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除夕将至，赵未修靠在树上放眼望去，京城的万家灯火阑珊，只有千府闭门人静。但他发现附近不仅有镜栙司的人暗守，还有一路更隐秘的人，定不是朝廷的人。芊蔚可真是搞事能手，前些日子赵岂他父王向皇帝请旨，将芊蔚指给赵岂为侧妃。人刚出宫不久，马车突然受惊，撞向湖中。老王爷救上来时退都断了半条，需在府中静卧半年。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岂有几房美艳的妾室，竟找到相如赋中他私藏一年的情人，孩子都快生了。老王妃被气得晕了过去，下令禁止此女入门，更别提孩子之事。但未过几日，赵岂又与那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老王妃将他连夜送回广陵娘家。

    想到这里，赵未修摩挲着下巴，赵岂半路还遭山贼打劫，被虏到山寨为奴。皇帝已派御林军前去解救，但芊蔚做事，果然狠绝毒辣，只能派鶗鴂去救赵岂了。

    他悄然躲过众人眼目，来到芊蔚房中。屋内清冷，只有木炭呲呲的声音。窗户大开，寒风吹了进来，引门纱翩翩。芊蔚坐在火炭旁边，烧着手中的纸张。越过遍地的纸张，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冷茶，敬向对面。

    芊蔚拾起毛笔写道“宋书兰如何？”

    桌上有纸笔，赵未修回道“云雪苑确实是个好地方。”

    烧了一张又写了一张“可是为了赵岂之事来？”

    “是也不是。”

    芊蔚浅笑，炭火熏红了双颊，映出从未见过的娇憨，但写得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娶我的人，都死了。”

    “难道来与我相谈婚嫁之事？”

    赵未修浅尝了口冷茶，心中那分杂念瞬间消失殆尽，“你家附近很热闹，可是惹了哪路人？”

    对面的人望向窗口，外面黑漆马虎，什么都看不到，回过头写道“想杀我的人很多，想救我的人却只有一个，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他手中的笔顿了顿，心中烦躁不已。自帝休消失后，灵珠沉浮在丹府，无数尘封的记忆开始回来，而自己做的许多事皆不受控制。他想杀了芊蔚，但又总是不由自主的救她，心中有股陌生的情绪，在灵珠压不住时，涌上心头，难受而又苦涩。

    芊蔚将手中的纸张揉成纸球砸到他身上，回过神来，桌上已写下“我来救你。”他抬头望向芊蔚，对方靠在椅子上，又在专心烧纸张。犹豫片刻，留下纸张便离开了。

    门纱浮动，待芊蔚回过神，屋内只剩木炭呲呲作响。她起身来到桌边，拿起纸张自嘲，原来是替赫然求情的。可惜，想杀赫然的并不是她，但想杀姓赫的，不止她一人。

    手中纸张上的字迹确实是出自赵未修之手，不过，方家赵未修的字，她见过。

    两名宫女的尸体已在大理寺放置好几天，赵未修趴在门口恶心不止。顾式微却旁若无人检查，又叫候在门外的宫女查看身体。他走到屏风外，让其查看脖子一下，手臂内侧是否有淤青。片刻之后，宫女回报，只有脖子下侧有，手臂内侧没有。一般这种情况，只能是蓄意杀害。以赫然的功夫，不应该用这般拙劣的手段害人。又问那宫女“案发前，赫大人在干什么？”

    宫女回道“那天下朝，太后身边的嬷嬷来找过他。”

    赵未修用手帕捂着鼻子来看了一眼，食指在伤口上轻轻按压，开口道“匕首刺入的力道确实是眼前之人才能做到，但刀偏半寸没有伤到要害，致命在头顶，骨头有裂开迹象。”

    顾式微无语“你怎么不早说？”

    他跑到门口换口气说道“你娘天天看着你，要不是今日来查案，我都许久未见你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顾夫人禁止赵未修踏入顾府，也禁止顾式微到大理寺寻赵未修。如此，便错开赵未修当值的日子来大理寺。二人多日未见，免不了吵上一番。

    出了宫殿，赵未修突然肚子饿，拽着他偷偷溜入御膳房。二人刚到，就看到老太监正在训人。

    身穿太监服，易了容的赵未修偷偷问一旁正在剁菜的太监“这是宫里哪位贵人在办宴席？”

    太监悄悄回道“国师正在慈宁宫的斋卷室作法，听闻那里闹鬼。”

    斋卷室闹鬼？赵未修暗想，皇宫禁地高手云集，哪路鬼怪不想混了。他正要问何时发生的，就被老太监发现骂得狗血淋头，让他出去劈柴。顾式微也好不到哪里去，整张脸都被柴火熏发亮。熬了半个时辰才逃了出来，顾式微手中藏了几块木炭，捏碎拍到赵未修的脸上，心中才痛快些。

    晚上，赵未修躺在斋卷室房梁上。要说这斋卷室，倒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不过是很多年前，发生过一次政变，叛乱者全都在这里自杀，其中有六位王爷。当时的皇帝不忍兄弟自相残杀，在这里立了衣冠冢。是以周围几里皆无人，盏灯都点不着。隔壁宫殿是太后的慈宁宫，东虞寺庙最好的驱灵符可都在这里。

    现在都夜半三更了，鬼影都不见一个，那小秃驴着实有点本事。赵未修从房梁上翻下，手指从书架上的书脊慢慢滑过，而后拿出一本书史册，记录了东虞一百多年前的经历。书中最后一页字迹模糊，仔细观察只能看懂其中两字“陌衿”，落脚“颜”字。大拇指摩挲着“颜”字，整个东虞颜姓不多，十三年前铮威大将军颜伯期算一个。他与方家二房方筗交好，方筗是赵未修的二叔父，其嫡女嫁给了先帝。因此事与方龄斋闹翻，后来自建府邸，直到方家覆灭也没有再见一面。方筗手握重兵，颜伯期是他的得力下属，听说两家结了亲，颜伯期的女儿许配给了十一皇子赵曕蕤。但后来方筗造反被株连九族，颜伯期为救赵曕蕤被牵连。

    陌衿此人怎么与他们有关？

    他来到书架最后面，目光穿过层层书架看向门口，片刻后门被打开，背着月光很是渗人。来的不是人而是无面阴灵，它扭头看向屋内，后面走去。斋卷室四周湖水环绕，水面丝毫没有波动。赵未修来到湖边，阴灵回过头看向他，阴恻恻笑了笑，突然消失了。他察觉不对劲，赶紧潜入湖中向下游去。

    斋卷室底部四周，全都是长形石块砌成，拐角处有碎石堆起来指向左侧，赵未修重新摆向右侧，其中一块石头移到地下，出现了洞口。沿着洞内石阶而上，大约半柱香后，来到一石室内。从怀中拿出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夜明珠，室内明亮起来。四周是无数形状各异的小鬼拿着铁链环绕着中间面目狰狞的铁面巨人，手中长矛指向前方。赵未修竟呆在了原地，前方中间被铁链拴住一把剑。此剑无灵，主人定是被困。但剑身却是熟悉，他扯断其中铁链，惊起一阵哭叫声，打骂声，还有笑声。地上开始涌出无数黑色瘴气，伴着阴风惨惨，怨灵开始撞击墙面。

    赵未修前面撞过来一个怨灵，被他一把掐着脖子捏碎。吓的周围瞬间沉寂下来，不敢乱动。后面墙开始裂开，出现一幅画。画卷上的人一袭红衣，手握此剑，走在一片雪地上，后面是一条龙。

    他伸手触摸画卷，佛尘珠突然冲破灵力，晕了过去。

    “施主，施主，醒醒”

    赵未修被人摇晃得头疼，睁开眼才发现自家身处佛门大堂。身旁的和尚见他醒来，赶紧跑去找主持。他揉揉太阳穴问道“请问小师父，这是哪里？”

    身后有人扑哧笑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到一未俏生生的姑娘，弯弯的月牙眼很讨喜。小和尚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这里是隐道寺，施主无碍就好。施主在湖中晕了过去，是这位女施主救了你。”

    姑娘自来熟的向赵未修招招手说道“奴家名叫渡心，渡海而来。公子叫什么？”

    赵未修起身朝殿内拜了拜，合掌回道“阿弥陀佛，多谢姑娘相救，在下不久就要皈依佛门，姓名早已不重要。”

    渡心轻笑“当和尚有什么好，若是公子不愿告诉，便不再勉强，”赵未修送了口气，又听她低声说道“可公子身上有佛尘珠，奴家的嘴可最不严实了。”

    “赵未修。”

    “原来是景王殿下，奴家有礼了。”

    有礼个屁，人看着娇小，竟是个高手。赵未修不再与她纠缠，向主持道谢后离开了此地。过了半晌，后堂进来一个和尚“渡心，你来作甚？”

    渡心弯弯的眉眼，像是见到了情郎，“黎度哥哥，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