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山震虎
顾氏扶着老夫人走在前头，三夫人柳氏和郑姨母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苏瑶听到母亲的声音，赶忙迎上前递了个眼神，顾氏立刻便注意到满地的狼藉，随即面色一沉。
苏渺渺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爬起来跪到大夫人和三夫人跟前，涕泗横流地告恶状：“母亲，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啊，都是这个苏袖罗害我的，你看，我流了好多血！”
还没等顾氏厘清思路，老夫人就先发了问：“袖罗，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苏袖罗也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跪到苏渺渺旁边，声音沙哑地答：“祖母，母亲，袖罗知道自己命数不好，是个轻贱之人，可是三姐姐她骂我也就罢了，还骂我娘亲是病痨，想要将我们赶出府去。”
“我同三姐姐说，祖母和母亲都是菩萨一般的心肠，她们是大富大贵之人，肯收留我在府中，我是万分感激，并且时刻谨慎不敢造次，”苏袖罗越说声音越是低沉，“却不知究竟是哪一句惹恼了三姐姐，她忽然就扑上来想将我掐死，我心中害怕，只能向后一躲，三姐姐这才摔在了地上，还撕烂了母亲给我做的披肩。”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灾星！”苏渺渺眼睛通红，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气急败坏地伸出手狠狠扇了苏袖罗一个耳光。
苏瑶恨铁不成钢地望了她一眼，本还想卖个面子替苏渺渺分辨两句求求情，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苏袖罗一怔，眼底的寒芒刺得苏渺渺竟有些脊背发麻，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摸着脸哭诉着：“三姐姐，妹妹真的无意冒犯你，我只一心要去给爹爹请安，你却拦住我的路不让走，还辱骂我出生不好，我也是没办法才同你辩解几句。既然三姐姐这样生气，那妹妹向你赔罪就是了。”
苏袖罗的话虽有些颠倒黑白，却与之前的话语内容大体不差，让人想挑刺也挑不出来，更何况这样的情况下，她字字分明，言辞清晰，相比张扬舞爪的苏渺渺，也会更有说服力。
苏瑶叹了口气，这个无用的三妹，本来她受了伤，是占着理的，可刚刚那一耳光，直接把后路给打没了，就算母亲有心偏袒，眼下也不好发作了。
三夫人自然是更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赶忙扶起苏渺渺，仔细瞧了瞧那伤口，心疼地说：“我可怜的孩子，流了这么多血，这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得了啊！”
“你一个做娘的，把女儿教成什么样子，还有一点小姐的体面吗？”老夫人是最重体统规矩的，见状当即呵斥道，“口口声声直唤妹妹的名字，哪有一点当姐姐的垂范，还不快带下去医治，杵在这里丢人，回去好好思过几日。”
按理说动手掌掴自己的妹妹是应当受到惩罚的，不过一则苏渺渺已经受了伤，二则又有郑氏这个外人在场，更是不宜家丑外扬。
苏渺渺却还没看清局面，仍在试图挣扎着：“祖母，真的是苏袖，不，是四妹妹先出言不逊，我才气急了想警告她一下，她刚才说的根本就不是事实啊！”
苏袖罗紧接着磕了个响头，掷地有声地道：“祖母，袖罗敢发誓，刚刚说的句句是真，若有一字虚言，便叫我不得善终、曝尸荒野！”
这句话的份量可想而知，在场所有的人无不震慑，连苏渺渺都惊得瞪圆了眼。
现在的苏袖罗既不怕毒誓，也不怕死，她这一番举动，为的就是敲山震虎，她要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好孩子，你先起来吧，错不在你，”老夫人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倒是彻底放下了芥蒂，将心完全偏向了苏袖罗，“我相信你，但是，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苏袖罗应声站了起来，感激道：“孙女记住了，谢谢祖母。”
柳氏见老夫人态度如此明确，只能憋着闷气带苏渺渺先行离开了。
料理完苏渺渺，老夫人望向顾氏问：“这地上的芦花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苏袖罗恰到好处地打了几个喷嚏。
大夫人的神情有一丝慌乱，虽然她也不清楚个中缘由，可若直接矢口否认，老夫人必然会追查，如此一来便会发现自己是用旧的粗布料子改制的衣裳，就算以节俭用度作为借口，也免不了会挨顿骂，说自己厚此薄彼。
没想到，苏袖罗这个小丫头城府竟然如此之深，借着一件披肩，既惩戒了苏渺渺，又叫自己咽了个哑巴亏，可真是小瞧她了。
芦花充数也好，旧料裁衣也罢，其实性质都差不多，那她便是一样也不能认。
大夫人不着痕迹地扫了苏袖罗一眼，随即冲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彩荷大喝一声：“你这玩忽职守的刁奴，还不跪下！”
彩荷顿时瞪目结舌，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满脸的茫然。
大夫人压抑着怒意道：“我同你千叮咛万嘱咐，四小姐才将养好身体回来，这披肩一定要做得紧实饱满，还叫绣娘们赶制好以后，你要亲自拿去停云斋再紧一遍针脚。结果，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不仅披肩的针眼缝得松了，连里头的绒毛被外人换成了芦花你都不知道，你是存心要别人觉得我这个嫡母有错漏是不是！”
苏袖罗冷眼旁观着顾氏的反应，果然这个大夫人并非善茬，三言两语就将责任推给了外头，只说自己是失察之过。苏府是大户之家，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刨根问底，更何况停云斋的老板与宫中还颇有渊源，如此便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能借此给她个下马威，杀杀她的锐气，便算是很不错了，苏袖罗也并不认为这点小磋磨就能伤到顾氏的根基，毕竟她身后，可还有皇后这棵大树。
我可怜的嫡母啊，你大概不知道吧，你的这棵大树，根基早就已经腐坏了。
想到这，苏袖罗又换上了一副恬静淡然的神情。
而这一切，都被苏怡的眼睛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