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混浊光景
近来时气反复，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上病状又多，试了各种药方总不见好，便只能在房内休养。
苏寒节得了空，自要往纳祥院看望。
他坐在床前，脸上略带笑意：“母亲今日气色倒好了些。”
老夫人歪靠在软枕上，满面慈祥：“都是老毛病，将息着也就罢了，不打紧。你朝堂事忙，不必老往我这儿赶，还是外头的事儿要紧。”
“母亲这样说，我就更是惭愧了，是儿子没能平衡好后院，让您受累了。”
“你既说到这儿，我也不得不提一句，”老夫人神色稍严肃了些，“如今看来，你那几个姨娘也是不中用的，只惦记着争宠夺势，搞得如此乌烟瘴气。现下我病了，你也该打算打算，挑个顾家的正经主子料理宅院。”
苏寒节明知故问道：“母亲的意思，是要我续弦？”
“顾氏当年虽作恶跋扈，倒也是个管家的好手，相较之下，你这些妾室们终究是成不了大气候，我看沈氏和孟氏也算安分，选个合适的进来，往后你的仕途也能顺畅些。”
老夫人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苏寒节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已经一把年纪，一时还真没有可心的人选。
“你若有心，我就找人帮忙留意着，总有好的。”
苏寒节点点头：“那就有劳母亲。孟氏月份还小，这几日暂且顾着，倒也妥帖，不必太急。”
老夫人转了话茬：“我知道，你心里始终介怀于袖罗的命格，瑶儿和陵北是大房所出，又优异，你难免偏心几分也是常理。只是他们自小被宠溺着，如今愈发乖张不像话，闯出这种种祸端，惹得你在皇帝跟前也跌了面子。”
“母亲的意思儿子明白，可我也并不只为着陵北是嫡出，子洋性子过于软懦，玉瑾难成大器，也唯有他可堪托付。”
苏寒节显然没太在意这些话，当日他把苏陵北打成重伤，关键还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说到底，陵北犯的错并不大，只是名声难听些，跟那些王孙公子的风流韵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至于疫病谏言的事情，孩子们年轻气盛，经验不足也是难免，受些磋磨反而是好事。
至少现在，苏陵北还是他心中唯一的继承人选。
老夫人叹了口气：“亲家不日就要到达，恐怕顾氏的事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可得先想着应对之策。”
这个岳母的分量苏寒节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日为了求娶顾氏，他也算得上是历经磨难考验，最后靠着外祖傅靑的面子才终于夺得美人归。
往昔种种一时涌上心头，苏寒节似有几分恍然。
是啊……曾经顾妍也是个明艳活泼的娇俏姑娘，怎么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陵北犯错受责，夫人忧思郁结，身子总不见好。她料理府中诸事必亲力亲为，又兼风寒侵体，一日不堪劳碌便倒了，竟已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终究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够尽心，枉送了她的性命。”
苏寒节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国夫人来必定要追究，显然不是轻易可以搪塞的。
“你拿定主意就好，”老夫人倒也认可，“闲暇时多宽慰宽慰孙儿们，府中出了这样多的事，他们年岁尚幼，只怕走上偏路。”
“儿子知道。”
诚如老夫人所说，如今后宅女眷凋零，孟氏怀着身孕，还得暂且管家，这样的光景下，有个一直被忽略的角色更是坐不住了——二姨娘。
沈氏原是老夫人的家生奴才，到了适婚年纪，老夫人本有心给她指个本分人嫁了，可她自己生出僭越的心思，趁着苏寒节醉酒钻了空子。
她生得倒也乖巧，两人又都血气方刚，半推半就便成了。
苏寒节酒醒以后事情败露，自觉面子挂不住，最后虽然收了沈氏，却对她越发厌恶，到底不曾宠爱过。
也正因为她身份卑微，又没有存在感，所以顾氏只是偶尔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倒也不曾过分刁难。
此刻她正呆愣地坐在门前，手中耷拉着绣了半副的肚兜样式。
丫鬟寻燕关了窗，悄声提醒：“主子，起风了，您要不进里屋歇歇吧。”
沈氏回过神来，表情凝重地呢喃：“六姨娘终于是过上好日子了，本来就有个女儿依靠，现肚子又大起来，还能管家。寻燕，你说会不会过几天，老爷就提拔她当新夫人了？”
“主子，你多虑了，”寻燕赶忙安慰，“你排第二，她是最末了，怎么也越不过你去的。”
沈氏哑然失笑，排行有什么要紧，老爷的心思才重要。
其实她也知道该如何争宠，只是当年顾氏一家独大，风头过盛，沈氏根本不敢抗衡，五姨娘早早难产而死，多半就是他们的手段。
沈氏瞧着院中凋零的景色，更觉得哀愁苦涩：“我这个年岁还有什么可盼的，以后老爷要是再娶几个姨娘，恐怕就要把我挤出去了。而且，要是她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不知道老爷会高兴成什么样，只会更把她捧在手心里。”
当初自己一心为了荣华富贵，委身给苏寒节做妾，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倒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主子，你别伤心了，这府中时日虽然清闲难熬，总归是好过外头的动荡。老爷已经有这么多的孩子了，六姨娘就是生个金元宝出来，也影响不了什么的。”
沈氏虽然明白这些道理，眼眶却渐渐红润了，她忽然在想，如果当初听从老夫人的安排，现在说不准都当上主母娘子了，那该多好啊。
寻燕见她神色实在不好，只得换个话题：“对了主子，我想起来，这几天好多官家贵妇们传言，说这荣宝街新开了间回春堂，里头的大夫最擅驻颜之术，他们家的玉红膏、褪斑汤行销得不得了！”
沈氏还真有了几分兴趣：“回春堂？”
寻燕笑言：“是啊，主子你不曾生养过，身材本就比她们纤细，容颜又姣好，如果再加强些保养，还怕老爷不回心转意吗~”
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呢，沈氏当然也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那你寻个机会出去，也帮我带一帖回来，低调些，别让旁的人知晓。”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