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我想好了，心意已决，请舅父帮我这一次……”
男童眉清目秀，小小年纪就能看出绝佳的相貌气质，他是魔修，魔修脸上自带的黑气不在孩童脸上显现，然而稚气的脸庞盛满阴戾之气，一股沉淀的恨意与刚毅浮现在眼底，竟不见孩童应有的天真气息。
被叫做舅父的男子脸上布了丝絮般的黑气，他皱着眉头，很是纠结。
叶翎是姐姐的孩子，如今姐姐姐夫死于非命，他便担起了照顾外甥的责任，可这个几岁大的外甥有自己的想法，他一心想着为父母报仇，身为魔修，如今竟要隐瞒身份拜师修仙界，还是拜一个他视为仇敌的人为师……
奈何曹盟也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即便很担心，也还是答应了叶翎的要求。
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自家外甥平安无事。
离开修魔界后，身穿找曹盟讨要来的粗布麻衣，叶翎独自走上鹤鸣山。
鹤鸣山有一块刻着“喧天门”三个字的石碑，又丑又小，跟时常伫立在上的优雅白鹤，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简陋的入口，就是喧天门的门面，像所有人认为的那样，有点点寒碜，但是白鹤们倒是不嫌弃，很喜欢来此处逗留。
这也许是因为有两个人陪玩——
“师父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三岁大的程楚轻而易举把师父从鹤群里揪了出来，顺手抱过一只比她还高大的白鹤，揽着修长的白色脖子，骑鹤高飞，不亦乐乎。
隐身失败的云杉飞身而上，伸手把小徒弟扯下来，惹得小徒弟又惊又笑。
在纷乱的鹤群里，二人来到地面，师徒俩正要论那历久弥新的“鹤更爱谁”话题，一个弟子从里头跑出来，脸上激动：“仙君！有好料子了！！”
闻言，云杉跟程楚停下争宠，同时看向对方，眼中饱含兴奋，而后云杉一把抓起小徒弟，飞向简陋的招生点。
临近人群，云杉发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不加掩饰。
云杉惊奇回望，发现那是一双充满怒气与恨意的眼，而且这样的眼神，竟来自一个孩子。
程楚落地，见云杉一脸严肃认真，好奇问道：“师父，他是谁？”
“我不认识。”云杉摇头，转瞬一想，孩子们应该好说话些，可以让小徒弟去与男孩交流，便低头与程楚说，“徒弟，你可以过去替为师问问。”
程楚点了点头，这才认真看向叶翎，终于，她也看见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恨意……
这下，程楚也生气起来，只见女童叉腰，高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用如此眼神看我师父？”
不质问还好，这一质问，男孩的敌意顺势蔓延至程楚身上，两个年幼孩童怒目相视，似要以双眼为利器夺个胜负！
“诶诶诶？”云杉张着手臂过来捞走程楚，“为师是叫你问清楚问题所在，你看你个小丫头片子的，反倒一副要跟人家撸起袖子干了的模样？”
招生点人多眼杂，云杉没有再多说，抱起程楚坐到树上，底下场景一览无遗。
师徒俩清楚地看见，男孩走向内堂，在入门书册签名。
这就意味着，他通过了两道关卡，留下来了。
云杉呢喃：“那么深的恨意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我可真没干什么啊……”
排忧解难的话就在嘴边，但是程楚的小舌头在嘴里搅了个来回，只是皱眉说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云杉惊讶看向徒弟，用力地点了点头！
果然，下一刻就见云杉的大弟子诸礼，牵着男孩走到树下：“师父，他说想拜您为师。”
居心叵测！
三岁的程楚个头十足，小小年纪却硬是长出了跟五岁的男孩子相近的身板，气势上也不比人家弱。
肉乎乎的两颊鼓起，面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程楚显得很是愤怒。
外来者龙蛇混杂，出于各方各面的考虑，入喧天门第一关便是要检各人之身世，清白者方可拜入师门。
这是喧天门无论兴旺衰败都流传了百年的规矩。
云杉不解，虽然他从不记得自己与人结怨，但小孩对他敌意深重，看那神色，不像是身世清白之人。
飞身下树，拉着诸礼到一旁问话：“他不会就是诸丕说的那块‘好料子’吧？”
诸礼点头，恭敬道：“正是。”
“好料子”就是人才。
喧天门成立至今已有数百年，由于地形偏僻，地灵人不杰，更因为刚好卡在仙道关门的时候建立门派，所以一直都发展不起来，一个“穷”字贯穿师门。
不过意外总是有的，比如被捡上山来的云杉，比如三年前哇哇落地的掌门之女程楚。
以这势头想来，这次也会收到个不同凡响的新弟子。
云杉只不过是玩笑似的说了两句，没想到这次竟真的招到了人才。
修炼，悟性为精进要素，而根骨便是基础。要看一个人有没有修炼的天赋，不外乎看其是否骨骼奇，悟性高。
但如若一副清奇根骨之上还生有灵根，那就不是简简单单“悟性”二字可以比拟的。
此为修炼天才！
而二试中，叶翎正是被喧天门判定为天生灵根的修炼奇才。
云杉思索一番，走去问男孩：“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男孩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极为漂亮有神，只不过装的都是清晰的恨：“因为你是天下第一。”
云杉一哽：就你这眼神，谁信啊！
当然，不信归不信，这人还是得留下。
眼看几位长老神色匆忙赶来，必然是为“好料子”而来，云杉面色几变，俯身又一次问男孩：“你想拜我为师真是因为我天下第一？”
小男孩冷着脸，不搭理他。
在程楚就要为自家亲亲师父出头时，云杉捂住了小程楚的嘴，将人推向前两步。
手里小徒弟手舞足蹈，云杉不为所动，他做出一副舍身为人大义凛然的模样：“好！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想拜天下第一为师！那么我就成全你，来吧！叫师父！”
“……”程楚手脚一滞，叶翎面色一木，双双感到戏弄，十分无语。
此时，长老们赶来，也不管前面发生了什么，纷纷说要收男孩为徒。
两个小孩都是聪明的，一下子明白云杉的用意。
沉默中，叶翎也猜到了云杉不肯自己收他为徒的原因，而叶翎既不打无准备的战，也不打冒失之战，即便此番藏不住恨意，他也会让云杉不得不收他为徒。
说起叶翎有准备而来，为何还会忍不住露陷遭人质疑，原因突然，让叶翎自己都满怀诧异——他居然有修仙灵根。
因为世间罕有的修仙灵根，叶翎对于未来的复仇更加有信心，所以这次见到“天下第一的修仙者”，叶翎才会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幸好，以他的资质，提出条件作为他入门前提，相信并非难事。
统招审核共两个关卡，一是身份，二是资质。第二关资质排选过后留下的入选者，都已安排在客间歇下。
成功入选之后，才是喧天门弟子们为自己选徒的环节。
但是在此之前，殿内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探讨关于男孩能否留下的事情。
连喧天门年轻弟子都看出男孩的资质不凡，门中众长者们自知男孩可遇不可求，指不定又是一个云杉还是程楚。
本来留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男孩对云杉的态度让人不解，这才会有此次特例核实。
“诸礼，查得如何了？”
“回掌门，已经派弟子下山取证查实。”
诸礼手里握着一张卷纸，上面正是有关男孩身份的据状，房里的人都期待地看着诸礼。
包括程楚。
程楚正站在她嬉皮笑脸的师父身边，保持着一脸认真。
诸礼打开据状，将所查结果道出：“应试弟子的爹娘老年得子，这次他独自前来，是因为家离鹤鸣山太远，不想年迈双亲为他奔波。弟子已经查实了他所带户籍，没有虚假。此孩童年幼，双亲皆是农人，目不识丁，连名字都还没给孩子起。”
诸礼看向师父云杉，继而道：“上面的资料也写明，这孩子从小就被老夫妇养大，没有离开过二人。”
云杉嘴角含笑。
其实云杉不是很在意男孩身份，也不怕他留下，只是莫名出现一个小仇家，他很是惊奇呀，甚至顽劣如他，觉得如果男孩真的带着恶意入门，那就有点好玩了。
小孩的恨意清晰而深切，做不得假，也就不可能是诸礼先前说的普通平凡，至少他跟云杉，哪怕不至于深仇大恨，也一定有点什么瓜葛或者误会。
所以会是什么人，把一个孩子改头换面，送到了这里？
扫视四周围，听完诸礼的话之后，同辈还是长辈们依旧无一不在暗中注意着自己，看来他们是真的很想要把那男娃揽入门下。
那孩子成为香饽饽了。
再往下瞥了一眼自家的香饽饽徒弟，看见的是程楚认真严肃的小脸。
顿时，一个极妙的主意再度浮上心头，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云杉不放心将心怀恨意的男孩交给其他人带，如果不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云杉觉得自己每天都会做噩梦。可是他也不能自己收男孩为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怕被几位长老跟师兄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那么，现如今也就只能牺牲可爱的小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