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仇人相见
苏袖罗果真所料不差，数月前，大均与瓦刺部在边陲泾州交锋，双方相互制衡，激苦鏖战未分胜负，因山路险阻，运送粮草的队伍不慎遇上山贼，又兼内鬼作祟，导致军队供给断绝，只能死守城防。
后来某日，泾州城楼下忽然无端出现一群牛，且每一头都是膘肥体壮，大均士兵断粮多日，饿劳非常，守将便自作主张将牛群放入城中宰割充饥，结果正好落入瓦刺部的圈套。牛群身上带有疫病，通过进食致使大批士卒染病，且传播十分迅速，很快便祸及泾州、戍州、硂安等多个边境重地。
兹事体大，皇帝天天召集百官商量对策，指派的御医去了一批又一批，却都无法遏制疫病蔓延，整个大均上下顿时人心惶惶。
君王有困，苏寒节自然也没有好日子过，免不得拎着肝胆忐忑上朝，眼下满朝文武并无一人可举良策，气得皇帝连饭也吃不下。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三夫人柳氏接连几日没见着丈夫，一大早来到书房，竟又被顾氏拦了回去。
大夫人咳嗽了两声，刻意板着脸道：“妹妹，可不是我想驳你的面子，老爷为了疫病的事儿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你就别自讨没趣了。”
三夫人气恼地回了一句：“纵然是老爷忙得焦头烂额，难道就只许大夫人照顾不成。”
柳氏的亲姐姐，是皇帝二哥湛王爷的正妻，她的父亲还是曾经的安远将军，虽然如今已经致仕，但余威势力还在，要不是柳氏自己一心求嫁，也不至于屈尊妾室之位，在这府中，她的身份跟其他姨娘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原本这柳氏是最有资格与大夫人抗衡的，可偏偏她脑子不够灵光，总是少根筋，处处落于下风，女儿苏渺渺也被大夫人母女教唆得骄纵任性，若不是尚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在，那便是妥妥一把好牌打得稀烂。
大夫人昂起头，掸掸衣袖道：“妹妹，我可是好心好意劝你，如今的局面，我看你还是不要主动触霉头。”她当然不会真有心维护柳氏，只不过是因为现在苏袖罗势头足，留着三房总还是有些用处。
柳氏身边的陪嫁丫鬟雪砚适时提醒道：“三姨娘，小厨房给二少爷熬的鹌鹑汤应该已经好了，不如回去瞧瞧吧。”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她，若是不慎真惹恼了老爷，苏子洋也免不得要被责罚一番。
柳氏就是再如何争风吃醋，也得顾忌儿子的前程，于是只得借坡下驴道：“说的也是，那帮笨奴才做什么都不叫人放心。”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恰好经过的苏袖罗躲在廊下将一切看得分明，眼底的情感晦涩难明。
还没等柳氏走上两步，一个小厮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满脸的欢喜：“大夫人，大少爷他，大少爷回来了！”
长子嫡孙苏陵北学成归来，总算是驱散了些苏府连日来的阴霾气息。
苏袖罗看着大夫人脸上陡然变化的神情，只觉得有趣。
这个苏陵北，前世为了权位，先是一心攀附太子，得知太子身体有所缺憾以后，又马不停蹄地与三皇子白锦卿打得火热，可以说在白锦卿称帝的过程中也费了不少心力。
他跟苏瑶不愧是同母所生，两人简直是一路货色，看上去大义凛然、品德高尚，实际却是拜高踩低、口蜜腹剑，绝对的利己主义者。
苏袖罗抿一抿嘴，既然大哥回来得这么巧，那就正好先拿他开刀。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苏府门前，大夫人带一干亲眷守着迎接，苏陵北下马后，直接就奔向了顾氏，他本就长得健硕，或许是在外历练晒黑了些，看着便是又高又壮，十分惹眼。
苏陵北的笑容颇有些狂傲：“母亲，孩儿回来了。”
“大哥！”苏瑶自然也高兴得紧，她心想苏袖罗这下可要吃苦头了。
“妹妹，几月不见，你更漂亮了。”
苏陵北从来也不吝夸奖苏瑶，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妹妹简直就是海中的明珠，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比不得她一星半点。
“大夫人。”
苏袖罗本来只是站在人群后头心不在焉地看着，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磁性男声，她的心中恍若被雷劈中了一般颤痛。
白锦卿随之下了马，他的骨相优越，一双狐狸眼总是眼角微扬，凝眸深邃，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鼻梁高耸，下唇比上唇略厚，身上自带一股矜贵之气，叫人挪不开眼睛。
前世，他们是在建阳郡主的马球会上初遇，白锦卿英勇骁飒的挥球动作，直接击中了苏袖罗的心，从那以后，她就深深爱上了他，并为能成为他的妻子而感到无上荣耀。
而此刻的苏袖罗，看着白锦卿虚伪的笑容，竟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干呕了两声。
为了权势地位，他可以伪装出任何一种面孔，孝顺的儿子、忠诚的挚友、痴情的丈夫，苏袖罗现在才发现，虽然他们相识十年，成婚七年，同床共枕无数个日夜，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白锦卿，他的好恶是什么，执念是什么，究竟哪一刻表露的哪一丝情感才是真的，还是说，从头到尾，他每一个笑容上扬的幅度、甚至每句话的抑扬顿挫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简直叫人细思极恐！
大夫人问：“三殿下，今日你怎么也有空过来？”
“正巧上街办点事，遇到陵北兄，就一同说着话到了这儿。”
白锦卿回了顾氏的问题，抬头间正好瞧见苏袖罗瞥了他一眼，那个装扮素雅长相隽秀的小姑娘，目光里竟然全是厌恶和仇怨，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白锦卿的生母原本非常得宠，后因惹怒皇帝而被废弃冷宫，他也因此受尽白眼与冷落，学会了察言观色。
他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姑娘，她何以会是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