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云杉难得挺直整个身子，对着在场的同门人正色道：“既然属实，那也没理由说人家不喜欢我我就赶人家下山去吧？”
云杉大手一挥：“让他如常入选吧。”
在场众人松了一口气，男孩的身份得以证实，又过了云杉这关，就可以留在喧天门了。
且看云杉对那孩子仍似心有芥蒂，应该不会收入门下。
那么，大家的机会就来了。
而此间，云杉自家门下三弟子，各有各的心思。
小男孩脾性直接，诸礼认为不是大事，所以师父做出的决定让诸礼心中喜悦之余，也增长了几分崇敬之意。
二弟子自然也是高兴，心里已经把众人都惦念的小男孩归给自己。如果云杉不收，大师兄也不跟自己争，那么最有希望能收得如意徒的，也就是他了。
独独程楚一人，她不喜欢莫名一身刺的男孩。
掌门云棋真人认为，万一孩子确有异心，只有把他交到云杉手里，才能放心：“那这个孩子，云杉，是不是应该交给你……”
话未说完，房间里便透出了好几个倒吸气的声响，惹得掌门人云棋欲言又止。显然，如今氛围紧张了许多。
未把话说白时，众人只是不希望把三个喧天门里最有资质的孩子都收下了的云杉，再把今天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也收下。仅仅是不希望。
而一旦他真的要把男孩占在自己门下，众人的意见就变了，变大了。
凭什么云杉有了三个徒弟还要再收一个？
凭什么云杉把在腹中就被高僧断言天纵奇才的程楚收为徒弟之后，还要再收一个天才入门？
凭什么好的都被他扣下？
气氛随着掌门人自知不妥而收声愈见演烈，见这情形，云杉忽而笑了。
随性中带着得意的笑脸提着几个长者的心，他们就要忍不住质问时，云杉款款转向几个小辈道：“这次不是你们收徒弟么？你们自己来。”
他放下程楚，迈腿就走，只留下一句：“小楚儿，为师忘记跟你说了，你这次也可以收徒弟……”
语意悠长，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明白：让三岁的程楚收徒，云杉分明就是想移花接木，暗度陈仓！实在耍无赖！
而其中，作为云杉的“自家徒弟”的诸基，脸上的笑凝固，他自觉悲愤，眼里的火气越积越深。
“师父！”
程楚想说话，云杉立马转身：“徒弟！你得天独厚、天资聪颖、口齿伶俐、大智大勇、精明能干！好了徒弟！你可以收徒弟了！”
云杉一边说，一边后退走出门口。
程楚气得跺脚，见云杉真的走了，圆滚滚的追着云杉跑出去。
师徒二人远离了议事厅，云杉不再走动，坐在围栏上等程楚迈着小短腿跑来。
程楚气冲冲赶到时，云杉笑嘻嘻的：“徒儿找为师所为何事呀？”
“……”心知肚明，明知故问，不愧是你。
程楚言归正传道：“师父，我不要徒弟，我才多大呀，哪能收徒？”
“那总不能为师收吧？”云杉不知道在哪里找了根草，开始嚼起来。
“为何一定要收他？他有敌意，像一只小狼一样，哪天扑过来咬我们怎么办？”
云杉笑问：“你怕吗？”
“不怕。”程楚如实答道。
“那不就行了，就算哪天他想扑过来咬我们，我们也不怕，不会被咬，可万一让别的师兄弟教他……”云杉拿下嘴里的草，神色认真了两分。
“小楚儿，那孩子有慧根，我不想让他去别地，一是为门派留人才，现在喧天门在发展，光靠我们几个不够，得注入越来越多的人才，我们师门才能繁荣壮大。为师相信，你应该也觉得喧天门过于贫穷！”
“二是担心他入歧途，就他那瞪我的狠样，如果入了歧途，必然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将来与我小楚儿为敌，虽然不一定赢，但师父我呀，怕你累着！”
程楚半信半疑：“为敌也不错，我早就想跟他打一架了。”
“他现在打不过你，你怕是在想单方面揍他吧？”
程楚嘴一撇：“反正不收徒。”
云杉也跟着撇嘴：“那我收了他，小楚儿就不是我小徒弟，更不是关门弟子了。”
“不能不收吗？”
“理由呢？”
“我不喜欢他。”
“下一个！”
“我教不了他！”
“你现在能打得他屁滚尿流，有什么教不了的？”
程楚涨红了脸：“……可我比他小啊师父！”
云杉哈哈大笑，轻飘飘道：“终究是女娃子。”
说了那么多，激将法最管用，程楚毫不客气地瞪了师父一眼，小脚一跺，转身回了议事厅。
三岁大的女孩儿推开门，清脆脆的嗓音响起：“我要收徒！”
大家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可是，他们根本反对不了。
程楚在她娘亲肚子里就被得道高僧断言，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
出生时，高僧所赐吉言应验，程楚根骨清奇，有修仙灵根，又恰逢一方神明降下福瑞，将她选为“神明之子”，伐毛洗髓，肉体凡胎摇身一变成为仙气满满的躯壳。
而今三岁，程楚一身灵力充沛，赫然登上三重天。
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谁也比不过，谁也没脸说。
更何况这次选拔六代弟子，程楚身份是五代弟子，如云杉所言，她可以名正言顺与师兄弟们竞争。
这一来，也省得大家争来争去，花落谁家不言而喻。
自此，程楚有了一个徒弟。
这日夜里，掌门人程堃叫来程楚，父女二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教她为人师的职责。
“不可像你师父一般，他虽有本事，却懒散没形，你既也同意收徒，便该有个师父的样子。”
对着严肃的掌门父亲，程楚不像在云杉面前那般活泼顽皮，点头应道：“弟子知道。”
听闻程楚的自称，程堃恍惚了一瞬间，很快又道：“那孩子没有名，字号等大些时候再取也可，但名是不可以没有的，你既是他师父，为他取个名罢。”
程楚惶恐：“师父不是为徒弟取法号的吗，怎么也要取名了？”
“所以他是特殊情况。别人拜师，自带了名字，他却没有。”程堃难得与程楚独自坐下来聊天，有意亲近一些，便打笑道，“你的名字也是你师父为你取的，现在你为你徒弟取名，也算得是师门的传承。”
虽然经常胡作非为，偶尔也抬杠叫腔，但程楚喜爱云杉，尊敬云杉，听到名字是云杉取的，程楚自该开心骄傲。
偏偏这话出自生父之口。
程楚的名字是师父给取的，不是生父取的，就像印象中一样，父亲并不喜欢她。
程楚抬头看向天空，眼睛亮如天上繁星。
她说：“那就叫小星星吧！”
程堃：“……”
程楚是认真的，她现在字都没有认全呢，风雅的名字指望不了她。
“小星星”挺好的呀，明亮，团结，温暖，纯净，一切好的品质都在这里面，希望那个狼一样的徒弟能明白为师一片苦心，这也是为师对他的满腔期望呢！
次日，云杉听完取这么个独特名字的内涵，嘴巴一扯，一脸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你，去跟你徒弟说呗……”
程楚说好，然后她就迈着小短腿跟随师兄弟们去院子里领徒弟了！
叶翎得知他被程楚选中，成为了她的徒弟时，一脸淡定：“她跟我一般大，怎能收徒？”
诸礼告诉他：“其实小师妹她，三岁。”
而叶翎，五岁。
不好意思，打扰了。
叶翎又道：“三岁更不能收徒，你们喧天门收徒都是这样闹着玩的吗？”
“喧天门的门规是我所知最公平公正的，”诸礼温和道，“我门统招门规写明，此次收的是六代弟子，程楚作为五代弟子，有资格收你，而她又是五代弟子里法力最高者，自然更能选你为徒。”
诸礼所言不虚，就像外界的看法一样：喧天门的门规，一向都是清流中的泥石流。
二师兄诸基在一旁道：“当然！我们门规也写了，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在正式拜入师门之前离开这里。”
多事鬼！程楚走过去恶狠狠踩了诸基一脚。
叶翎却是心下暗惊。他完全看不出来程楚的能力那么高，竟然超过了她的两位师兄？
他这次放弃天下第一宗派元天宗前来喧天门，是奔着天下第一的云杉来，可如今云杉不收徒，还让一个三岁小女孩收他……这时突然想起云杉问他的一句话：你想拜我为师真是因为天下第一？
“师兄！”叶翎拱手道，“我不信她能比我胜多少，可否让我们比试一二。如果我输，我会心甘情愿叫她一声师父。”
没等大师兄说什么，程楚拉着叶翎往院子走：“比！”
来不及阻止了，众人心照不宣，仿佛还没比就已经输了的人是自己，摇头叹气地跟了上去。
院子里，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隔着三米远的距离，一言不合打起来。
还好，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修仙者，打起来的场面虽然有点尴尬，但是也挺好看的。
叶翎三岁扶风，摸到门槛，五岁开海，开始能将指尖的灵力运转自如。
程楚起初按兵不动，叶翎知道她的小心思，没有说话，举起手平摊手掌，刹那间，暗红色的灵力犹如一条纤细鲤鱼，手掌为水，鲤鱼环游，惟妙惟肖。
红色灵力，是为魔道最强，同时也是仙道之最弱，与其他五颜六色的光一样，被称为杂光。
程楚看完，礼貌问道：“就这样吗？”
“……嗯。”叶翎也知道自己的仙魔灵力都是红色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仙道修炼，自然能心情平静地解释他人目光。
叶翎不是无脑之人，既然诸礼亲口说程楚是同辈师兄弟里最厉害的，那么程楚也就一定不会输他，叶翎只是不敢相信，也不甘心，想在确认师徒关系之前先看看，三岁的程楚到底有多厉害。
即便如此，如果这次程楚发挥的实力不够元天宗那边的人强，叶翎的选择便不会是她。
所以拜师前，叶翎必须先看看程楚的实力究竟能有多强。
“行，那你看好了。”
话音未落，程楚身边游动着许多蝌蚪似的青色灵力，青色几乎包裹了她整个人，可见灵力充沛。而青色光的灵力，也是仙道上第二预示着强大的颜色，足以证明程楚的天赋强悍。
程楚一抬手，“蝌蚪”便游到她的手臂上，聚集起来，连成一条粗壮的长线，蜿蜒盘旋于女孩的手臂上。
这时，灵力不像一群蝌蚪，像一条大青蟒。
这种大青蟒面前，小鲤鱼几乎不够塞牙缝。
众人哗然。
程楚的本事只向云杉一人完全施展过，对外，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捣蛋鬼，对内，她听从父亲跟师父的话，从来只是展露一部分的法力。
不过人是会慢慢长大的，今天这一招，也算是程楚露了一手有所保留的最新进度。
叶翎脸色苍白。
从前人见人夸人嫉妒的天资，这样一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他不是嫉妒，更不是恨，而是震撼。
云杉在屋顶上悠哉看比赛，见到对方承受不住这种翻天覆地式的打击，飞身下来，让程楚收了一身神通。
回过身，云杉轻声道：“既然你不是奔着我，而是奔着天下第一，那么她当你师父，可比我来当，要给力太多。”
这一天，叶翎有些失神，脑子里一直都是程楚轻而易举凝出一身青色灵力的画面。
就连之后程楚眉眼弯弯说，他没有名字，她为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叫“小星星”。
他都没有反对。
直到夜间躺下，看见窗外的星空，叶翎立马坐起来：“什么？！”
他不叫小星星！
他特意弄来新身份，不是为了让人给他取名叫什么小星星的！
程楚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她嘴上一直很嫌弃新徒弟，可是当徒弟乖乖地收下新名字，程楚突然间觉得，有徒弟也挺好的嘛！
师徒情什么的一直都最好啦！
美梦不久，也才一晚，天刚亮，程楚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我要一个正经的名字。”等了一夜的叶翎单刀直入。
程楚反应了一下，才问：“小星星不正经？”
叶翎：“……”
眼前女孩模样认真。忽而想起昨日程楚说这个名字时的解释，叶翎动摇了。
话到嘴边，又变成各退一步：“这个名字不适合出去行走江湖……可以当小名。”
小名？不错，可爱！
程楚对叶翎越看越顺眼，她大方地问：“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叶翎眼神一动：“我姓叶。”
“好。”程楚说，“那叫什么？”
叶翎不能用自己真实姓名，否则这喧天门收徒的第一关卡他就过不了。
想来想去，他说：“你来取。”
程楚戳着自己肉乎乎的脸：“我不会。我字都没有认全呢。”
商量来商量去，小星星还是成了正式名字。
程楚宠徒弟，听他说的，又破例给取了个门派法号：傅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