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宠妾灭妻的将军（24）
两个人并肩而行，陆峰烨的马蹄声已经听不见了。
双方背道而驰，一如彼此的命运。
--
北原的入侵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礼朝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侵略意图，以为对方还是如惯例那般，举全族之力正面冲击，早早就设好了北方的防线。
谁知这次人家玩阴的，早就把大部队暗中安排进了礼朝的疆土。
振臂一呼，群起而攻之，到处都冒出了北原的人，打得礼朝好不狼狈。
但大国毕竟是大国，只在战争初期的时候慌乱了一阵，很快就把各州府的士兵聚集起来做好防线，给敌人迎头痛击。
陆峰烨坐了许久的冷板凳，此刻终于派上用场，被脸都笑僵了的老皇帝忙不迭地送上了最前线。
陆大将军也不含糊，早上接的旨，中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一个想用，一个想被用。
都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和外面的战乱厮杀不同的是，京都内一片风平浪静。
为何？丞相一家独大，连带着三皇子的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皇帝受到掣肘无暇他顾，太子也只能乖乖地缩在宫内当鹌鹑，除了个名头啥也没有。
完全没有几个派系疯狂厮杀的水深火热。
苏眠晚和三皇子明里暗里眉来眼去，赫连醉顺手就将她认作了义妹。
皇帝知道这姑娘就是让陆峰烨以前心智不坚定的祸水，早就想把她除掉了。
此刻一看自己最刺儿的三儿子好像对她有点意思，忙不迭地就给苏眠晚封了个郡主。
又千里传书问陆峰烨要不要与这侧夫人和离。
陆峰烨的消息来得也快：离！
于是苏眠晚今天被陆峰烨休了，明天就被皇帝安排成了三皇子的正妃。
身份转换之快，令人咋舌。
皇帝心想这祸水要是能把自己三儿子忽悠得不理朝政也好，谁知这两人被安排成婚之后，整日蜜里调油，三皇子变得更勤奋了！
上朝的时候皇帝总觉得他在瞄自己的屁股下面的龙椅！
这边皇帝还没想出来什么办法去打压一下三皇子，那边战线又出了问题——
北原于初夏入侵礼朝，如今正是六七月份，战场上死尸堆积成山，竟然引发了瘟疫！
陆峰烨自进入战场后就舍生忘死，杀敌如泄愤，砍得几把好刀都卷了边。
引得自诩勇猛的北原人看见他都纷纷皱眉退让。
没见过哪个将军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了，还杀得跟个想夺取功名的百夫长似的。
陆峰烨勇猛是勇猛，但他作为普通人，力亦有尽时，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
就这么一力竭一受伤，又没有苏眠晚的气运buff加持，他顺理成章地就得了瘟疫。
眼看就要重病不治。
赫连醉深知“女主前男友”这种存在多半就是必死的命，于是好心通知了当三皇子妃当得不亦乐乎的苏眠晚。
被蒙在鼓里的苏眠晚这下是真蒙了。
三皇子那边是不想让她想起旧爱以身犯险，才没有告诉她战场上的实际情况。
免得她又来一次千里随军。
那头上的绿帽子抠都抠不下来。
知道赫连醉反手就把真相给捅咕破了，心里正埋怨，下一刻发现苏眠晚该吃吃该喝喝，屁事没有。
心里悬吊吊地与她来了一次月下畅谈，才明白这两年的蹉跎已经磨灭了苏眠晚对陆峰烨的所有期待。
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羁绊就是自己的孩子陆子旭，但孩子已经丢了接近半年仍然毫无音讯，她已心如死灰。
三皇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眠晚自己这几个月暗中调查的结果，苏眠晚自己又说了，在梦里她梦见了自己的孩子还在陆府之中。
只是现在身份限制，无法前去罢了。
至于陆峰烨，他就是个过客。
三皇子一听，悬在喉咙里的心落到了肚子里，遂安心告知苏眠晚，是顾昀派人将陆子旭带走，孩子的尸体就在春檀院。
至于为什么没带回来，是因为那里还有很多婴孩的尸体，去的人无法分辨。
本想将顾昀暗中带走，谁知陆府现在一个主事人也无，顾昀消失了。
苏眠晚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但是消息确定之后还是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直说要将顾昀千刀万剐。
三皇子表示顾昀可能学以前的她，跑到陆峰烨的军队里去了。
苏眠晚咬牙切齿：“去了还好！让她也染上瘟疫，给我去死！”
顾昀的消息尚未传来，陆峰烨的死讯却是快马加鞭地到了。
军中无将，群龙无首，陆峰烨的副官亲兵全部自刎以随将军而去，北方战线一触即溃。
眼见大礼王朝岌岌可危，皇帝一时没有办法，只能随便任命一个少年将军奔赴前线。
陆峰烨一生为国厮杀，年少成名，最终却落得个病死他乡的下场，令人唏嘘。
他的尸体都不能带回来，瘟疫的传染性实在是太可怕了，只能就地烧掉掩埋。
北方战事一时扑朔迷离，礼朝人心惶惶，陆将军府一夜之间仆役尽散，竟是一人不剩。
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深夜，有人听到府中突兀传来凄厉的哭声。
极悲极痛，闻者伤心。
听到的人先是心情随哭声变得低落，随即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将军府早已无人，是谁在府中恸哭？
路人匆匆离开。
落满灰尘的春檀院内，三皇子眼含悲痛，默默地守着抱着一句婴孩枯骨，哭得几近晕厥的苏眠晚。
陆府无人，他将爱妻带到府中寻子，谁知她一眼就能看出陆子旭的所在，飞扑而上，痛哭失声。
……
陆峰烨在弥留之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赫连醉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将盖在身上的棉被扯了扯，试图盖住这一片狼藉。
自己得了瘟疫无人敢照顾，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还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除了曾经自己重伤近死的那一次，她没见过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吧。
那时的她，是如何放下丞相千金的身段，日夜照顾自己，守着每一个天明的呢？
他爱的，一直都是赫连醉啊。
陆峰烨想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将话说了出来。
反正是将死之人，再不对着梦境表明心迹，等到真的天人永隔，赫连醉可能会误会自己一辈子。
“其实赫连醉早就不奢求你的爱了。”悦耳的声音传来，陆峰烨努力睁大眼睛。
他尝试着伸手抓住她的衣袖，后者不动声色地避开。
赫连醉抿着嘴唇，到这里来属于是个意外。
玄武灵魂碎片的觉醒进度加快，他终于在某个正午时分醒了过来。
小狼狗的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灵力波动，伴随着的还有玄武阔别千万年的呼喊。
“tm的热死我了啊！！！！！！！”
赫连醉：“……”
对哦，玄武主水来着。
她为了唤醒他，一直使用的都是太阳的纯阳之力。
所以他不是自然觉醒，是被晒太惨了吗？
醒过来的玄武一句话不想说，转身就往正在酝酿风暴的北原跑。
说要吸收这天地间的极寒之力，好补充一下身体的亏空。
赫连醉随他来此，恰好就遇上了生命逐渐走向终结的陆峰烨。
玄武的身体本能地对他产生了厌恶感，自己飞得远远地跑掉了。
赫连醉本着对得起原主的想法，前来看他最后一眼。
结果就听见了陆峰烨模糊不清地对自己表达了爱意。
这个男人，他爱的是赫连醉吗？
他想要的从来都是顺从于自身的人和事，所以他只爱自己。
赫连醉对于他的真诚表白没有任何反应，也知道受尽伤害的原身如今的想法，才说了“其实赫连醉早就不奢求你的爱了”这种话。
陆峰烨感受到了指尖的风，立时确定赫连醉真的在此。
他眼睛一亮，只觉得四肢百骸不知为何突然生了些力气。
他强撑着坐直了身体，连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见对方远远地站着，眼神清澈幽深，并无任何嫌弃之色，陆峰烨轻叹一口气。
这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结难解。
陆峰烨看着赫连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未真正地了解过她，所以并不知如今清冷的赫连醉早已换了芯子。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无数年前追随着自己，说要嫁给自己的小豆丁，还有在陆府深宅中逐渐沉默枯萎的陆夫人。
他们之间太多的交集都是她一厢情愿地推给自己。
如今潮水退去，他方才知道自己对赫连醉的认知是多么贫乏。
贫乏到他感觉自己已是回光返照，都不知道拿什么话题开口。
两个人纠缠十几年，真正产生的情感、发生的际遇寥寥无几。
赫连醉盯着他半晌，转身拂袖而去。
还是那句话，陆峰烨是一把国家的好刀，国家的利器。
可他从来不是什么好的夫君。
甚至连自己的意志都在忠君的影响下有了偏差。
人之将死，终于意识到了曾经错过了什么。
但，那又如何呢。
不是所有人都有运气重来一次的。
红衣消失在帐篷转角，陆峰烨始终一言不发，怔怔地目送着那道身影的消失。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间降临。
半晌之后，陆峰烨错愕睁眼，他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力气。
像是如同闪电一般，淡然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虽不是良配，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一生戎马，为国拼搏，此等下场配不上你的付出。”
“如今礼朝危难存亡，我也不想看见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你的归宿在战场上。”
“去吧，用最后的时间，守护你的家乡。”
神智已完全恢复，陆峰烨不可置信地站起来，冲出营帐。
入目尽是漫漫白雪，神色委顿的将士在白雪中巡逻，整个营地一片灰白底色。
却没有那一抹耀眼的红。
他苍凉一笑，眼里涌起熊熊战意。
此时他已明白赫连醉已非原来的赫连醉，这个人无论什么来历，都给了自己一个重上战场的机会。
陆峰烨从地上抓起雪抹了把脸，高喝道：“将士何在？！”
……
定国将军陆峰烨，字觉知。三代将门，英勇忠良，一生克敌无数，为天朝戍卫边疆。礼朝二十三年，极北风暴骤起，蛮荒一族南下入侵，陆将军身染瘟疫仍奋勇杀敌，斩敌百人后卒。万人恸哭，帝悲，不能自已，封其为镇国将军。
——《礼朝·镇国将军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