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略施巧计
老夫人捧着手炉,顿了顿道:“你如何知道我有痹症呢?”
苏袖罗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娓娓道来:“方才请安的时候,见祖母不时用手摩挲双腿膝盖,并微微踮起脚底不断变换姿势,以前孙女在清坊寺修行的时候,有一位同住的老尼姑气血痹阻,患有风寒湿热之邪,每逢换季便会关节肿痛,她就是如此。昨夜刚巧下了雨,所以孙女猜测,祖母或许也患有痹症。”
老夫人仔细听着,认可般地点点头:“你倒是个心细的孩子。”
苏袖罗诚恳地道:“佛门圣地,袖罗不敢不谨慎。”
老夫人也是个一心向佛的,这话自然更是博得了她的好感。
“好了,既然已经回来,便不要再提起清坊寺了,免得旁人轻慢你,”老夫人顾惜地望着她,“你亲娘卧病在床数月,为免过了病气,你暂时就别去探视了。”
“好的,祖母,孙女知道了。”
老夫人问:“识文断字你可学过?”
苏袖罗躬身答:“平日里跟着师傅们诵经,大体认得几个。”
“好,以后就在书堂里跟你的兄弟姐妹们一同念书,”老夫人嘱咐道,“我要歇息了,你先回去吧,吴妈妈,送一送四小姐。”
苏袖罗又跪下磕了个头,随着吴妈妈一同出了纳祥院。
“有劳吴妈妈,你留步吧,我自己回房就是。”
苏袖罗脸上仍挂着笑,抬手刻意松了松披肩上的系扣。
吴妈妈定睛一瞧,发现苏袖罗露出的手腕和颈部竟都有些微微泛红,像是什么摩擦形成的。
“是,是,地气湿冷,四小姐可要注意保暖。”
吴妈妈特意留了个心眼,替苏袖罗掸了掸披肩上的浮毛,顺手摸了下边角,却发现这披肩颇有门道,外头的确是顶好的料子,内里却十分粗糙,像是用旧衣改制的,若是女儿家皮肤娇嫩,接触久了,便难免红肿。
“这披肩真不错,只是北极狐的毛略有些气味,四小姐回去最好先用白醋浸一浸,穿起来会更舒适些。”
苏袖罗又有意无意地抓了下手腕,显出一副极不舒服的样子,忍着道:“我知道了,谢过吴妈妈。”
待苏袖罗走远,吴妈妈赶忙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没好气地呵斥:“顾氏真是个糊涂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没脸面的事情,要是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戳咱们的脊梁骨,说堂堂参政的府上,竟如此没有体统规矩!”
吴妈妈在一旁劝道:“您别动怒,或许只是误会。”
“哼,什么误会!她这个当家主母,什么事儿不是经她授意的,”老夫人怒意难消,“我看袖罗那个丫头,是个老实乖巧的,受了苦也只往肚里咽,不知要吃多少亏。这样吧,你去跟顾氏知会一声,将我这儿房妈妈指给四小姐作管事,多少也能护着她些。”
吴妈妈连连回应:“是,是,老夫人思虑周全。”
此刻的苏袖罗已经由殊儿引着到了东三所女眷的住所,安排着住进了憩思院。
房妈妈也紧着就来了,她是自小就跟着老夫人的,虽已年逾不惑,但最是稳妥体贴,干活更是十分麻利。
“四小姐,我是房妈妈,老夫人叫我来跟随伺候你,你若有任何需要,尽可吩咐我去办。”
苏袖罗自然知道此人的分量,可见老夫人真真是上了心。
“房妈妈快起来,以后有劳你了。”苏袖罗急忙将她扶起,不无感动地道。
房妈妈起了身,面色依旧平静:“多谢四小姐,方才小厮传话,说今日老爷有事在外耽搁了,叫四小姐明日再去请安不迟。”
苏袖罗淡淡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晚间用了膳洗漱完,苏袖罗退避了一应下人,自衣裳夹层内取出一包鱼尾葵的花粉,拎在月光下晃了晃。
这还是在清坊寺时就备下的,一旦与皮肤接触便会过敏红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吴妈妈既然教给自己白醋软化布料之法,必然是已经看出了端倪,并将事情禀报了老夫人,只是她没料到老夫人会这般重视,还特意将房妈妈指了来。
只是,要想撕下大夫人的伪善面具,光这么点小心机是远远不够的,须得再添一把火。
苏袖罗思忖着,翻开行李箱上头的杂物,露出底下束得紧紧的一大捆芦花,这自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前世怀孕以后,她就一直苦练绣工,想着要为孩子亲手做几件衣裳,可惜,后来衣裳做了许多样式,孩子却没能来到这世上穿给她看看。
殊儿当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但荣城跟来的那两个丫头也未必就忠心耿耿,为了确保无恙,苏袖罗熄灭了几盏灯,借着昏暗的光线拆开披肩,将一半的北极狐绒换成了芦花后,又重新缝好,还特意把针脚封得松了些,只要用力一拽便可拽开。
至于剩下的绒毛和芦花,她都顺势填进了被褥里。
如此忙碌了一夜,不觉已是寅时三刻,苏袖罗安稳地入了睡,等着明日再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