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枚吻
姜漪顶不住亲朋好友的盘问，站在阮琴身后的姜回也爱莫能助，他刚从魔爪之下死里逃生，断然不敢再出风头，无视了亲妹妹投来的求助目光，脚步坚定地不曾挪动一步。
于是一行人在院子里热热闹闹地对姜漪展开了讨论，左不过都是现在做什么工作，工资如何，交男朋友了没有，没有的话姨给你介绍之类无趣的话题。姜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知道亲戚们又把苗头转向刚才送姜漪回来的徐之洲，亲亲热热地询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
姜漪暗自腹诽，这连朋友家的孩子也不放过啊。
“当然有啦。”姜漪睁眼说瞎话，就怕说句“没有”亲戚便要上来要个微信电话号码，胡话张口就来，直接断去后路。神情真挚，让人不敢怀疑其言真实性，“他女朋友可优秀了，双一流重点，还在读研。不仅才情好，长得也好看。”
这当然是姜漪瞎掰的，彩虹屁就是信手拈来的。她坚信只要说得诚恳，没人不信。
姜回本在外围当弱小的存在，一听徐之洲有女朋友，看姜漪神色不假，好似还挺崇拜这位“女朋友”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那挺可惜了……哎，我表妹家那女儿啊，今年毕业不久，长得也不错的，考了个公务员，铁饭碗好啊……”
阮琴将姜漪几番波折之后的疲态尽显看在眼里，适时止住了娘家人的滔滔不绝。打着掩护找借口把姜漪赶回了房里去，之后自己与姜父再送送亲戚。
姜漪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去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后才给方才给自己“闯大祸”的苏心叶回了电话。
苏心叶笑得开怀，甚至还有点自在无畏：“小问题，青梅竹马，怎么会斤斤计较呢？”
姜漪端了杯温水坐在窗台边，她的窗户正对着是徐之洲的家：“那下次挑个你上司在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吐槽他。”
月明星稀，树影摇曳绰绰。她抿了一口水再不自觉地看去时，一楼的灯已经熄了，等了几秒，二楼卧室的灯光随之亮起。
苏心叶拍拍胸脯：“我兢兢业业，不会让你有机会在工作时间骚扰到我的。”
她想起对方白天时不时就蹦几条新消息出来：“最好是。”
姜漪在和苏心叶互道晚安挂掉电话以后，猛然发现对面本遮住的窗帘被拉开，突然做贼心虚般地跳下窗台把粉橘色的窗帘拉上一大半，被遮住的窗台上还露出一个角，是昨天那本在书堆里找出来的《月亮与六便士》。
她今天忘记问了。
姜漪猫腰蹲在窗帘后面，左手揪着窗帘上的流苏，观察对面的举动，隐隐能看见窗台边有人影走动，徐之洲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伸手探进去把那本书抓下来，坐在了身后的毛毯上，决定微信上问书和志愿表的事。
姜漪拿起手机随意地给两样东西拍了张照，点开徐之洲的微信发送出去。
还没等她打好字，徐之洲就直接甩了个问号过来。
【徐孔雀：？】
徐孔雀这个备注还是高中的时候特意给徐之洲取的，一直都没改过。那时候的他每天放飞自我，按照许多人的话来讲就是撩人而不自知，荷尔蒙炸裂地跟孔雀开屏似的，每天还得在姜漪面前显摆几下，有穷追不舍的女生来时再缺德地拉她挡枪。
【徐孔雀：你拍照技术真应该和你哥好好学学，孪生兄妹一个拍出来是天上人间，一个拍出来跟犯罪现场留下的作案道具一样。】
姜漪打字的手指一顿，视线挪到小图上，她忘记自己开了闪光灯，这么看好像是有点。
【y：这又不是重点，你那么挑干嘛？这两样东西是你的吧。】
好一会儿徐之洲才回。
【徐孔雀：是吧。】
姜漪疑惑，是就是，还得多加一个“吧”。
【y：那你还要吗？我明天带来还你。】
【徐孔雀：不用了，送你。】
【徐孔雀：哦对了，那本书其实是姜回的，你不如直接下楼塞他房间书架上。】
另一头装潢简朴的房间内，徐之洲坐在小沙发上，再次放大那张照片，模糊地印着三中志愿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张表最后是跟着那本书到姜漪手里去了。
这本书其实是他和姜回去书店时，姜回看到之后顺手买下的。当时姜回高考完在志愿中辗转抉择，摄影专业是一个极其烧钱的专业，老师和家里人也在劝他不如把摄影作为爱好，大学专业踏踏实实修个像金融、计算机之类的专业。他两边摇摆，期间又听了不知哪方神仙的鼓励和推荐买了这本书，看完后便坚定地选择了摄影，从此一去不复返。
好在姜回现在也是熬出了头，毕竟像他那种有天赋的人，实在不该因为世俗的原因和老套的看法而埋没。
姜回在看完后大受启发，而徐之洲填报时也在摇摆不定，他不信邪，就把书给借走了。结果他太高估自己了，没看几页犯困不说，还把书和志愿表一起弄丢了。
【漪：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徐之洲一瞬间就猜到姜漪想要问什么，毕竟那张志愿表上“长湖大学”四个字写得清清楚楚。
【。：这么客气？】
【。：你问。】
那边像是思考了很久，“正在输入中”的显示时间都比平常长了许久。
【漪：你一开始是想报长湖大学吗？】
【。：没有，写着玩的。】
【。：不然你怎么能捡到这张纸？】
他不敢承认，其实当时是想为了她一起去的。以他的分数，去长湖大学也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他想报的专业在宁河大学师资更好。
但毕业晚会那天他所偷偷听到的对话点醒了他。
台前人声鼎沸欢声鼓舞，姜漪作为临时被拖去当表演的人，一下台就往化妆间去卸妆。那天她表演了一段舞蹈，是两天速成的，被崴脚的同学请去当替补。虽然是群舞，她所站的位置在后头，但她个子高挑，手长脚长的，动作也不笨拙或是拖泥带水，跳起舞来也多的是灵动轻盈，依旧亮眼。
也许是那天人太多，毕业时的人大多满怀不舍，有对回忆也有对人，徐之洲看到她被来合照或是写寄语的人给绊住了，他在台下看她表演结束后便悄悄地绕去了化妆间外的空地等她，手上抱着是在演出开场时偷偷翻墙溜出去带的小雏菊。
人来人往都是同届学生，他们都认得这是三班的徐之洲，打篮球足够carry全场的那位。
还有些同他认识的人问他，为什么抱着花坐在化妆间门口等人，还问他，是不是等女朋友。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花，时不时理着花瓣，再看着来化妆间的必经之路上笑。
姜漪来化妆间花的时间太长了，徐之洲听着远处的狂欢声，在这里坐了快过了三个节目还没等到她，他决定起身往回走去寻。
他在三中那棵古老的大树下找到了姜漪，和她相对的还有一个男生。
那是方起元。
树枝上都挂了彩灯，枯藤前摆着一大块白板，上面贴满了高考前他们那位感性的年段长非要收集起来，到这个时候再贴出来展览的学生心愿。四周都用心做了布置，草坪上还铺上了几簇气球，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蹭着嫩绿在飘荡。
三中学生会说这块地是用来庆祝毕业，祝福毕业生往后前程似锦的。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徐之洲今天已经看到三位在这告白成功的情侣了。
他抱着小雏菊的手有些紧张地缩紧，似有若无的危机感让他想快步上前，可望向姜漪的侧脸时，心中却涌上一种失去勇气无法再靠近的慌张。
他们在互诉心意吗？她会答应吗？
他很想冲上去告诉姜漪，至少方起元不可以。他永远记得上一次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姜漪可能面对的会是什么。
“对不起，方起元。”
他躲在身后茂密的花丛，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是我不够好，你是不是还在计较那次的事？我发誓我会努力变得更好，听说你想要报长湖大学，我也可以和……”
“不是的。”姜漪直白地打断了方起元接下去的话，“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况且，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任何一个人。我说话直，但事已至此，该说清楚的就要说清楚，希望你能理解。”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徐之洲那样的吗？”
灌木丛后的身影忍不住探出了一点，他也和方起元一样，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甚至生出希冀祈求换来她一个点头。
但他知道的，姜漪始终是不一样的，她不会落入俗套，更不会被禁锢。
“我喜欢有个性、有自我主见的，而不是因为别人或是他人的一句不喜欢就轻易能改变自我或本身理想的人。我喜欢的是每一个鲜活、自在、有趣的人。”
徐之洲想，如果这时候自己送的雏菊能在她手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