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情书
进度条已经拉到了本学期的第四次月考,语文考试开考前半个小时,江昱与隋夕分开后往二号楼二楼去。
连廊上还站着很多在低头看书的同学,包括不少290班的,江昱隔老远就听见他们的谈话。
俞思乐捧起一本小册子道:“我有预感,这次的默写题一定会考离骚。”
林思落说:“我觉得肯定会考阿房宫赋。”
“打赌吗?”俞思乐问。
林思落:“赌什么?”
俞思乐万分自信的说:“如果你说对了我请你吃饭,但要是我说对了你就得请我吃饭。”
“那要是都对了呢?”
俞思乐得意道:“那我也不介意你请我的。”
林思落手指着一边:“getaway,出门左转。”
一边许经舟锁言他们也在押作文会让写什么,各自有模有样的做出无厘头猜测,然后大胆的赌上一百块钱。考前猜题这种无聊的乐趣,大概也只有被考试弄得麻木的人才能体会到了。
几位监考老师抱着试卷手拿检测器与钥匙从一边走来,大家都安静走去教室门外排队等待入场。文科的第一考场大多是290班的学生,而且基本排在前面的也就是这些人,即使偶尔次序改变也不出这部分人的范围。
理科的一号考场距离他们不远,排队时江昱听见身后两人在窃窃讨论:“听说林萧转学去了外国语,刚好是我一个在外国语的同学的班上。”
“他这样的成绩也能去外国语?”
“当初能考来一中,而且文理分科前的290是重点班,他能进来那就说明成绩也不是不好,重要的是家里有钱吧。”
“有钱真好,选择面真多。”
“那是,也就苦了咱小老百姓。”
江昱的位置在一进门那里,过完安检坐下时,相隔过道那边的许经舟突然低声叫了他。
“江昱。”
江昱侧首去看,许经舟用口型描述了好几遍一个词,还没等江昱看明白,安检的老师就先道:“有什么话就说。”
许经舟吐了口气,恢复正常音量问:“你有没有多余的铅笔芯?”
江昱按了按自动铅笔,一根笔芯从里面出来后,再按便空了。“没了,你没笔芯了?”
许经舟可怜说:“不是,我没带笔,你能不能取一半给我?”
“扑哧!”
他这话说出口连同监考老师在内的许多人都被他好笑到,江昱刚准备取,监考老师就先一步说:“等他涂完了再给你也可以,下午考试记得带。”
许经舟颔首:“好的,谢谢老师。”
这时俞思乐在后面说:“许经舟我多带了一支。”
许经舟如见神明的回头,俞思乐将笔交给前面的人,大家依次递过来,许经舟接过道:“感谢少侠相助。”
俞思乐嬉皮笑脸说:“不用谢,一百块钱。”
“哈哈哈。”大家都应声再次笑起。
“好了,保持安静。”监考老师抬手维持住纪律。
俞思乐的自动铅笔头打开盖空无一物,许经舟顶风幽幽道:“谁再借我一半橡皮?”
最后是江昱把自己的橡皮给了他,他自己的铅笔上还有未用过的。
语文考试出来,江昱火速冲下楼,等到隋夕从实验楼里出来后,二话不说拉上他就准备跑,留下匡林一个人在那里发懵。
“怎么了?”隋夕跟在他身后问。
江昱没说话,一直等两人进入到小树林才放慢速度然后停下,转身解释说:“我刚刚才想起,广播站今天到我值日。”
隋夕仰头看钟楼上的时间:“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二十五分钟。”
江昱一听更急:“所以时间不够啊。”
隋夕安抚他说:“我们打包去广播站。”
江昱这才平静回:“好。”
他们往食堂走去,江昱忽然想起:“我刚刚是不是看见匡林了。”
隋夕道:“嗯,他就在我旁边。”
江昱木楞片刻,“我假装没看见?”
“没事。”
“江昱。”他们继续往前走,隋夕又叫住人。
“嗯?”江昱看来。
隋夕脸色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沉声说:“手。”
江昱低头一看,发现他俩的手还握在一起,他立马生烫的松开:“……抱歉。”
他们匆匆去买了份快餐就往广播站赶,达到时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不过里面已经坐了一位高一的女生。江昱先前没在广播站见过她,但人他倒是认识,是韩诗尔。
韩诗尔正在摆弄设备,见他们来了便道了一声:“学长。”
江昱回应:“你好。”
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部长姜屹南站在门外喊:“江昱。”
江昱回头再转身,姜屹南将手中的一叠资料交给他:“这是今天投稿的树洞内容,两份,你们一人一份。”
江昱接过翻了翻,惊讶道:“这么多?”
姜屹南抱手倚门,解释说:“广播站的值班名单会提前于周末公示在树洞群里,以往除了毕业季或者节日外都没什么人,所以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江昱汗颜:“倒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姜屹南松手站直:“好了,你们先准备吧,我去吃饭了。”
下课铃一敲响,韩诗尔就立即播出音乐,江昱则趁着放歌的时间与隋夕坐在对面桌上吃东西,直到两首歌快结束后韩诗尔在那边提醒:“学长,时间马上到了。”
“好。”
江昱匆匆喝口水便赶过去,然后猛然发现他的水原原本本的立在话筒前,他抬头看向隋夕,发现他正在喝刚才自己喝过的那瓶!
“咳咳……”
“怎么了?”韩诗尔问。
江昱假装平静道:“没事。”
音乐结束,两人坐在桌前调整话筒,而后戴上耳机,江昱比着倒计时手势,三、二、一。
两人齐声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里是一中校园之声广播站。”
“我是播音员江昱。”
“我是播音员韩诗尔。”
“首先播报一通校园资讯,2018年11月30日,南安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吴振嘉莅临我校开展‘我为山区孩子送本书’活动……”
“接下来进入点歌环节,来自高287班的陈可微给高269班的吴雨翾点了一首《黑板情书》,留言,祝吴雨翾生日快乐。”
“来自树洞群某位同学的匿名点歌《橘子汽水》,送给277班的路予萻,祝她考试顺利,永远开心。”
一连播出几首歌后,韩诗尔摘下耳机,脸色苍白道:“学长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事,接下来能不能靠你了?”
江昱摘下耳机:“你有事就先去忙,不用担心。”
“好,谢谢。”
待韩诗尔离开后,隋夕也停下手中的笔,走来将一颗糖递给江昱。江昱先是愣住,而后接住撕开糖纸,看着隋夕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糖果从唇齿里滑过一圈,最后被牙尖触碰后碎裂,清甜的水果香迅速蔓延在每一处缝隙里,是江昱最喜欢的桃子味。
他快速咽下,在音乐即将结束的最后时间翻开投稿内容,调整话筒道:“现在进入读信环节,第一封匿名信,写给高291班的……隋夕。”
江昱脑子霎时一片空白,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再次确认了一遍,然后带着耳鸣又保持清醒的读了信。
“应该是昨夜雨下得有些急,突然泛起很多心头话想跟你说起,于是提笔写意,一词一句皆逃离不开你。我没见过太多好看的人物,但你从一出现,我就知月亮是你。可奈何大气层横亘在我们中间,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一步万里,步步难追去。于是我只能将你放在心里,你在暗夜里独自生光,想念你的时候,便落下一个雨天,我的心事如野草生晖,然后黯然生长。”
他半分不敢用余光去注视旁边坐着的人,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隋夕此刻不坐在对面,否则一定会将自己面上的窘迫观测得一览无余。
可他同样不知道的是,他的紧张神经放肆于专注外,除了音色平稳,其余的地方连同心跳都抖得厉害,任谁都不会看不出来。
“第二封匿名信,写给高291班的隋夕……”
“第七封匿名信,写给高291班的隋夕。”
“……虽少不经事,但弥足万千,我喜欢你千千万万遍。”
那天,他坐在这里,读了别人写给隋夕的七封情书。收到的信一共是三十六封,展开看全是写给隋夕的。听的人全程坐在他旁边,就好像是自己在把心事剖白到他面前一样。
等江昱收起所有信切入下一首音乐时,小心翼翼侧头看去,发现隋夕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他呼了口气,拧开瓶盖喝下一大口水。
江昱现在相信,这些投稿比冲着他来还更要冲着他来。让一个男生给另一个男生读情书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这人还就坐在这里。
他再次呼气,摘下头上的耳机,举起手中文件替隋夕遮挡住窗外的光线。后来又找来一本书替隋夕遮挡,自己则坐在一边细细翻看过未读完的信件。
周末晚自习回来后,江昱同许可站上讲台。
“鉴于大家本学期的学习情况,我们决定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小组由各科最优秀的同学组成,由他们来带领大家一起学习进步。活动时间定在早上六点十分到六点五十,中午的十二点四十到两点二十,以及晚上的第三节晚自习到十一点四十五。成立小组的目的是想要通过小组成员的监督与帮助,来督促大家更好的利用碎片化时间提高学习效率。”
“当然参不参与由大家自行决定,想要参与的人随时可以加入进来,除了早上的活动地点定在书吧那里,其余的活动时间都是在实验楼312教室,这间教室也将会是我们班未来长期不变的固定活动场所。”
等许可说完后,江昱打开手中的笔记本:“现在我向大家公布小组成员名单,他们分别是许可、江昱、李知娴、项一荻、宋一涵、孟送暄、叶成帷、许经舟、木语栖、俞思乐。这几位同学涵盖了所有的科目,其中由于历史没有课代表,所以我们根据综合几次的成绩选出了木语栖。以上念到名字的这些人将会担任大家的学习顾问,大家来参与我们的活动时可以选择一人、几人或所有人跟着走,意思就是你们选择了哪位成员,就必须要完成他们为你们布置的任务,没有完成任务的同学会将受到额外的作业惩罚。”
他合上本子:“我说完了。”
全班鼓起掌,掌声过后,江昱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林思落举起手,江昱点头示意:“你说。”
林思落站起道:“那要是以后我们谁的成绩上去了,而小组成员的成绩下来了呢?”
许经舟道:“欢迎挤走。”
“哈哈哈!”
江昱示意大家安静,而后道:“小组成员同样需要接受过成绩的检测,我们从刚过去的这次月考开始,每两次考试就换一任,当然如果一直是这些同学在最前面,那么成员就一直是他们。”
邵林举手站起:“小组活动有些什么?”
许可解释:“主要就是刷题,一起背知识点记单词语法等等,当然我只是说个大概,最终要如何操作还是全凭各位成员决定。”
孟送暄举手:“那要是小组成员也想和其他小组成员一起学习呢?”
“你想跟谁?”许经舟不正经问。
“哦哦哦——”全班也立马被他暗指的话戳中,纷纷扬起充满意味的脸看向孟送暄。
孟送暄拾起一块橡皮扔向许经舟:“想什么呢?我数学不好当然是跟项一荻了。”
“噢噢!”大家表示我们思想如此单纯,一点都没多想。
不巧许可却道:“主要负责数学的一共有五位同学,分别是我、江昱、项一荻、宋一涵和你。”
“哇哦!哈哈哈——”
“老孟,看不出来你城府颇深啊!”
孟送暄又一块橡皮甩去:“深什么深?三人行必有我师你懂不懂啊?”
许经舟哼哼:“懂得都懂。”
“二零三二年六月十五日记:
直到现在想起广播站的事依旧会带有刻在心底的少年时紧张,如果江昱那天要是稍稍匀过半点目光到身旁,我脸上的怯弱将会被察觉光,这里有一整个宇宙的笑意在对他无处安放。
直到我也注意到了他的慌张,注意到我们有相同频率的心跳要收藏。索性便装睡过去,耳朵听见他摘下耳机,眼睛偷瞄着他为我遮挡的光。忽然间,我也期待着能写出三行情书来对他讲。
那时我还觉不出原来这便是喜欢,只知道少年干净如此,值得聆听漫过银河的诗章。我想要邮递一单车的情书,悠闲游过从黎明到星空的晴天雨天,让信封装满沿途花草香,再在某个檐下风铃声响起的午后路过他门前,将所有信件存放进他的邮箱。
我想那时会有风吹,他也会在我投入最后一封信时刚好把门打开,而我将收获最昂贵的邮费——“下午好,隋夕。”
他的微笑就是给予我此程最大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