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弄堂里的女尸(5)
“李管家,小少爷睡了吗?”顾砚川问道。
李管家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应该还没睡。”
顾砚川让李管家带他去了李坚的房间,孩子果然还没有睡,奶妈正在床边给他讲故事。
听到门被打开,奶妈转身看向门口。
“小少爷睡了吗?”李管家轻声问道。
奶妈摇摇头。
进去之前,顾砚川又问了一次李管家,李夫人和李院长是为何事吵架?
李管家无奈只能说了一些。
“小少爷这两日身体不舒服,老爷整日在家里陪着小少爷,一家人本来和和气气的,下午夫人突然发脾气,两人这才吵了起来。”李管家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顾砚川抱着李坚站在通往天台的最后一阶台阶上。
“妈妈!”李坚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天真地望着远处的李夫人,奶声奶气地喊道。
站在天台边缘正捂着脸哭泣的李夫人听见儿子的声音,猛然回头,大呼道:“坚儿?”
孩子永远是母亲心底最柔软的一处,李坚也似乎感觉到妈妈的难过,他张开手臂软声说道:“坚儿,抱抱!”
李夫人顿时再也绷不住,眼泪抑制不住地从眼眶流出,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在见到坚儿的那一刻她再也没有跳下去的勇气了。
李夫人从天台边缘走下来,疾步跑到顾砚川面前一把抱过李坚,紧紧地将他搂在怀中。母子连心,李坚稚嫩的小手在妈妈脸上轻轻拂过,试图为她擦去泪水。
“夫人,天台上风大,坚儿年纪还小,经不住吹,有什么事我们下去再说吧!”顾砚川和声说道。
李夫人抬眸望着顾砚川,无力地点头答应了。
李管家见他们平安走了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长叹一口气。
“老顾,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上去了呢?”张择端见顾砚川下来后,在他耳边絮叨道。
“她刚刚一只脚都跨过防护栏了,再不抓紧时间,怕是真的要出事。”顾砚川小声解释道。
李夫人没事,管家将下人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巡捕们。
冷静下来的李夫人让人将孩子抱回房间睡觉,自己陪着顾砚川他们说话。
出事到现在,李院长一直没有出现,派出去找他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李夫人面色冷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平静地喝着红茶,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大厅内繁复的水晶灯投射出刺眼的亮光,墙体装饰着奢华的金色墙纸,欧式的沙发和茶几精美绝伦,大厅的一角放着一台复古留声机和一台精美的钢琴。
“这么晚,麻烦你们了!”李夫人放下茶杯说道。
“李夫人,生命可贵,万望珍惜!”张择端劝导道。
李夫人冷笑,摇摇头说道:“如果不是舍不得坚儿,我早就不愿意和他过了。以前他逢场作戏,我也忍了,可现在竟然”
李夫人眼眶泛红,嘴唇微微抖动,她忍得太久了,急需一个发泄的机会。如今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可顾及的。
“听说下午你和李院长发生过争吵?”顾砚川问道。
“李维森他凭借着我娘家的资助才有了出国学医的机会,回国后我父亲一心培养他,甚至将医院交托给他打理,如今他功成名就了,竟然在外面找女人。”李夫人愤怒道。
“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顾砚川问道。
“误会?”李夫人瞥了一眼众人,不屑地笑道:“我亲眼看到他衣服上的口红印子,还有口袋里的那只耳坠子,这些东西还不能证明吗?”
“李院长这两日不是全天在家陪小少爷吗?”顾砚川抓住细节问道。
“那件衣服是他之前穿过的,估计是他们忘记拿去洗了。”
“我们能看看那件衣服吗?”
李夫人命人将衣服取了过来。
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衣服上有明显的褶皱,右边领口有一处清晰的口红印,界限分明。
“耳坠子也是这件衣服里面发现的?”顾砚川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发现里面并没有耳环。
“嗯。坠子被我拿出来了。”李夫人弯腰从侧身从台灯旁边拿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耳环,“就是它了。”
“珍珠通体雪白圆润,一看就是上等货色,价格肯定不便宜。”邵刘指着耳坠子说道。
邵刘是个钱串子,只要是值钱的玩意儿,无论多稀罕,他扫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现在说这话无疑是给李夫人难堪,这么好看、贵重的耳坠子出现在她丈夫的口袋里,但却不是送给她的。
邵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缓缓低下了头。
“李管家,司机今天在吗?”顾砚川思考时,张择端突然说道。
“哦,在的。老张这会儿应该在门房,您要找他的话,我现在去叫。”李管家立马回答道。
“李院长平时出门都是司机负责接送吗?”张择端又问道。
“大多数都是司机负责,但老爷有时候也自己开车。”
张择端挠了挠耳朵说道:“那麻烦你把他叫过来,我们有事问他。”
“老张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为人老实本分,开车从没出过错。”李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一名司机过来。
“夫人,李院长如果真如您说的那样,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那他一定不会让家里的司机送他过去,所以我们只要知道院长是什么时候自己开车的,再去医院查看他的上班记录,不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其他地方了?”张择端解释道。
其实男人出轨这件事情巡捕房不负责调查,但是这件事情可能与秦朝露被杀有关系,况且仁济医院也被牵扯其中,他们就不得不调查清楚其中的内幕了。
老张面带潮红的走进大厅,看样子应该是和门房一起喝了点酒。他微微欠着身子站在门口,紧张地双手捏住裤腿。
“两位探长,他就是司机老张。”管家笑着说道。
“二位探长好!”老张喝了酒,有些吐字不清。
“张师傅,最近这段时间李院长有自己开车出去过吗?”张择端直接了当地问道。
他这一问给老张问糊涂了,老张搓了搓头皮仔细想了想说道:“最近两个星期院长上下班都是我开的车,晚上老爷没有用过车,所以我今天才喝了点酒。”
这个回答足以解答张择端内心的疑问,张择端挑眉看向顾砚川,两人默契地认可对方内心的想法。
“小邵!”张择端喊道。
邵刘应声从书房走出。刚刚张择端让他给医院打电话询问李院长最近有上班有没有请假的情况。
“张法医,医院回复李院长最近上班时间一直在医院,没有外出记录。”邵刘站在书房门口说道。
张择端双手合掌,随即摊开,耸了耸肩看向顾砚川。
“李夫人,最近有没有医院的同事来家里找过李院长,并且进过你们的卧室?”顾砚川站起身问道。
“没有啊,李维森从来不在家里接待医院的同事的,我们的卧室更不会让外人进去的。”李夫人肯定地说道。
“李管家,最近家里都有哪些人到访过?”顾砚川再次向李管家确定到访的人员。
李管家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查阅后说道:“近半个月到访的人有东林药厂的李老板、华森制药的徐老板、远东货运的金小姐,还有就是夫人的朋友川岛小姐来过两次,其他就没有了。”
“他们来的时候李院长都在家吗?”顾砚川接过笔记,一一扫过这些人的名字。
“金小姐和川岛小姐来的时候,院长没在家。但是川岛小姐每次来都是找夫人说话的。”李管家回道。
顾砚川注意到他们几个人拜访李公馆的时间分别是9号到11号来,秦远生和川岛都是9号早上来的,徐老板10号,金小姐11号,四个人的时间是连着的。
“李夫人,那几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么大家约好似的来你家拜访?”顾砚川问道。
“医院每隔三个月会购进一些医疗器材和药品,秦老板、徐老板还有金小姐都是来商量此事的,川岛是我的朋友,我经常会邀她来家里坐坐,陪我说说话。”秦夫人淡淡地说道。
“金小姐和川岛小姐期间进过你的卧房吗?”虽然这样问很没有礼貌,但顾砚川必须问清楚。
秦夫人略有不快,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卧房的阳台是川岛最喜欢的地方,我俩每次都会坐在那边喝咖啡聊天,至于金小姐她那天来了之后听说李维森不在,和我打了招呼便打算离开,但家里的下人不小心将茶撒到她身上,我就带她到卧室选了一件我的衣服换上了。”
“秦夫人,李院长那件衬衫上面的口红印记颜色鲜艳,界限分明。如果李院长是在与人约会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口红,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身上的汗液和扭脖子的动作肯定会让印迹变得模糊,而这件衣服上的口红印记清晰明显,连唇纹都看得轻轻出处,一定是有人拿着衣服印上去的。另外,你发现的那枚珍珠耳环是放在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李院长贴身穿着衬衫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口袋里的东西,我想一个男人就算在外面有其他人,但为了家庭和睦,也不会将这么明显的东西放在口袋里带回家吧。能做这些的 肯定是进过你们卧室的客人或者家里佣人。”
李夫人明确说过,除了从小服侍她的张妈,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卧室。况且这样珍贵的珍珠耳环,一个佣人怎么舍得随意丢弃。李夫人是聪明人,很快想通这一点,“难道是金小姐?”
“李夫人,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巡捕房也不好过多的干涉,您现在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顾砚川示意张择端准备带人离开。
闹了一晚上,李夫人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今晚辛苦你们了!李管家,帮我送送二位探长。”
顾砚川打着要去喝酒的借口,让邵刘带着其他巡捕先回去,他和张择端两人步行回家。
走到李公馆门口的功夫,顾砚川向他打听了一些川岛小姐的事情。
“你们夫人和川岛小姐认识多久了?”顾砚川边走边问道。
“时间倒是不久。夫人今年年初去参加一场酒会,两人在酒会上认识的,夫人觉得川岛小姐投缘,平时经常会邀请她来家里喝喝茶,打打麻将。”李管家说道。
“那你还记得她上次来是夫人邀请她,还是她自己来的。”顾砚川踢着路边的石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上一次啊!哦!上一次川岛小姐自己来的,还给小少爷带了好些玩具。”李管家回忆道。
“那这个川岛小姐的身份是?”
“她是日本医药协会委员,夫人与她交好,医院的好些进口药物都是通过她的渠道采购的,老有本事了!”
听李管家如此说,川岛应该是帮了李家不少的忙了。
李管家将他们一直送到公馆门口,门房的人知道今晚不太平,一直坐在那边不敢休息。
“好了,就到这里吧,您也回去休息吧!”
“二位探长慢走!”李管家笑着说道。
夜色静谧,明月当空,黑暗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树影婆娑,风轻轻的吹拂过二人的脸庞,一切显得那么安谧。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张择端问道。
顾砚川转身指着李公馆,沉声说道:“太多巧合了,秦朝露的死绝对和李院长有关,而仁济医院怕是也脱不了关系。明天先让小邵去查查那个川岛小姐吧。”
张择端不解,“你刚刚不是说金小姐就是李院长在外面”
“嗳!”顾砚川摆摆手否认道:“我可没说金小姐和李院长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你原来”张择端顿时明白了顾砚川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