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半无人时，正是扒坟日
四周安静了下来，男子何时离开的糖妞没注意，如今她只关心这土包里到底有没有尸油可供她提取。
兴颠颠地冲上去，糖妞双手合十默念道：“对不起啊大兄弟，小妹在此先向您道歉，与其便宜地里的虫蚁，不如您先救救小妹。您放心，等小妹身死后，您的后人再来扒小妹的坟，无所谓的啦！”
糖妞絮叨了一番，躬身行礼，看那架势，是准备撸起衣袖开扒了。
“你是……石羽的妹妹？我不是听他前段时间说你不来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肩上被人猛地一拍，糖妞对着土包脸着地，顿时僵着身形不动了。男子不是走了吗？他啥时候回来的？
“哎，你咋不说话呢？”
她说啥？夜深人静月照路，妙手盗尸人不知。难不成青天白日跑来偷尸体？
脑子保持高速运转，糖妞转身张了张嘴，指向自己喉咙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法说话。
“你……不能开口说话？”
糖妞点头。
“但你能听见是吗？”
糖妞再次点头。
“那你是石羽的妹妹？”
糖妞犹豫了一下，这次摇了摇头。
“不是？那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这次糖妞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从衣兜中翻出个小本和一支笔，刷刷刷写起来：“我是来祭奠我朋友的，或许是天黑走错了。”
“这样啊，可你为何白日不来？大晚上的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林中多危险。”
就你把我当姑娘吧，糖妞看了来人一眼，继续写道：“白日里我要做工实在没时间，再者，照我们那的规矩，女子不能白日祭奠，只能等到晚上。”
“还有这样的规矩？”
男子满脸疑惑，却是好奇糖妞在哪工作。糖妞原本不想过多理睬，苦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只得实打实写道：“山上的采石场。”
“就这山头的采石场？吴家的？”
糖妞点头。
“可采石场不只雇佣男人嘛，你咋进去的？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会选择去那个地方？”
“没得选，我是人被卖进去的。”
“被卖……”
男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谁不是被卖来着，他是，坟墓里的石羽也是。
“我也是，”男子似乎陷入了一段不堪的回忆中，糖妞见他不再说话，知是没法再扒坟了。刚想离开，却听男子道：“我叫卡莫，你呢？”
对方这架势，是要自己陪着聊天？
糖妞眨巴着眼没回话，卡莫忽地一笑，“算了，就此问姑娘家名讳也太冒失了。要不我送姑娘去主路吧，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不安全，虽没能祭拜你的朋友，想必她也明白你的心意。”
还要送自己？糖妞在斗赌场打拼了这么些年，早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就从没想过姑娘家危不危险，就算危险，怎么也是对方危险。
“不用，采石场距离这里不远，我可以一个人回去，谢谢你！”
礼貌糖妞还是有的，刷刷刷在小本上写下一行字，完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叫胖丫。”
“好，我记住你了。”
在卡莫的目送下糖妞一个人回了采石场，原本她还想着第二日晚上再试试，没曾想大清早的卡莫却找来了。
“你不是叫丑丫吗？外面有个人找什么胖丫，是不是你啊？”
对于工友的称呼，糖妞并不介意。无论是丑丫也好，胖丫也罢，原本就不是她的名字。她满脸疑惑出了门，还没找到工友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卡莫却是瞧见了她。一边叫着她的名字，手上不知提了袋什么东西，吭哧吭哧就跑了来。
“你怎么来了？”
瞟了眼糖妞刚刚写下的一行字，卡莫倒是乐呵，“你不是说你在这做工吗？我想着上午有空，带些糕来你尝尝。赶紧的吧，还热乎着呢？”
“你特意给我买的？”
“不是买的，自己楼里做的。”
“楼里？”
“对呀，哎呀呀，你别管了，赶紧吃吧！”
糖妞挺纳闷的，不过才见了一面，这人怎么跑来了？还给她带吃的？她杵在原地，一时尴尬无比。
“愣着干嘛，赶紧的啊！”
热乎的一袋直接塞到了糖妞手上，卡莫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就像个半大的孩子。“我以前也在采石场做过工，你赶紧吃，我帮你先做着活，保证耽误不了你。”
其实与卡莫匆匆见过一面后，糖妞压根没想着还会再见到此人。她生性淡漠，习惯了与腥风血雨为伍，这种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过不了几日她铁定忘得一干二净。没曾想只因一个名字，他居然就这么找上了门。
卡莫的性子糖妞猜不透，不过既然对方好心送了来，她也没必要扭扭咧咧，反正就算里边混了老鼠药，她也毒不死。
对卡莫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糖妞指了指糕点，随即竖起大拇指表示好吃。对方咧嘴一笑，学着她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做着口型，“好吃，下次再给你带。”
糖妞与卡莫的互动，其他工友看在眼里。他们很不满一个丑丫头居然有人帮着干活，于是众人一合计，便决定让这个年轻人吃吃苦头。放下手里的活，一窝蜂似的都围了上去。
没有姑娘家般的婉转聒噪，男人们之间的争斗，直接、暴力，甚至都懒得找什么借口。看对方碍眼，抡起拳头便往上冲，势必要让对方服从才罢休。
一群人的围殴卡莫，平日里有条不紊的采石场此时烟尘滚滚已乱作一团。糖妞狼吞虎咽咽下甜糕，猛地拍了拍胸口，想着卡莫不会被一帮男人打死了吧！她闷头冲进烟尘中，准备以一己之力把他带出来，没曾想对方啥事没有，反而与赶来的糖妞撞在了一处。
“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这么快就吃完了啊？”
卡莫看上去的确无碍，除了外衫上沾了些泥污，面上春风得意。糖妞指了指互殴的人群，刷刷刷写道：“那，他们呢？”
“他们？呵呵，估计看对方碍眼，结果就……”
结果就干上了？后半句糖妞自是不信，若能轻易挑起他们互殴，她早做了。毕竟让他们相互找茬，总比为难她一个人强。
卡莫拉着糖妞去了旁边的阴凉处，他扫了眼那些互相攻击佣工，遂不屑道：“你别看那些人平日凑在一起无比和谐，私底下谁又瞧锝上谁呢？不过让他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结果就，呵呵……”
糖妞并非是闺阁中的小姑娘，人性这种东西她比谁都看得通透。卡莫随意提了这么一嘴，她瞬间便明白了，提笔在小本上写下了五个字，“你是幻术师。”
“这么肯定？不过……你猜对了。”
除了鬼修其实糖妞最想了解的便是幻术，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在小本上写道：“你愿意教我吗？需要多少报酬？”
看着眼前的糖妞，卡莫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在采石场做工，不也被其他人天天欺负吗？于是他点了点头，“我可以教你，但我这里有份活计需要你完成，若你愿意的话就当是给我的报酬吧！”
“可以，需要我做些什么？只是……我暂时不能离开采石场。”
“这个我考虑到了，我交给你的活计只需收集情报。无论你通过何种方法，将收集到的情报告知我就行。”
卡莫的一番话不禁让糖妞怀疑起来，就算是卡尔吉三大家族，也不会专设一个情报处吧。她在小本上写道：“是你需要，还是你老板需要？”
“这个怎么说呢……算是我需要，也算是我老板需要。”
“那你需要收集谁的情报？”
“月浮宫，关于月浮宫的一切情报。”
好家伙，糖妞被他这三个字唬得后脊发凉。要知道月浮宫可是整个北境四大势力之一，他家老板究竟是怎么想的？旁人都避之不及，他还主动往前凑。
“你说的是苍原的月浮宫？”
“这个你也知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糖妞一颗心彻底凉透了。原本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是哪个新成立的小门派借着月浮宫的东风蹭些知名度，没曾想还真是本尊。
在卡莫的口中糖妞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卡莫老板的夫人好像与月浮宫结了仇，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深仇。卡莫的老板极度宠爱自己的夫人，见自己的夫人痛苦不堪于是也加入了复仇队伍中。除了没直接去十三斗赌场闹事，私底下什么针对月浮宫的事都干了。
月浮宫好像也知道有人在针对他们，但鉴于他们流动作案，一直都没逮到幕后之人。从这点上看，卡莫的老板还是挺厉害的。
简单介绍了一番后，卡莫还等着糖妞的答复。糖妞考虑到自己这副躯壳皮实得很，犹豫片刻后便应了下来。
“得到情报后，如何联系你？”
拇指尖大小的圆形物饰直接沾到了糖妞耳垂后，卡莫教她道：“若你得到情报后，转动三圈齿轮，我便会主动来找你，或者你来翠红楼找我也可以。
齿轮平时处于隐形状态，你不用担心其它人会瞧见。且一旦齿轮的主人身亡，他所佩戴的齿轮也会随之化为劫灰。泄露情报不是没有，只是几率很小。
此外你需要注意听齿轮的传讯音，若是极长极缓的‘滴滴’声表示集结，这个你不用管。若是极短极促的‘滴滴’声则表示撤退或者分散，这个时候哪怕你再收集到情报也不能马上联系我，必须等我主动找到你更换新的齿轮才行。”
糖妞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不过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翠红楼。按照世俗取名的特点，这种带着花红柳绿字眼的要么和女子沾边，要么和风月沾边，若结尾处还带个“轩”、“馆”、“坊”、“楼”、“阁”之类的，铁定两处都沾边，这种楼子在北境有个统一称呼——花楼。
想到此处的糖妞有些莫名的小兴奋，因为她长这么大，花楼听说过也见过，可惜就是没进去过。本着开眼界长见识的目的，她在小本上写道：“留个地址给我，若有情报，你不方便的时候我可以来找你。”
卡莫没想到糖妞这般积极，告诉她地址后，只见她“嘿嘿”一笑，接着写道：“总要先熟悉熟悉路线，过两日便轮到我休息，到时候你在翠红楼等我，我来找你啊。”
先前还疏离的姑娘此时却热络了起来，卡莫讪讪答了声“好，”自不知糖妞那点的小九九。他被糖妞看得全身不自在，想着下午还有活计安排，这才堪堪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