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要去咯山大学读书”
“梦鸭蛋儿”借口渴想喝水,卖个关子,让大家着急,想知道她姑姑的忧心事儿是什么。
见此,“灯笼花”便催她道:“好你个小雅丹,兰翠娥你姐姐水也给倒了,快讲下文啊!”
“梦鸭蛋儿”说:“好吧,谢谢花花姐姐!”
她开始讲下去。
“我姑姑的大女儿叫左玉英。
四五岁时,掉进了门前的水塘里,后虽被救起,但从此落个脑筋上的毛病,到处求医,不见效果。
女儿大了,不能上学,当老师的她大哥左右也没办法。
姑姑说,如今我该怎么办哟?但不能看着孩子这样,还要请医生瞧,说不定哪味药能医好呢!”
“讲完了,不好意思,我没好故事,让你们失望了。”
小荷说:“原来是这事,怪可怜的那个小姑娘,难怪你姑姑操心着急。
哎,人生真的难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家不知一家呀!”
琼枝说:“我听着心里也不是味,这难处我也帮不了。”
艾华道:“光难受也没用,咱们给小雅丹的‘钩沉’打个分吧?”
琼枝道:“社长你还盼着她讲砸呢,我看比我讲的还有意义些。中国人自古以来的勤劳朴实、仁孝节俭全在里面了。”
“灯笼花”道:“是的,她姑姑宁可自己苦点,也把-分钱掰成两半花,只为继续医治女儿的病,实在可敬可佩。”
艾华也感叹道:“节俭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古时谚语说得好: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这一点,在她姑姑身上得到体现。
同时呢,她姑姑自己尽量省钱,但对老娘却带了许多礼物,苦了自己,尽了孝心,其心可鉴。”
兰花花道:“我也觉得很好,把她姑姑的善良和孝顺都表达出来了,能教育人。
尽管后来有个令人不愉快的事,但给个九十分总可以吧?”
众人一致同意了,“梦鸭蛋儿”这才放下心来。
黄昏,满天火烧云。
社员们听到副队长“灯笼花”的放工指令,急忙收起手里的工具,上到田埂。
他们找到各自的鞋,到有水的沟或塘里,洗净脚上的泥后穿上,再沿着田间小路,往散落在各处的家里赶。
一个个步履疲倦。
“灯笼花”扛着锄头,紧走几步,对着前面不远处的艾华低声说:
“晚上到我家里去下吧,我有事告诉你”。
艾华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吃过饭后,艾华如约来到南庄。
“灯笼花”的家是独门独院,与村子里所有家庭一样,全是土墙茅草房。
院墙上,有几株仙人掌和稀落的不知名小草,现出绿色。
一座大门楼,两扇对开的木门早已半掩着,想来是“灯笼花”在等待他。
进得院里,只见坐北朝南有三间正屋,中间为堂屋。
东头一间住着她父母双亲,西头一间住着她嫂子周樱花和刚两岁的侄儿。
正屋西侧的两间偏屋是厨屋。东侧多加了一间,便是“灯笼花”的闺房了。
艾华被“灯笼花”先引进中间堂屋,与其父母见面,坐着客套地说着闲话儿。
不到半小时,“灯笼花”说:
“我爹妈他们累一天了,要休息,咱们去偏屋吧。”
看她那架势和神态,这哪里是邀请,简直是命令。
艾华为难了,去她的卧室?
这怎么行,深夜里与一个姑娘在一个密闭的房间,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说?
她父母是否也有想法呢?
看到艾华的迟疑,她母亲说:
“也好,你们去吧,我烧点开水。”便到厨房去了。
她父亲,原大队副支书高贤发也说:
“你们俩说说话,我去队里牛棚里去替个班。”说罢走了。
艾华不好拒绝,他知道,若硬要离开,“灯笼花”会难过的。
跟在“灯笼花”后面,艾华来到那间点着煤油灯的小屋子里。
一张竹簾子床占了半个房间,靠窗户的一张长条木桌,摆放些书籍。
屋子虽小,陈设也简陋,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你坐吧!”“灯笼花”指着桌子前的一把靠背椅子,大大方方地说。
她自己则坐在了竹簾子床横头的一条长凳子上。
艾华环视四周。墙壁上贴着已经发黄的《山南日报》。
上面的头条报道是《大寨精神放光芒》,标题字体很大,非常醒目。
艾华心不在焉地看上面的内容,“灯笼花”注视着很不自在的艾华。
几分钟过去了,他们谁也没说话,空气显得凝固起来。
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灯笼花”母亲过来了。
她一手提着竹壳的开水瓶,一手拿着两只陶碗。 “灯笼花”忙起身接过来。
她母亲说:“艾华,我去睡了啊,你多喝点茶。”说着在外将房门关上。
“灯笼花”将一只碗里倒进点开水,让水在碗内转动一圈,然后泼向门前的墙边沟里。
返回后,再倒大半碗白清清、热腾腾的开水,放在艾华面前的桌子上,说:
“你喝茶”。
说的是喝茶,其实里面没有一片茶叶。村里不少家庭都这样,平时喝白开水。
贤城是有名的茶乡,但徊河北岸不产茶,茶叶生长在南边的山区里,距此有百十里路远。
许堂街上无店铺卖茶叶。
即使有卖的,“灯笼花”家也跟大部分社员一样不去买。
有想买茶叶喝的,要跑到十多里外的大埠口集上去。
习惯的原因,尽管没放茶叶,村民们还把喝开水称作喝茶,但水很甜。
因为好山好水好茶是贤城特色。
艾华把视线从茶碗上移开,猛一抬头,正与“灯笼花”的目光相碰,双方都显得有些慌乱。
艾华低下头,两只手成握拳状,划着圆相互摩搓着。
“灯笼花”返回到长条木凳子上,扭过头去,不再看艾华了。
终于,还是“灯笼花”打破了沉默:
“我那本书你看完了么?”
艾华知道,她是指上个月借给他的高尔基《我的大学》一书。
听她一说,艾华这才想起,这本书今天带过来了,准备还她的。
艾华从衣袋里拿出书说:
“看完了,你不提起来我倒忘了。”
“难道没什么收获么?”“灯笼花”注视着艾华问。
“当然有啊,这书写的真好。你不信,书的第一节开头那句话我说给你听。”
提起文学方面的问题,艾华顿时来了劲头。
“就这样决定了,我要去咯山大学读书。”不等艾华说话,“灯笼花”抢先道:“我先来个开头,下面该你了,接下去怎么说的?”
艾华见 “灯笼花”同样对书里的这段话感兴趣,正如自己的感受一样,于是慢慢地背诵出来:
“我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进入大学。”
“嗯,你还真好好看了。还记得书里哪一句话说的最好吗?”
“灯笼花”一边问艾华,一边提醒说:“你还不喝点茶,已凉了”。
艾华从桌子上端起土色的厚陶碗,大口地喝下去,直到露出碗底。
“灯笼花”又给他续了半碗。
当然,艾华知道,书里第五节第一句话说的最富哲理:
“爱情的力量太不可思议了!”
当听“灯笼花”提出这后一个问题后,艾华猜测着,她是否在用这一句话,来引起什么话题,或者是打探自己什么,证实什么呢?
他一时找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