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下都市
新的一天到来，虚假的太阳在虚假的天空中散发着虚假的阳光。
这一切仿佛都是虚伪的化身，处处充满着不真实感。这座钢筋混凝土森林并没有屹立在无尽的大地上，它蜷缩在压抑的地底。
看不到雄伟的高架铁路，看不到恢弘的摩天大楼，也看不到繁忙的航空路线……只有川流不息的人潮，只有紧凑的集市矮楼，只有永恒不变的钢铁穹顶。汽车在这里是稀罕事物，因为城市的道路太过于狭窄，根本容不下汽车通行——当然一切都有例外，起码对于上层社会的个体来说存在“例外”这个词语。
上层社会所在的区域依然繁华，你甚至可以在那些地方找到旧时代超级都市的繁荣富丽。精致的花园别墅，宽敞得可以容得下四辆汽车并行的沥青道路，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霓虹灯光……这里是这个文明财富的中心，文化的枢纽。上层贵族们在这里花天酒地，纵情享乐。没有谁在意其它区域的情况——这些压根就不重要。这里有着地下都市最大的娱乐场所，任何你能想到的或是想不到的娱乐方式在这里都可以找到。
这里有着整个地下都市最强大的军队守卫：强大的装甲车辆随时在它的外围巡逻，一批一批配备着核铳的精锐士兵轮流站岗，现金的雷达与危险物品探测仪昼夜运转。这里也是军队的常住地，帝国的心脏。
上层区修建起宏伟的尖塔——曙光之塔——这是地下都市最高的建筑物。讽刺的是，大人物们为它赋予了曙光这个极富希望的名字，却在它上面安装了最先进、最强大、射程覆盖整个地下都市的核能轨道炮——绝对的杀戮机器。旧时代的禁忌力量在这座塔并没有得到销毁，它得到了释放。事实上，那些人物恐怕就没想过让核武器这种力量彻底消失——从他们部队手里拿着的核铳就可以看出。
这座塔内也是整个都市的控制中枢，政府的最后防线。那里有着一间间最高决策室，指挥室，控制室……甚至皇帝的行宫也在这里——它占据了最高的地方，在那门恐怖至极的轨道炮的旁边，仅仅隔了一道玻璃门。
此时，在那门象征着毁灭的武器面前，两道身影静静地站着，用触手做着无声的交流。
“核能摧毁了地表的一切，那场大战直接导致文明人口锐减，文明最终龟缩地下。”一道身影说着，“那些暗地里流通的所谓‘教科书’是这样写的，对吗？”
“是的，陛下。那些伪教科书是这样描述的。”
“查到幕后主使者了吗？”
“是，陛下。已经确认是‘救赎’组织的哈肖做的。”
“那你们还不去把他清除掉？”地下都市的皇帝显然对面前的部下的工作感到不满，他抬起了一条触手，抓起来腰间的核铳。接着，他又控制着另一条触手来到了某个按钮的上方。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二选一，努克。是被我的核铳一击解决，还是被这门炮轰得稀碎。”
努克说不出话了。他当然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格——这在上层社会不是什么秘密。他是真的干得出来为了干掉一个个体而动用这超级武器的事情！这位皇帝为了目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此时，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趴下来求饶。
“不，不敢！陛下息怒！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铲除这些臭虫！”
“给我相信你的理由。”
努克赶紧抓住了这随时都会一闪而过的机遇。这位皇帝做事强硬，唯一能指望他改变自己决定的事物便是他自己。
“陛下！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些臭虫的绝大部分据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基地，然后一举消灭他们！”
“恩……咳咳咳！咳咳，咳！”帝国的皇帝正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努克见状赶紧将一旁的注射器递给陛下，这是赚表现分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皇帝接过注射器，忍着咳嗽，在他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扎了下去。待注射器里面的药剂全部注射完，皇帝才恢复了“正常”。
努克知道，这位皇帝使用了某种技术延续了自己的寿命，这种不定时的剧烈咳嗽是其副作用的表现之一——这个在整个上层秘密流传的话题本身就是努克作为跟皇帝经常接触的情报部长有意无意泄露出去的。至于其它的副作用，除了皇帝本人，恐怕就没人知道了。
努克继续着“表演”，他关切地问道：“陛下……”
“没事了。”皇帝恢复了正常。他摇摇头，似乎在为这种生命技术的不成熟而感到无可奈何，也似乎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波动。这个种族的特殊之处便是一旦情绪波动达到了某个阈值，身边的同族便会有所感应。对于这位皇帝而言，这种种族的特殊之处是一个巨大的缺陷——必须采取措施弥补或者修改！事实上，他已经推动了相关的项目的进行，也取得一定的成果。
“那就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退下吧。”皇帝显然已经“原谅”了努克的“过失”。
“谢陛下！”努克连忙道谢，然后赶紧离开了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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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太阳……陛下到底从哪里掌握的技术？”离开那间时刻散发着恐怖氛围的屋子的努克在头脑中发散着思绪。
他看着窗外高悬的“太阳”出神，这个奇观是皇帝陛下带来的。
“是这位皇帝陛下带领着初代的遗民进入了地下，是这位皇帝率领遗民建起了这座地下都市，是这位皇帝带来了可以让种族在地下生活的技术……”
一个又一个皇帝的功绩浮现在努克的脑海。他对这位皇帝有着强烈的不安，对文明的未来分外忧虑——这些担忧都源自皇帝身上的重重疑点——这是他作为情报部长才能够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慢慢察觉到的。
“单靠那群遗民绝无可能造出人造太阳这样的奇观！”努克断言道，“甚至在文明处于地表的巅峰时期，也绝对不可能！”如果真的有，博物馆里为什么没有一丁点的记载？自己接触到的这些情报线路一点也收集不到相关的信息？
努克完全不知道这些技术的来源，他的不安就来自于这个地方。他希望搞清楚皇帝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核技术的突飞猛进跟他也脱不了干系！
自从地下都市建立，他就封死了一切关于地上的信息，毫不留情地打压着想要回归地表的个体。他还带来了更先进的核技术——核铳与那门核能轨道炮！
正因为是皇帝，所以无所不能……这样的鬼话只适合去骗骗三岁小孩。努克搞不清楚，但他会一直调查下去，故意拖延针对“救赎”组织的行动也是其中的一环，那个从地下都市初建就一直存在至今的组织或许有着部分答案。
但如今，努克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极大的改变了，这当然要“归功于”皇帝陛下的命令。“他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努克甚至怀疑道。但自我怀疑不能解决问题，努克必须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他看着眼前的虚假太阳，看着底下的都市。
“虚假的背后会是真实吗？”他暗叹道，“阴影是时候沐浴在聚光灯下了。”
他加快脚步，离开了这座曙光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