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忙着教学,自己的一个孩子却…
“灯笼花”对教学工作熟悉了,取得了成绩,压力轻了些,空闲时间也多了点,心情舒畅起来。这天,她突然想起来,艾华曾提到他小时候有个二哥,说是遭遇什么灾难,到底咋回事,还不知道呢。她就去找小荷,说想再开一社,让艾华把那个事说下去。小荷和“梦鸭蛋儿”心里早有这个问号,就找到艾华,说了她们几个人的想法。艾华说:
“那件事是我心中的痛,讲了可能影响你们的心情。但既然大家提出来,我就把那后来的事告诉你们吧。若能获得你们的安慰呢,也有益处,免得我一个人放在心里难受。”
小荷问:“今晚在哪开社呢?” 艾华想了想,说:“咱们还去‘梦鸭蛋儿’那吧。上次你们也看到了,那里还有一大片松树林,听松风,看秋水,也是不错的嘛。”晚上,他们各搬只小凳子,小荷拿着她刚起头的毛裤针织品准备编织;“梦鸭蛋儿”仍拿把纸扇子,还有报纸,同时,带来了她家的小黑狗“乐乐”;琼枝什么也没带。
很快,她们就让艾华进入主题。
艾华说:“哎,实在痛心!听听你们就知道了。”
我原先还有一位比我长一岁的哥哥。但这样一位哥哥,却永远定格在他的六岁那年了。
因我当时年龄小,对二哥艾建的印象,只留下点滴模糊记忆。
艾建哥长得胖胖的那样子,留在了唯一的照片里,十分端正可爱,至今还保存在家里相册中。如果不是这张照片,我完全记忆不起他长的模样。
常言道“一心无二用”。父母都忙于工作,不是教孩子学习,就是教农民识字,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全靠年近七旬的奶奶在家支撑着。
吃水靠人挑,吃粮到粮库背。你们想想,奶奶带着四个孩子,她老人家哪能顾得过来?
一天,厨房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奶奶急忙赶过去,看到二孙子艾建捂着肚子,打碎的开水瓶倾倒在地上,散发着热气,艾建身上被开水烫伤。
奶奶忙脱掉孙子的小兜肚一看,只见肚皮起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地方褪了皮。她吓得大叫:“快来人啦!”
学生们和村里的邻居闻讯赶来,不知是谁赶紧叫来几个孩子,让他们排尿在盆子里,用尿水涂抹在艾建哥的肚子上。又帮忙送到村里傅中医那儿去,敷些草药在上头,说是没有别的药,也不能包扎,怕捂着会发炎。
待母亲傍晚回家,看到哭闹不已的艾建,不禁泪流满面:“乖乖呀,你咋招这灾呀?我没照护好你,都怨妈妈!”
奶奶一个劲儿愧疚说:“我刚去菜地弄点菜,准备做晌饭,谁知道离开一会儿,他就跑到厨房去了。都怪我!哎……咋搞喔?”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头撞墙。
看着伤心欲绝的奶奶,母亲怎么好责备她?忙对奶奶说:“您老人家也不容易,这么大的岁数,带几个孩子,够你累的,还要做家务。”
相邻的社员有的拿来不知道是什么药面,说涂在伤处看看如何。有的送来烟丝,说也可以试试。母亲说:“傅医生已上了药,看情况咋样再说吧。”
也可能是草药效果好,也许是天照应,艾建弟的烫伤创面慢慢愈合,一家人这才放下心来,但艾建哥的肚子上留下了一大块伤疤。
因我与艾建哥的年龄只相差一岁,大人给我们买衣服鞋帽总是同样的两件,邻居们看到就乐。
有一阵子,艾建哥常喊肚子疼,奶奶又带他去傅医生那儿看。
傅医生问:“他平时有啥情况,特别是按揉后是否减轻些呢?”
奶奶说:“孩子肚子疼的时候,我问哪儿疼?他指着肚脐部位,我就给他按按,他疼得就轻一点。”
医生说:“现在得蛔虫的多。有的孩子夜间睡眠易惊醒、磨牙和流口水;有的小儿面部、颈部皮肤上,有淡白色近似圆形或椭圆形的‘虫斑’; 有的孩子吃得多,但又觉得饿,总胖不起来;有的还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泥土、纸张、布头等,还有的甚至从孩子的鼻孔、口中、肛门处钻出来蛔虫”。
“是的是的,他夜里总咬牙,咯咯响。”奶奶说。
“那肚子里肯定有蛔虫了。”医生拿出了五粒白色的丸子说:“吃点打虫药吧。这是驱虫灵,很有效的。一天服一次,一次吃半颗就行了。”奶奶一看,那药呈宝塔状,比糖果好看多了。
给艾建吃下宝塔糖,肚子疼痛减轻了,两天后,竟然拉下一大堆的蛔虫来,最大的有二十多公分长,形似蚯蚓,很怕人。
自此,艾建哥的肚子半年不疼了,但后来又旧病复发。有了第一次经验,奶奶就自己去找医生买来驱虫糖来治。
那时农村卫生条件差,蛔虫通过蔬菜瓜果等食物传染,所以不少孩子深受其害,光吃饭,就是不长肉。
但后来,艾建哥的肚子疼病,吃了宝塔糖打虫药根本不起作用,总哭得嗷嗷叫。医生说,我这里没办法了,你们到乡卫生院吧。
奶奶只好托人告诉父母。父母赶了回来,用竹筐将我艾建哥挑着,来到卫生院,检查后说是阑尾炎。
医生建议做手术,父亲同意了。但手术那天,父母又去农村扫盲了,弟弟身边没有一位亲人。
等父母赶到医院后,才知道手术已经做完了。医生说不是阑尾问题,建议转到大医院。
听了这话,父母觉得不能耽误了,就搭火车带我二哥去了贤城。医生再次打开我哥哥的肚子,说是长了个瘤,但发现得太晚,你们把孩子给耽误了。
母亲说:“我们是农村教师,平时也忙,没及时到城里来看。医生,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对瘤子进行摘除手术后,艾建哥疼得日夜不能睡,在床上爬来爬去,弱弱地问:
“妈妈,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母亲说:“怎么不要你呢,我的孩子。
艾建哥说:“那先前几天,你们咋都不在医院呢?”
母亲的泪水滚了下来,哽咽说:“孩子啊,你是妈的心头肉,我跟你爸都在忙,实在走不开呀乖乖!”
接受手术后,我艾建哥病情一直没好转。医生说无法医治了,建议出院。
于是,在我弟弟的肚子上插上管子,由我舅舅挑到他家。因我母亲说,她和我父亲还要教学。
此后,我艾建弟在姥姥家一直喊叫说肚子疼,却都束手无策,眼巴巴地看着孩子在痛苦中受折磨。
就这样挨过一天又一天,到了这年的冬月初五,那个天气阴沉、北风呼啸的日子,只有七岁、却受尽无数痛苦和折磨的我艾建哥离开了人世。
当父母从我姥姥家回来,挑着两只空篮子,出现在学校的家门口时,奶奶急忙到篮子里找她的二孙子。待看到两篮空空时,明白了,扑到筐子上哭得晕死过去。
艾建哥在外就医的那些日子里,我奶奶每天都盼望着她孙子痊愈归来。见我父母回来了,问她孙子呢?父亲说:“在他姥姥家养病,没事。”
如今奶奶失去了个心爱的孙子,许多年还念叨哭泣。
我父母吧,除了感到愧对二儿子,还承受着很大的经济压力。为挽救我艾建哥的生命,父母倾尽全力,四处借钱,后来人财两空,欠款许多年才还清。
这次家庭的“经济海啸”,是多年来所有重大“海啸”之一。
此前,学校周边邻居家失了几次火,烧掉了我们的一些家产,包括工资和购买的国券等。
种种灾难,使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家庭经济,遭受到一次又一次创伤。
小荷、“梦鸭蛋儿”和琼枝的心情随着艾华的故事变化着。她们没想到,艾华这样一个山里教师的孩子,长大成人多么不易。
最后得出了共同结论是:生命有时看起来无比顽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