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废土遗民
“乔森,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能咋样,巡逻队一天天地来回转啊转啊转呗。”
“不,你知道我说道是那个‘外面’。”
“别老惦记着那边了,马克。上面全是废土,别想了。”
“……”
两个“张牙舞爪”的身影在一间密室内交谈着。他们的体表密布着细长的神经棘,没有眼睛、嘴巴等器官,他们的一切生理、行为活动全靠这些“触手”解决。与其说他们是在“交流”,实际上不过是将神经棘来来回回地缠绕在一起,通过它作为神经信号传输的纽带罢了。这是一种由软体动物进化而来的智慧种族。
“所以,我们就要一直憋在这个地窖里,憋一辈子?!”
“你冷静点!你散发的神经信号太强烈了!会把巡逻的人招来的!”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们……我们,在这里已经太久了……”马克稍稍压低了神经信号,他的身躯如同海绵排水般一紧一松——这是这个种族独有的减缓神经信号的方式——也就是所谓的“放松”。
“这座最大的地下都市能够被你说成是地窖也是够‘荣幸’的。”乔森摆了摆触手,传递出“我理解你”的信号。他接着“说”道:“放心,离我们返回地表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嗯。我相信你,乔森。”
“不要只相信我,要相信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休息的全体同胞。”
马克抽出几根神经棘,“看”着这个密室:“现在已经很晚了吗?”
“是的,守卫都换夜班了。”
“可惜我没有你戴着的手表,不知道时间。那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马克,我们没有安全可言——至少在目标实现之前。不止你我,全体同胞也是这样。”
“……”
“不用担心~我们的组织还是很强的!”
“……”
“马克?”
“不,没什么……我只是对未来有些迷惑……”
“这很正常,新人。”乔森这次没有称呼他的名字,他用一副十分正式的口吻对这位年轻人说道,“每一位新成员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只要你在我们这里干上一段时间,这种想法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马克并没有传递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还在思考着乔森的话语,也仿佛内心做着最后的激烈斗争——加入?不加入?
乔森见马克沉默的表现,并没有觉得冒犯与惊讶——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他用一只手拍了拍马克的肩部,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实我当年加入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对未来感到虚无与迷茫……是啊!想要重回地表对我们这些废土后裔来说是多么的梦幻!地表还宜居吗?还有幸存者吗?我们谁也不知道。”
乔森看着眼前茫然的马克,就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他接着说道:“马克,相信我,相信我们‘救赎’组织。哪怕当局已经不再惦记我们曾经的家园,甚至将我们视为‘异端’,我们的理想也从未丢失。每个人都做好了为理想而牺牲的觉悟。”
“但是……”
乔森没等马克说完便打断了他:“我明白,但理想的内涵不就在于因为它看似梦幻、看起来不可能实现吗?哪怕我看不到那一天,甚至年轻的你也看不到,但我们的后代一定可以看到——看到我们重返地表,弥补我们文明的罪孽的那一天的到来!”
他看到马克传来的情绪已经没有了迷茫——尽管有些犹豫,但这也足以证明这位年轻人的优秀了。乔森想起自己当年加入的时候,可是自闭了好几天才想通!
“好了,感谢什么的等我们回到基地再说吧。先过了眼前的困难再说。”他总结道。
作为“救赎”这个组织的联络员,甚至是已经发展了一位成员就差带回基地述职的联络员,本应该无时不刻注意着巡逻队的状况,乔森却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他将去述职地点的地图弄丢了。这意味着政府的巡逻队一旦捡到了地图,不出一分钟便可以突袭那个地方,然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群野蛮人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所谓“异端”的同族!
地图是在他带着马克逃脱巡逻队的搜查时弄丢的,具体的地点或许在一处贫民区的某个巷子里。
“好在地图丢在了贫民区,不然麻烦大了。”
“还要回去找吗?我会使用蒸汽铳,也随身带着。”
“那种玩具不可能穿透巡逻队的装甲!”乔森看着马克,不愧是组织百年来寻找到的天才人物,正气铳虽然不能跟巡逻队的武器媲美,但也说明马克出身极好,能够接触这些一般人接触不到的武器——政府的训练用制式武器。
“行了,往好的方面想,咱们还有机会。现在,马克,你的第一项命令来了——带着这封信回总部去报告!立刻!信上有地图,不要弄丢了!”
“那你……乔森……”
“不用担心我,我命大。”乔森背对着马克,他将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马克。这个旧信封是他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在如今这个世道,这样的可以传播信息的工具被政府封锁保管得相当严厉,稍有不慎便是魂归故土。
马克接过信,将信封藏在衣服里侧的口袋里,拉上拉链封好。
“乔森先生……”
乔森没有再管马克传来的神经信号,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但他突然站住了,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弥补,绝不能逃避!”
是啊,地图是自己弄丢的,理所当然就要自己去找回来。那整个文明犯下的错呢?乔森没有说明这一点,因为他感受到了马克传来的神经信号——坚定、不惧一切的挑战精神,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马克的话,应该是理解到了吧。乔森这样想着,准备迈开步子走出密室。这个密室也是组织的一处隐秘据点。
“把它带上吧。”马克突然说道。他默默地注视着乔森的背影,缓缓解下了别在腰间的蒸汽铳准备递给乔森。
“不用了,我用不惯那玩意儿。”乔森摆摆手,走出了房间,消失在了马克的视野里。
门外,人造太阳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地下世界的黎明到来了——哪怕是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