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神的惩罚（2）
“邵刘，将教堂大门关闭，参加礼拜的人员暂时不许离开。”顾砚川吩咐道。
大家听到不允许离开，纷纷开始嚷嚷道：“神父是自己烧死的，与我们无关啊！”
“顾探长，布朗牧师当众自燃，我们大家亲眼看到的。”蒙托说道。
&34;是啊！这一定是天神的惩罚！”站在蒙托身后的女人说道。
“依莎，不要乱说话。”蒙托严厉地说道。
依莎被责备连忙低下头。
此时，张择端从布朗道袍里层的衣服中找到一些白色粉末，他用棉签蘸取了一些，仔细辨认后说道：“是白磷。”
顾砚川皱眉：“白磷？”
张择端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说道：“从布朗身体的焚烧程度来看，他四肢、躯干均有灼烧的痕迹，但躯干烧伤最为严重，我从布朗的衣服内侧提取到少许白磷残留，而在他所站的位置旁边有两盏蜡烛，风吹过的时候将火苗带到布朗身上，引发了燃烧。”
“既然如此，那为何他不立即自救呢？”顾砚川问道。
张择端摆了摆手指说道：“正是因为布朗选择了自救，才加速他被烧死的速度。”
张择端指向布朗躺着的地板说道：“虽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人体燃烧后类似于木炭的味道，但是仔细辨别，地板上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布朗周围的地板烧毁严重。在最初起火的时候，布朗试图通过翻滚压下火苗，可是地板早就被人浸透了酒精，他倒下的那一刻，火势瞬间变得更加猛烈，将他围在火圈里，外面的人没能及时找到水源，自然看着他被活活烧死。”
“布朗是英国人，这件案子必须尽快侦破，不然公董局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顾砚川沉声说道。
邵刘将教堂里的人都集中了起来，顾砚川看着众人开门见山的问道：“布朗神父在礼拜的过程中你们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大家茫然地摇了摇头，突然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冲出来喊道：“布朗神父是惹怒了天神才会受火刑的惩罚。”
顾砚川看向说话的女人，走到她面前说道：“你说布朗神父惹怒了天神是什么意思？”
没等女子说话，蒙托赶忙走过来说道：“布朗平日里待人亲和，从未做过坏事，她们不过是猜测而已，哪有什么天神的惩罚。”
邵刘刚刚给大家做口供的时候问过女人一些事情，他小声告诉顾砚川：“她叫岑淑珍，天主教信徒，常来这里做礼拜。”
顾砚川不理会他，示意女人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布朗神父在教堂里办了一所免费的学校，我们平时会将孩子送来这里学习一些知识，但是孩子回家总说布朗神父经常打骂他们，甚至将他们关进小黑屋里。我的孩子就是因为关了小黑屋至今还病着，所以遭此劫难都是因为罪有应得。”女人气鼓鼓地说道。
“蒙托神父，对于她的话，你如何解释？”顾砚川看着蒙托问道。
蒙托一时怔愣，随即苦笑着说道：“小孩子调皮，布朗神父为了管教他们才将孩子关起来，让他们静思己过，但绝对不存在打骂的情况。”
“那小晨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女人厉声问道。
蒙托辩解道：“那都是小孩子们不懂事互殴导致的伤痕。”
张择端看了看时间，现在蒙托和女人各执一词，其他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邵刘什么也问不出来。
“走吧，继续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张择端说道。
他让邵刘放那些被扣下的信徒离开。
“蒙托神父，能否麻烦你带我们看看这间教堂？”顾砚川对蒙托说道。
蒙托笑道：“当然可以，这边请！”
邵刘等人将布朗神父的尸体运回巡捕房，等待进一步的检查。
这间教堂始建于1970年，布朗神父是第二任本堂神父，教堂里除了任职的神父、牧师还有一众修女们。
“那里是布朗神父的办公室，旁边是餐厅，后面是修女们的住所。”蒙托边走边介绍道。
布朗的办公室很简洁，书桌上还放着一些未开封的信件，顾砚川拿起信件看了看，问道：“方便打开看看吗？”
蒙托笑道：“这些都是曾经受过主庇佑的信徒写来的信，您随意！”
顾砚川将其中几封信递给张择端和沈蕴，这些信大多是这两天刚刚寄过来的，可布朗一封都没有拆开。
张择端看了眼几封信上的地址，都是浙江宁波寄过来的，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感谢主让他们重获新生。
“这些人是？”张择端问道。
“哦，他们都曾经患病，来教堂求主的庇佑，病愈后就会写信感谢真主。”蒙托说道。
“还挺上道！”张择端说道。
顾砚川和沈蕴手中也都是这类感谢信，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布朗神父的办公室后面有一道门可以直通餐厅，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蒙托邀请他们一起共进午餐。
餐厅里一名修女正在独自吃着午饭，“阿丽莎！”蒙托神父唤道。
阿丽莎抬头看到他们，笑着起身说道：“中午好，蒙托神父！”
顾砚川打量着她，刚刚在大厅，他没有见到阿丽莎。
“他们是中央巡捕房的探长，我邀他们一起共进午餐。”蒙托说道。
“那我去为你们取餐。”阿丽莎说着起身走向厨房。
不一会儿她便端着餐盘走了出来，教堂的午餐很简单，两片法棍夹着一些奶酪和火腿，再配上一杯红酒。张择端看到这些干巴巴毫无食欲的餐品，立马后悔答应在教堂用餐。
“刚刚在大厅我好像没有看到你。”顾砚川说道。
阿丽莎笑道：“刚刚我在厨房为孩子们准备午餐，所以没有参加礼拜。”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小孩子吗？”沈蕴啃着面包问道。
“不到二十个吧，他们父母平时都忙，就会把小孩子送到这里，也可以学到一些知识。”阿丽莎说道。
“小孩子平时都呆在哪里？”沈蕴环顾四周，一个小孩子也没有看到。
阿加莎说道：“他们这会儿都在午睡，等醒了就会在教室里学习圣经。”
吃过午饭，孩子们还没睡醒，他们便打算先行离开。走出餐厅，顾砚川看到一个小孩子蹲在草地上。
“路路！”阿加莎叫着那个孩子的名字。
路路转过身，眼睛里含着泪花，一脸委屈地看着阿加莎。
“你在怎么不去睡觉啊！”阿加莎走过去牵起他的小手说道。
路路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此时蒙托神父说道：“阿加莎，带他去休息。”
路路眼眶里的泪珠顿时唰唰往下掉，手指着地上的说道：“小晨还在里面。”
蒙托神父听了，脸色剧变，厉声说道：“胡说什么呢？小晨已经回家了，你要是不听话，神父也会把你送回家。”
路路被吓得不敢吱声，只一个劲得抽泣。
“这儿是？”顾砚川问道。
蒙托神父赶忙解释道：“这下面是酒窖，储存着一些红酒，平时也没人打开。”他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挡住了顾砚川看过去的视线。
顾砚川笑了笑，没说话，越过蒙托走了过去，“我能下去看看吗？”
“这”蒙托有些犹豫，“好吧！”
随即顾砚川掀开酒窖的门板，俯身向下看去，里面黑漆漆一片。
“你们在上面，我下去看看。”顾砚川对张择端和沈蕴说道。
“你一个人可以吗？”张择端问道。
“没事。”顾砚川踩着下去的木梯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动，地窖大概有八米左右深浅，顾砚川走下最后一层台阶，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酒窖不算大，四周靠墙的摆放着许多木桶，葡萄酒的味道十分浓郁。
顾砚川走近那些木桶仔细检查，发现地窖里面放着几条铁链子和几个破碗，碗里面残留着些许面包碎。他拾起铁链，发现上面沾了许多干涸的血迹。
看完这些后，顾砚川又顺着木梯回到地面。
“蒙托神父，教堂里的这些葡萄酒是从哪里购买的？”顾砚川问道。
蒙托神父回答道：“这些酒都是从金山葡萄庄园的，他们会定期将酒送过来。”
“教堂近期举办过什么活动需要用到大量的葡萄酒吗？”顾砚川又问道。
“没有，我们很久没有从地窖拿过酒了。”蒙托说道。
顾砚川点点头，“好了，其他也没什么事了，后续有什么情况巡捕房会通知你们。”说完便准备离开。
张择端和沈蕴一脸不解的跟着他离开了教堂。
“哎，这就走了？”走到街道上，张择端拉住顾砚川问道。
“不然呢？”顾砚川反问道。
“你在酒窖里有什么发现吗？”张择端问道。
“那的确是用来储存葡萄酒的。不过平时也用来关那些小朋友。”顾砚川说道：“我在下面发现几根铁链子，上面还留有一些血迹，应该是那些小孩子的血。”
“什么意思？难道布朗真的虐待那些小孩子了？”沈蕴着急地问道。
顾砚川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需要找到小晨的家人进一步了解。”
三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经过小女孩的摊位时，顾砚川停下脚步问道：“请问你知道一个叫小晨的小朋友家住哪儿吗？”
小女孩的妈妈说道：“我家囡囡没去过教堂，她不知道的 。”
可是小女孩却站起身指着马路左边的巷子奶声说道：“小晨家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里，第三家就是。”
女孩的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小女孩委屈地撅起嘴巴看着妈妈。
“小朋友，谢谢你！”张择端笑着说道。
他们按照小女孩说的位置果然找到了小晨家。
隔着窗户，男人暴怒地声音传了出来，“我早就说了不要把孩子送到那边，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小晨病成这样。”
小晨爸爸看到他们三人走进来，没好气的问道：“你们谁啊，怎么随便进人家家里？”
张择端笑道：“你好，我们是巡捕房的，来看看小晨。”
张择端将刚刚买的点心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这么客气，小晨爸爸也稍微收敛了脾气，无奈地说道：“孩子正病着呢，没啥好看的。”
“哈，正好我就是医生，可以给孩子看看。”张择端说道。
小晨爸爸因为手头拮据，负担不起小晨接下来治疗的费用，他正为此事着急上火。
听到张择端可以给孩子看病，小晨爸爸急忙挤出笑容说道：“真的吗？小晨这孩子已经好几天不和人说话了，只一个人呆呆的坐着，叫他也没反应。”
岑淑珍在教堂里见过他们，她闷声说道：“你们不是巡捕吗？怎么还会给人看病？”
“我可是耶鲁大学医学院毕业的，要不要给你看看我的医师执照？”张择端说道。
小晨爸爸推了推岑淑珍说道：“孩子都这样了，给人家看看怎么了？”
他们跟着小晨爸爸走到后院的房间门口。
“小晨这两天怕生，房间里的窗帘一直拉着，待会儿你们进去了小心一点，不要绊倒了。”小晨爸爸叮嘱道。
打开房间门，里面一片漆黑，房间的角落里隐约坐了人。
“小晨，有哥哥姐姐来看你了。”小晨爸爸朝里面说道。
小晨连头也不回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张择端率先走了进去，一把将窗帘拉开，外面的阳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在黑暗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小晨猛地将头扎进被子里面。顾砚川看出他在害怕，躲在被子里的身体瑟瑟发抖。
张择端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安抚道：“小晨乖，哥哥姐姐是来陪你玩的，不要害怕好吗？“
被子下面，小晨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紫青色的淤痕。
顾砚川看得出来那些痕迹就是绳索捆绑留下的印迹。
“可他们为什么要将孩子绑起来呢？就算小孩子不听话，关起来不就好了？”顾砚川暗自思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