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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虎头金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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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婆,你与婆婆相好。为何不求婆婆为雍王平反?”天宝说。

    “雍王在时,曾对我说:一切听婉儿的话,无论她对我们是好是歹。”张婆说。

    “那就是说,雍王对婆婆是信任的?”天宝问。

    张婆点点头,说:“为雍王平反,就证明当年的案子办错了。雍王案是狄仁杰亲自查办,武后亲自督办的。这两人会办错案吗?到现在我也不相信啊!”

    “可雍王身为太子,已经是未来的皇帝;怎么会造反呢?别看我年纪小,我也不相信。”天宝疑惑地问。

    “雍王聪明睿智,过目不忘。年纪轻轻,学富五车,博古知今。他是我最崇拜的男子!以他的聪明,怎么可能反叛自己的爷娘呢?想不通啊!”张婆看着天宝,叹息地说。

    “莫非,这是武后、雍王唱的苦肉计?”天宝下意识地说。

    “苦肉计?为什么?”张婆睁大了眼睛,问。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雍王去做;但又不能公开去做。”天宝说。

    张婆闭上眼睛,慢慢低下头。

    这些年来,她一直暗中查找雍王造反的证据;或者雍王造反的理由。因为她相信武后,相信上官婉儿,相信她们二人不会冤枉雍王。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是雍王、武后的苦肉计!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武后狠心把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大唐最优秀的皇帝赔进去呢?

    “阿娘,咱们迁往巴州那夜,昭容曾来看望过我。”李守礼说。

    “那你为何不说?”张婆突然睁开眼睛,瞪着李守礼,问。

    “阿爷不许。”

    开耀元年冬月初七的晚上,熟睡中的李守礼被人抱起,来到屋外。寒凉的夜风,将李守礼吹醒。他睁开眼睛,见抱着自己的,正是上官才人。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来到灶房,阿爷李贤已等在那里。

    “你怎知我要来?”上官婉儿将守礼放下,看着李贤,问。

    “明日要走了,你能不来?”李贤笑着说。

    “苦了你了。”上官婉儿说。

    “这有什么?倒是你,更加小心。”李贤说。

    “我把这个,送给二子。”上官婉儿拿出虎头金锁,递给李贤,说。

    李贤接过来,看着,说:“你是对的。”

    “天后送了四个字:忍辱负重;我又加了四个字:梅开春来。”上官婉儿说。

    “梅开春来,满园芬芳。我喜欢。”李贤说。

    上官婉儿把金锁挂在守礼的脖颈上,说:“此物贵重,能辟邪祛灾,一定要不离不弃。记住了?”

    “记住了。”守礼说。

    上官婉儿打开灶上的礼盒,取出一碗肉,递给守礼,说:“吃了肉再回去。”

    守礼接过来,看着碗里的羊肉,垂涎欲滴。自己有半年没有闻到肉的味道了!可突然想起两位阿娘、弟弟,却又舍不得吃了。

    “怎么了?”上官婉儿问。

    “才人,我能留给阿娘吗?”守礼终于说。

    “找死吗?被人知道了,连你阿娘都连累了。记住,保住你自己,才能保住你的阿爷、阿娘!今夜的事,谁都不能说,也包括你的阿娘!”上官婉儿厉声说。

    守礼点点头,默默吃起来,泪水却禁不住流下来。

    “六哥,我带来了酒,吃点吧!”上官婉儿拿出一小坛酒,对李贤说。

    “算了,让阿静闻到了,又是一番盘问。”李贤说。

    “你到沃若屋里不就行了。”上官婉儿说。

    李贤笑笑,打开酒坛,猛饮一口,说:“阿霞在她屋里呢!”

    “阿霞的剑术,精进了不少。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许多。”上官婉儿说。

    “江湖险恶,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李贤说。

    守礼吃完肉,上官婉儿、李贤笑笑。上官婉儿让守礼悄悄回去……

    冬月八日,在金吾卫的押送下,李贤一家,衣衫单薄,冒着寒风,被迁往巴州……

    垂拱元年,武周革命正盛。右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来到巴州,颁布武后诏令:恢复李贤雍王爵位,李贤家人全部迁回长安居住。李贤的妃子房静与良娣张沃若看着李多祚,目瞪口呆。

    “两位夫人,是武后亲自颁的诏令。来巴州时,上官才人亲口嘱咐我:照顾好你们。不过上官才人特意叮嘱:回京之事要严格保密,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听了李多祚的话,房静、张沃若更是满腹狐疑,不知是福是祸。

    一家人战战兢兢来到洛阳,先向武后谢恩。武后封李光顺为安乐郡王,李守礼为嗣雍王,太子冼马;全家暂居太极宫、与皇嗣李旦一家住在一起。

    这日,上官婉儿来到太极宫,代表武后看望房静等人。

    “你们还有什么事要禀告圣神皇帝?”上官婉儿问。

    “雍王下葬在巴州,何时迁来长安入葬?”房静说。

    “这事需用你想?”上官婉儿白了房静一眼,说。

    “那你回去告诉皇帝,雍王是冤枉的,他没有谋反!他一直尊敬、孝顺他的阿娘!”房静显然生气,大声说。

    “在巴州这些年,脾气一点没变。雍王是从皇帝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帝岂能冤枉自己的儿子?”上官婉儿呵斥说。

    “才人,光顺、守礼都大了,该成婚了。这婚姻大事,还是由圣神皇帝做主吧!”张沃若忙说。

    “这还是句正话。守礼,你过来!”上官婉儿说。

    李守礼看着上官婉儿,站起来,来到上官婉儿身边。上官婉儿打量着他,解开他的衣襟,见虎头金锁尚在,又把衣襟给他系好。

    “穿的太单薄了。牛仙童,取些锦帛过来,让他们做些衣裳。皇嗣那边也送些过去。”

    说罢,上官婉儿走了。

    垂拱四年,李光顺不甘寂寞,偷偷跑出宫去。不久就被抓获,随即被诛杀。

    牛仙童带着内侍官来到太极宫,询问是谁放光顺出去的?房静说他是私自跑出去的。牛仙童将房静、张沃若、李守礼抓起来,各杖十棍。母子三人痛哭流涕。

    几日后,上官婉儿来到太极宫,查看李守礼的伤情。

    “记住了吗?”上官婉儿问。

    “记住了。”李守礼说。

    “除非我和圣神皇帝亲来,任何人让你出宫,都坚决拒绝。记住了吗?”上官婉儿问。

    “记住了。”李守礼含泪说。

    房静闻听上官婉儿来到,与张沃若不顾伤痛,忙过来。

    “光顺怎么样了?”房静问。

    “死了。你满意了?”上官婉儿冷笑着说。

    房静一听,厉声骂道:“上官氏,你杀我儿子,不得好死!”

    “光顺真的死了?”张沃若问。

    上官婉儿含泪点点头,转身离去。

    从此,每当朝廷有事,内侍官都会来,杖责李守礼。久而久之,李守礼的脊背,伤痕累累。

    李守礼讲完,苦笑着,看着天宝。

    “还不是因为你阿爷?天下人都认为他是冤枉的,都想打着他的旗号反对武后。我们成了人家肩上的旗、手里的枪!可惜明白的太晚了。”张婆说。

    “那其他的王子,挨不挨打?”天宝问。

    李守礼摇摇头。

    “那金锁还在不在?”张婆问。

    “昭容的物件,儿子哪敢丢失?”

    李守礼说着,解开衣襟,从脖颈上取下一个虎头金锁,递给张婆。

    虎头金锁有掌心大小,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尤其是额头上的王字,似乎跃跃欲出。虎耳上的吊链是一串菩提木佛珠,下颌上吊着四串玛瑙穗头。金锁的背面,刻着八个字:忍辱负重,梅开春来。

    张婆见了,脸色顿变,紧紧地盯着金锁。

    “怎么了,阿娘?”李守礼问。

    “都说你是个瓜怂!成日里吃酒狎妓,不学无术。连阿娘都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城府啊!”张婆说。

    “我从来没觉的邠王傻,他就是待人真诚。虚婆都说,邠王是大智慧。”天宝说。

    “你可知,这虎头金锁是谁的?”张婆看着李守礼问。

    李守礼摇摇头,说:“不是昭容的吗?”

    “这是武后的。是高宗生病,武后求来,为高宗祷祝的。武后的贴身之物,如何舍的给了你呢?”张婆疑惑地说。

    天宝从张婆手里取过金锁,端详一番,问:“忍辱负重,梅开春来,这作何解?”

    张婆呵呵笑了起来,仰天长叹,说:“六哥,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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