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路口
二月底的一天，学校为高三的学子举行了高考一百天誓师大会。其间高二和高一的同学站满了从二号楼到足球场的位置，这一路都被铺满红毯，夹道两边的同学们高举着礼花筒，待高三学子经过时为他们鸣起热烈的欢呼。彩带飘飞，写满祝福语的小红包也在不停地往中间人飞去。
263班即将走来时，江昱特意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礼花筒，歊洂举起班牌带领全班往这边来，他抓准时机高举礼花筒将半数的彩带都喷到了歊洂身上。
隋夕在旁边看着他闹，而后从江昱口袋里拿过两个小红包，连同自己手中的一并扔到歊洂和宋沂身上。
姜屹南与另外几个女生见了江昱便激动喊，其中有人结巴道：“啊是290班那个那个……”
旁边人笑来：“什么呀？”
“哈哈哈！”
终于有人想起名字说：“江昱！”
“学弟好呀！”几位女生欣喜若狂的朝这边打招呼。
江昱礼貌回应：“学姐好。”
高三学生经过红毯路，等他们全部行至足球场入口过了设在那里的一道龙门，便就没了高二和高一的什么事。这个午后说不清是气氛高涨还是气温真的有那么炎热，所有人皆是脸上一片红光。
作为学生代表的歊洂上台发言，最后带领所有同学一起宣誓高考，并在白板上写下各自未来想进入的大学。这些写满梦想的牌子被整整齐齐的挂在各条走廊的两边栏杆上，路过的人都会纷纷好奇去寻找某一个感兴趣的名字。
从高二下学期开始，高二年级的作息表改为了周六晚上和周日早上也要继续上课，早自习从六点半就得开始，晚自习也往前移十分钟又往后延十五分钟。
江昱经历了二月份的开学考和四省联考后，终于在三月初的月考重回了第一的位置。
学校在校园中路那边又新开了几块光荣榜，原本只是记录在自己班上的优秀学生照片现在被放到了所有人面前，而说不清学校是不是为了让成绩更好看，竟然把国际班好的成绩也排了进去。文理科前三十名各守着一块光荣榜，剩下的文科前一百与理科前五百也会上榜，不过没有照片，只有班级姓名和成绩会被列举出来。
至此，理科那边的第一名永远只会有一张固定不动的照片，来自那位曾经的附中初中部传说，现在的一中国际班学生隋夕，文科这边的第一名在历经两次变动后也终于换上了江昱的照片。
周一的升旗仪式，又到了久违的奖学金颁发环节。
主持人站在升旗台上，在给高一年级的同学颁完证书后，拿起话筒念出高二年级的优秀学生名单。
“最后请两场考试获得第一名的同学来到升旗台面前，他们分别是四省联考理科第一的高291班隋夕，文科第一的高290班许可，月考理科第一的高291班隋夕，以及文科第一的高290班江昱。请被叫到名字的同学上前领奖，有请李副校长为他们颁奖。”
“哇——”
在隋夕的名字从各科第一念到两场考试的全部第一开始，下方人群的惊讶声就没停止过，从此这位前附中传说将被重新定义，他亦是一中不可多得的神话故事。
江昱望向隋夕：“走，一起上去。”
往前走的途中，江昱无端产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两边的人都在齐齐回首望着他们，并主动让出一定的宽度。他走在前一步，仿若为王子开路的士兵，他终于同他一起走上这条记录荣光的大道，这条路的沿途是春林生长，白鹭在为他们伸展彼方的华章。
“感觉像是沉冤得雪。”接过传来的证书，江昱悄悄对隋夕道。
他低头望过自己手中单薄的一本，又去看隋夕的两本，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进步，争取每一次都能站在隋夕旁边。
四处用余光观测一番后，江昱以微不可查的动作一点点向那边挪了挪脚步，凑近隋夕再低声对他道，“希望下个月，下下个月，以及未来，这个位置只有我们两人，你好，我的目标。”
隋夕面上努力表现出平静，实则他内心的悸动有如被风吹起的涟漪，撩拨一川一川去，千里再千里。他道：“你好。”
我的千里难寻，百世独一。
主持人站在台上笑：“边上的两位男同学请先收起你们目前所交流的话题，看着前方镜头，我们来拍个照。”
“哈哈哈！”前方几千人都在笑望向他们。
江昱先前的移动使他与旁边的许可隔开了更明显的距离，在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眼里，这一方的空间早变成了人从。
291班的隋夕和290班的江昱关系很好，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校园生活继续平淡不惊的波澜壮阔着，偶尔会添点花开，正如校园中路抛开香樟树外一路盛开的粉的或白的广玉兰那样，素雅中灿烂着精彩。三点一线也从来不是现实，它是最大的奢侈，是不可言状的辛酸与无奈。
上午的最后一节上课前，蒋岩欢隔空对坐在木语栖前方的向绾艺道：“绾艺你中午回宿舍吗？能不能帮我带个饭？我想回宿舍洗头。”
向绾艺扭头看来：“我也想回去洗头，我还正准备找你。”
郁初婷正好从旁边经过，停住对她俩道：“我可以帮你们带，要吃什么？”
向绾艺和蒋岩欢闻声迅速从包里取出饭卡交给她，蒋岩欢说：“都行，你吃什么给我带什么。”
向绾艺道：“我也是。”
中午轮到江昱广播站值班，他提前和隋夕打过招呼，一放学就直奔广播站去，隋夕则走去西门那边，等待取两人的外卖。
这学期原广播站部长姜屹南因为学业繁重辞去了部长的职务，而原本的副部长江昱就升为了部长，接任他副部长位置的除了搭档韩诗尔外，还有另一位被老师提拔上去的高284班女生。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里是一中校园之声广播站。”
“我是播音员江昱。”
“我是播音员韩诗尔。”
江昱调整话筒：“首先播报一通校园资讯，2019年3月4日，近期学校树林里的樱花正陆陆续续开放，请同学们在经过时保留一分观赏樱花的心态，不要去随意折断花枝，也不要采摘花朵，扰了花的自由生长与别人赏花的心情，谢谢配合。”
韩诗尔翻出点歌单，江昱说完之后她便道：“接下来进入点歌环节，来自高306班的高诗濛给高253班的李若晗点了一首《遥远的你》。留言，祝李若晗学姐高考加油，相信你一定可以考到自己心仪的学校的，加油！”
一首歌过后江昱继续接上：“来自高261班的鹿柴给高260班的林景见点了一首《那个男孩》。留言，林景见，我们一起到未来去吧。”
“来自高257班的文青阑给257班所有人点了一首《凤凰花开的路口》。留言，亲爱的你们，我先走一步啦，大家未来要加油！”
韩诗尔的留言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在歌播出后她便趴在桌上哭出声。此时隋夕刚好推门而入，而江昱眼泪从眼角流淌出时正好望见他来。
“怎么了？”隋夕走过来问。
江昱摇摇头擦掉眼泪，在歌曲播放结束前拉过隋夕的衣摆遮住眼睛，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哭泣声与音乐声交杂在这间室内，等一曲音乐终止后江昱放开隋夕的衣摆，手指捏住麦克风低头沉重念。
“在这里向大家阐述一段遗憾的事，就在今天早上十点，高257班的文青阑同学因病而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关于这首歌的留言是她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寄语，希望文青阑同学在奔向远方的路上一路凤凰花盛开，远离痛苦奔向另一份灿烂。”
江昱说这段话时，隋夕的手全程搭在他背上，手掌轻拍着为他扫去不稳的思绪。
进入毕业季，广播站每天都会收到数不清的留言与祝语，将这些都读得差不多后，留给匿名信的时间便也就变短了。江昱不出意外的翻开文件看，轮到他的这天，匿名信依旧大部分都是写给隋夕的。
他侧仰头望去一直站在身旁的人，隋夕的另一只手还提着忘记放下的外卖盒子，而江昱的眼眶还有未消散的红血丝，连鼻头都点了些红。他含着不带刻意后还尚存的哭音笑对隋夕道：“你确定要在站这里听我这样跟你念？”
隋夕从包里取出纸帮他轻轻擦了擦眼睛，然后又拿出一颗千纸鹤糖剥开糖纸送到江昱面前。江昱没接，眼神给他示意，于是隋夕又取出来一颗糖，江昱将那颗糖拿过，侧头放到坐在另一边翻看文件的韩诗尔面前。
“谢谢。”韩诗尔拿起糖又继续看文件。
江昱这才将隋夕手中的糖接过含住，牙尖咬碎后对他道：“你先去对面桌上吃东西。”
隋夕道：“没事，我等你一起。”
说完便走向那边桌子，将外卖放在桌上再取出一本练习册，低头安静的刷题。
江昱现在读这些情书倒是能做到心如止水，只是他望向隋夕的眼神却越来越不平静，隋夕出现在他面前时的心情与别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但他也没有了初始那种急切想要破解迷题的想法，他总觉得这答案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
“樱花将灿，雾尽风暖，见信好，291班的隋夕。”
韩诗尔离开后江昱走去隋夕那边，将手里的一朵樱花摊开手送到他面前。隋夕停笔抬头，江昱把花放在他书页中间再坐下。
“吃东西吗？”隋夕问。
“嗯。”
隋夕把外面盒子一一摆出来，江昱又起身走到旁边去推开窗，风携裹暖意扑到他身上。
他走回坐下为俩人撕开筷子包装，一边对隋夕道：“我刚来一中那天，站在我们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正好无意看见了操场那边一棵杨树下积起的水。那天早上好像是才下过雨，不过我刚来到一中门口就逐渐天晴了。杨树下雨滴和光洒都在水面上，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点像我们。”
隋夕从他手里接过筷子，不明问：“嗯？”
江昱缓缓摇头，一只手握出圈放到眼睛那里去注视窗外的天光，而后又移到对面人身上，他放下手：“是太阳雨，下雨天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