小的《工分手册》,还没巴掌大,草黄色,印刷粗糙。

    封面上几个字为红色楷体,除了“工分手册”四个大字之外,再就是某某生产大队,某某生产小队,和197x年x月x日了。

    小本本背后印着“注意事项”,注明记录工分的详细规则。

    自从艾华他们知青成为一个地道的社员之后,每人也有了一本《工分手册》,享受到一个农村劳动者应有的一切待遇。

    队里男棒劳力日工10分,妇女日工8分。

    艾华他们这些知青插队的第一年,给他们定的是每天6分,不论男的,还是女的,一律平等。

    知青们无论从技术到力气,无法与当地劳动力相比,给6分也是恰当的。

    第二年提高到7分,第三年8分。以后往上提升就少了,直到离开生产队,他们最高日工分为95分,从未能拿到过10分的报酬。

    即使是这样,艾华知道,自己的劳动,值不了这么多工分。

    他不会耙田,不会犁地,不会撒种子,不会打草腰子(捆田里稻谷用的绳),还不能挑一百五六十斤重的稻谷捆子,顺长梯登上高高垛子去等等。

    但作为知青,农民认为,他们是上头派下来的,这些孩子们,能与我们社员一起下地,就不错了。

    知青们有自己的菜园,加上年终每人从队里分得了些现金,大伙儿平摊出钱来,用于买油、蛋、肉什么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随着时光一年年流逝,知青菜园虽然作为学校师生们社会劳动实践基地,高年级的学生轮流过来干些活,但一到假期,就没有了这些帮助。

    加上艾华他们长期劳动也累了,以及相互间交往的增加,兴趣的转移,占用了不少时间,慢慢对菜园疏于管理,吃菜只能勉强维持。

    种菜的质量决定着知青们的生活质量。

    涉世方知艰难。

    艾华也失去了对《归园田居》的兴趣,知道现实与书本相差甚远,浪漫只是文人们在诗词里的感受。

    填不饱肚子,将这些诵读得再熟,也毫无用处。

    “美酒窝”梅笑倩听说“三八西”林场的知青多,有电灯,又有猪羊鸡鸭的,生活好,便托人转了过去,离开了松树沟。

    一个酷热的夏天,阳光下干活的艾华突然晕倒,社员们急请大队赤脚医生来救。

    醒过来之后,医生建议到大点的医院治疗,队里同意了,艾华就回到父母的家。

    看见儿子身体虚弱,脸晒黑了,父亲急忙领他到县医院看,医生说是活太累造成的,需要休息调养,没给开药就让走了。

    父亲说:“上次我就说要打长期仗,必须注意保护身体。看看,累坏了吧?”

    艾华说:“那天实在太热,我可能是中暑了,不碍事的。”

    他没说生活方面的原因。

    一个月后,艾华返回生产小队。

    “大事队长”告诉他:“我知道,你这个教师的孩子实诚,有多大力就出多大的力。

    但你弱弱的体格,还是要根据自己情况干,别太要强了。”

    副队长胡来友也说:

    “你跟我们这些常年干活的老农民比不得,也别跟刘大树比,他身体壮实些,没见他天天晚上练拳脚?”

    “灯笼花”高老师也忧心地说:

    “我以前在村里时,每天看你那样子干,就觉得不合适。

    长期拼着,不要命了?”

    “梦鸭蛋儿”劝他,说:

    “你是文化人,不是武夫。知道吗?

    小荷也道:“你个傻样,干活下工后,除了我们开个社,玩玩乐乐,有空你就抱着书本看,也不放松放松,体力脑力一起用,身子还不空了?”

    方琼花露出一副好看的白牙,笑着说:

    “可能我这话你不爱听,别看你是个男子汉,但只能跟我们女的一样干。说不定…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艾华气得拿眼瞪她,心里想:

    “队长给你们女知青分的活,本来就比我们男的轻些,不然,你早累垮了。”

    但他没说出来。

    村里干部社员们,包括几位好友的理解和劝告,艾华很感动。

    从此,他也悠着劲儿上工,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强撑硬干了。

    秋后,是收获的时节,社员们累着,也快乐着。

    家家户户分得了稻谷主粮,还分得了花生、黄豆、红薯、芝麻、棉花和柴禾等,个个笑呤呤的。

    令艾华疑惑的是,队里的分配,这种关系到农民切身利益的事,竟然如此和谐有序。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其中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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