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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谋权篡位囚禁国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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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搁置多时的行宫终于迎来了少有的热闹时候,沿途的雪已经被扫除干净,女帝近来性子越发乖戾,偌大一个行宫无人胆敢出声,就连过来迎接之人也是垂首低眉

    天地间只有风声呼啸,大雪簌簌而落

    花若瑾解下自己肩头的白狐披风,珍而重之的为身侧之人披上,因为要系中间的系带,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呼吸交错相闻,落在裸露的脖颈肌肤之上,泛起一阵暧昧的湿热

    陆子吟想躲,手还未曾抬起,就见那人眼底阴沉的风雪,终于还是放了下去

    她一边系一边说话:“这座行宫还是我年少时母皇为我父后所建,冬暖夏凉适宜居住,建时耗资无数,我父后曾经取笑母皇是昏君,建造此地算是金屋藏娇,我那时候还小 ,就一直想着若有朝一日我有了心上人也一定要带他来此,就算抛却皇城万千尊贵,过普通人的一生也很好”

    她眸光晦暗,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又起了一丝凛冽冷意:“可惜,他不愿意”

    手还在系带,可能因为冷的,稍微有些抖,时不时剐蹭到陆子吟修长白皙的脖颈,像冰一样,泛起丝丝寒意

    “我那时着实是伤心至极,这满宫梅花,他无缘得见该是多么可惜”

    陆子吟喉咙动了动,喊了一声陛下

    陷入难挨回忆里的人似乎被喊醒了来,她幽幽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突然展颜一笑:“如今我才想明白了,他不愿意来看我也可以将他拘来此处,现在也好,我也不必再担惊受怕”

    担心受怕他什么时候就会离自己而去,什么时候就会翻脸不认人,将自己囚在幽暗的地牢里

    她早该想明白的

    “陛下,”陆子吟垂下眼帘,逾越的抬起手将那人宛如坚冰一般的手攥进了掌心,身侧侍从撑着的伞也被他接了过来,声音微低:“雪下大了,我们进去吧”

    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男子眼角眉梢,花若瑾怔愣片刻反客为主将那人的手死死攥进掌心

    梦魇终于远去,一切都是真的

    陆子吟于是随着她沉默的往前走去,他总觉得花若瑾已经有些疯魔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不是从自己反手背叛她开始,或许是在更漫长的从前,自己不肯应她情意,却又并不明确拒绝她让她心存幻想,逐渐患得患失,只是从前碍于自己压抑着,现在——

    手被攥了一下,女帝回头看他,明眸善睐又暗藏冷意:“爱卿在想什么?”

    陆子吟此刻才惊觉自己已经落后两步,摇了摇头,赶了上去:“没什么”

    行宫雪下的极大,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提前赶到的宫人已经布置好了饭菜,陆子吟没什么胃口陪着花若瑾用了一些,倒是随行的宫人看的心惊胆战

    区区一个大夫,如何敢跟如今喜怒无常的女帝同桌用饭的

    陆子吟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揭开面具,只小口小口吃着,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就算不抬头他也知道有一道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你也喜欢吃莲蓬豆腐和绣球乾贝,子吟以前也很喜欢吃”

    她仿佛是回忆过去,声音微低,陆子吟伸过去夹菜的手猛地顿住了,半晌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放下

    “陛下,臣吃饱了”

    “嗯,吃饱了我们就洗漱休息吧”花若瑾也不多言,从容放下茶盏

    “不知臣是跟其他小官同住,还是跟其他大夫同住?”

    这些大夫里就他一个男子,所以他一直都是单独居住的

    花若瑾截断他的话,淡淡道:“自然是跟孤同住”

    陆子吟:“”

    见他不言,花若瑾好脾气的看着他,眼角眉梢都似乎带着些许温柔愉悦的笑意:“怎么,爱卿不愿意吗?”

    这时候他若是胆敢说一个不字,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两说的事

    一个殿就一个殿,他以为自己多少还能在外殿混一个小榻将就一晚,结果花若瑾直接拉着他的手进了内殿,美其名曰要抵足而眠

    陆子吟:“”

    “孤夜里睡不安稳爱卿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还查出来有人下毒,爱卿不在孤身边,孤实在寝食难安”

    话说的十分在理,握着他的爪子也是打死不放,陆子吟噎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窗外风雪呼啸而过,室内却还是温暖如春,陆子吟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正要入睡的档口发现有人悄然挨近了些许

    他如今的身份始终只是一个大夫,便是为女帝守夜也断不能当真与女帝同榻而眠,因此是在榻边设了一个挨在一起低了半寸的小榻,既可以守着女帝,又不至于僭越

    花若瑾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一切不像是真的,她近来甚至都不敢闭眼,生怕自己一觉睡醒就发现一切只是一个梦境,梦醒之后身侧无人

    虽然已经封锁了所有消息和进山的道路,将他囚在此处,可还是害怕他会消失离开

    想到这个可能,如今权倾天下的女帝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和疯狂,她甚至想如果有绳索就好了,她要把这个人关起来,锁起来,让她一辈子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囚在人迹罕至的行宫,没有人可以窥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带走

    伸出的那只手悬在半空里,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陆子吟翻了个身逾越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陛下闭上眼好好休息”他声音微哑,实在困的厉害,在花若瑾如此炽热的目光下,他想睡着也是难事

    长睫在掌心颤动,撩拨着并不坚固的心防

    女帝靠近了些许,深夜里是不曾掩饰的不安,呓语一般的撒娇:“我怕我睡醒了你就不见了”

    “不会的,”纤细温热的指尖揉了揉她的额头,那人声音好似叹息,“陛下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走了”

    似乎是因为得了保证的缘故,女帝终于沉沉睡去,陷入梦乡的最后一刻,似乎有谁在她耳边低语:“最后的一段时间,我总该陪着你的,再也不走了睡吧”

    她并不明白最后一段时间是何意思,只是听见他说再也不走莫名安心下来,绷紧半年的心弦终于缓缓放松

    这一觉是花若瑾近半年来难得睡的安稳的一觉,因为睡的早睡醒之时天色还是漆黑的,睡醒的第一时间便是去看身侧的位置

    那人还在,睡的很是香甜,手放在她肩头的位置,心里那颗石头终于缓缓落地

    她睁着眼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横梁,极慢的缓了一口气

    有人突然闯入,急切的看着跪在门边唤道:“陛下——”

    花若瑾眼底微凝,葱白的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来人觑见卧侧之侧的少年,不由深深低头,不敢多看

    侍从的脸红了红,春宵帐暖,若不是当真有急事,他也不敢拿来烦恼陛下

    女帝小心避开那少年起身,侍从附耳过去禀告,话毕女帝眼底已然彻底冷了下来,从榻边自己拿了衣裳穿好,吩咐下去

    “冬日冷的厉害,他若是想睡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不要扰他,小厨房里煨好如蕙羮不要冷了,让他先吃着垫一垫,再备些糕点果子侯着,他不喜欢吃生冷的东西要记得,中午孤回来陪他用膳,若是若是回不来,问问他想吃些什么”

    里衣已经穿好,侍从捧来繁复的外袍,女帝看了一眼侯在一侧的侍从,声音森寒:“别让他跑了,若是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假装睡着的陆子吟:“”

    不过是出去一趟 ,何至于此

    他眼皮睁动两下,假作是刚刚睡醒的模样,睡眼惺忪的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

    听见身后动静,花若瑾回过头去,声音由方才的冷冽如冰转瞬换成春暖花开 ,轻声说:“孤吵醒你了?”

    陆子吟摇了摇头,仿佛刚刚适应灯火一般眯着眼睛看她,花若瑾坦坦荡荡,哪怕刚刚被听见自己囚禁的企图也丝毫不慌,反而是凑近了来,克制的挨近他的额角碰了碰:“好好等孤回来,不要想着跑好不好?”

    “”

    真是光明正大啊,已经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陆子吟默了默,伸出一只手去拢了拢女帝身上的披风 ,又将倾洒的长发拂去耳后,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道:“外面冷,陛下记得多添一件衣裳”

    说完仿佛是没睡醒,又合上了眼,花若瑾替他掖了掖被角,终于还是满含不舍的走了

    姑姑要见她,她不得不去,还有千仞,这些事阴魂不散的纠缠着他,花若瑾眼底阴冷,悄然回头

    陷在柔软锦被里的少年微微阖着眼睡着了,似乎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在这里等着她回来,跑不掉的,再等等,等她将他在这世间所有的牵挂都斩断了,她就真真正正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陆子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越来越嗜睡,倒不是敷衍花若瑾,倒头当真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睡了快六个时辰,他头疼的很,在殿里静坐了一会儿推开窗,发现窗外风雪已停,竟是冬日里少见的一个晴天

    阳光疏朗的照在进孤冷的宫殿,终于升起一丝暖意,刺的他微微闭目

    拎了茶壶出去的时候众人如临大敌一般挡住了他,前前后后有三四拨人,生怕他跑了似的

    陆子吟扶额:“我出去赏花罢了 ,不出行宫门也不成吗?”

    这点子自由他应该还是有的,侍从犹豫间他已经穿过了人群,径直朝花园走去

    如今他圣眷正浓,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拦他,这万一惹恼了他,回去跟陛下吹吹枕边风

    不寒而栗

    时至隆冬,百花凋零,只剩下寒梅在料峭寒风里绽放,确实是搜罗了天下珍奇品种,梅花掩映,各不相同,他挑了一处隐蔽的花树煮茶 ,隔着一条回廊就是在扫雪的几个小侍从正在低声说话

    虽然没有听墙角的爱好,但是墙角总撞在他耳边他也不能不听

    “陛下这半年里四处搜寻长相肖似国师的美男,西六宫都快储不下了,却都只是看看,不想反而独宠一个长的丝毫不像,还毁容了的人,也是奇怪”

    “听说西六宫的都是些绝色美男,常人难以得见,不过那里肯定是不如行宫好的,这算不算是金屋藏娇?”

    陆子吟:“”

    无语的时候已经太多了,他秀眉微挑,揉了揉眉心,问系统:“花若瑾还干过这种事?”

    找替身这种事看起来不像花若瑾能干的事啊

    系统面无表情:“这还不是你造的孽吗?你当初装魂魄去看她,她以为你人没了,听一群道士忽悠要给你还阳”

    陆子吟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突然福至心灵:“男主是不是——”

    “对,“系统磨了磨并不存在的牙,含恨道,“就因为长的像你,男主上辈子在和女主起兵初期就被一刀结果,这辈子因为长的像你只是过来皇城就被掳进宫去随时准备献祭”

    如果不是花若瑾黑化的太过于彻底 ,不给男女主丝毫活路,主神也不至于再把陆子吟扔回来读档重来

    正说话间突然有个小侍从匆匆忙忙的过来,似乎是没看前路,一下子撞在了陆子吟臂上,小侍从撞了贵人似乎也被吓傻了,回头惊惧的看了他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

    寒风凛冽,陆子吟似有所悟,腰间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张纸条

    花若瑾按着眉心,心神不宁

    陆子吟不在身边,哪怕只是离开片刻心中都是恐慌的,恨不能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座下的暗卫在女帝冷寂的视线下依旧坚如磐石,只是额头悄然冒出冷汗,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女帝来说绝对算不上好

    “千仞等人已经秘密潜入城中数日,如今正分了两拨人马,一拨潜入宫中,一拨,去往城外行宫”

    花若瑾手里的折子被硬生生捏成一团褶皱,朱红的批注仿佛浸染了鲜血深深划破纸张,一字一顿,仿若阴雨连绵

    “你说,往哪儿去?”

    暗卫恨不得把头埋入地下,硬着头皮重复:“往城外行宫去”

    女帝另一只手里的笔终于应声折断

    暗卫沉默了一下,战战兢兢的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属下这段时间一直追踪千仞等人的踪迹,发现她们似乎有前朝有所关系”

    花若瑾的母皇乃是开国之君,从一介草莽到一代明君,算不上英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代枭雄,花若瑾在她的庇护下安然长大,一直端庄持重,直到后来她心生妄念,有了逆鳞

    女帝微微阖上眼,掩住眼底戾气横生

    “告诉姑姑,我今日有急事不能前去拜见,等过些日子再来请罪——召集金吾卫所有人赶往郊外行宫将之围住,没有孤的手谕,不得放走任何人,硬闯者,杀无赦!”

    她就不信,还有什么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怎么可能再让他跑了!

    绝无可能!

    暗卫沉声应是,继续问:“那皇宫之中……”

    女帝已经快步走出去,走的太快带起一阵些微的寒风,声音也如冰冷冽:“一切以行宫为重”

    暗卫有一瞬恍惚,为君者喜怒不形于色,陛下也一直都是如此做的,这还是第一次流露出如此迫切不安的神色,就仿佛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失去什么稀世奇珍

    她不理解,却依然谨遵上谕,数千金吾卫在寒风中冒雪集结,以最快的速度护送着女帝前往郊外行宫而去

    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花若瑾双手紧握,微微闭目,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迟半分

    郊外行宫还是如她离开时一般寂静无声,只有寒梅无声绽放:“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可有说什么地方不舒服?早膳吃了吗?”

    一面走一面问,吱呀一声推开寝殿的门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花若瑾脸色骤冷

    “人呢?”

    扶在门框的手几乎要硬生生把门拗断,声音低沉的叫人胆寒

    侍从乌泱泱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大夫说去后院赏花,如今应该在梅园里——一直都有人随身跟着的,陛下放心”

    “没有孤的话,你们敢放他出去?”花若瑾怒极反笑,眼神如刀,却连罚他们的时间都不曾有,快步就朝后院而去

    到了此刻,她只想确认陆子吟还在

    然而偌大的一个梅园却毫无人迹,根本不见任何人,花若瑾被人搀扶着勉强撑住,手都微微发着抖,还有哪里?行宫就这么大,他还能去哪里?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什么,快步朝前推开了某一处的门

    随着吱呀一声落下的还有薄暮的微光,落在那少年眉眼之上,他闻声回头,在那模糊的光影里看不清神色 ,手里拿了一个锦盒,就那么回过头静静看着她

    花若瑾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将人抱了个满怀,手臂微微发着颤,如藤蔓一般死死缠紧他的脖颈

    “你还在就好、你还在就好……”

    语无伦次的让人心疼

    陆子吟没有回头,也没有推开她,半晌才问:“陛下为何服食这种东西?”

    那是陆子吟第一次用那般端肃的声音同她说话,脸色也是一片沉凝,在薄暮的日光下甚至显得薄怒

    在他手里,是一盒颜色暗沉的脂膏

    ——五石散

    药性燥热绘烈,服用后使人全身发热,产生幻觉迷惑人心,传说服之可登极乐升仙,能见所不能见之人

    可这东西,分明就是毒药,迟早要毁人心智,使用者丧命

    他早先就觉得花若瑾身体不对劲,灯里被下毒只是一部分,肯定还有其他的毒,原来,竟是这个

    花若瑾搂着他,哪怕被发现了竟也是有恃无恐,禁锢着他,带着浓浓的疲倦,喃喃着在他耳边说话:“我的子吟死了,黄泉碧落万里山河再也找不到他,我太难受了,五石散能让我见到他,那是我的药,大夫,你既想医我,夺了我的药我该怎么办?”

    陆子吟眸色微沉,扣住锦盒的手越发的紧,他是真没想到花若瑾竟这么疯,这是在玩命,怪不得她性格近来愈发乖戾,恐怕跟这玩意儿脱不了关系

    “陛下,想要如何?”

    这一句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

    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却好似筹谋已久:“做孤的药,侍寝,好不好?”

    陆子吟眼睫剧颤,猝然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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