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漂流
天气逐渐有了冷的势头，万能的白t恤内搭公式不再是大家的不二之选，都纷纷往校服外衫里套上了连帽卫衣。
江昱这几日早上去学校时都特意绕去一条稍远的路，隋夕自然也同他一起。穿过早间堆满落叶的银杏大道，去寻找一片能满足文科生与摄影家文艺心理的小小天地。
南安难得见秋日，而这银杏叶便是进入秋天的最好证明。今日黎明前应该是下过一场雨，此时路过也免不了碰上一寸沾湿的空气。他们行过此处，自行车轻碾过堆积在地面的树叶，头顶金黄萦绕，风来叶落满天。
两人骑行速度都很慢，江昱抬头望着飞落的叶片突发奇想说：“不如我们以后一起去北方？”
隋夕答应：“好。”
“你不想听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一片银杏叶飞入车筐里，江昱道：“虽然那片山顶可能永远也去不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真正的北大荒。”
隋夕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你还记得？”
江昱问：“这难道是很久远的事？”
隋夕道：“刚好59天。”
江昱随意说：“那就再记个五十九年吧，到时候我们都七十五了，七十五……”
他笑：“都是两个老头子了，你说我们要真的都单一辈子，那老了孤苦无依怎么办？嗯……等我老了我就天天来找你蹭吃蹭喝。”
隋夕也笑：“那要供不起呢？”
江昱盯住前方的落叶堆认真想了想：“供不起的话，我就大早上去捡破烂，我听说捡破烂可赚钱了，到时候我负责养家糊口，你负责柴米油盐。”
他再次生起了一大堆奇思妙想，最后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笑，笑过又感叹：“五十九年，未来好漫长啊隋夕。”
达到学校停放好自行车上楼，迎面刚好遇上从一边走来的匡林与方子许。
匡林抱手撑头的狐疑打量他俩，江昱问：“怎么了？”
匡林摇头，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他们一遍：“你俩……我确认一下，你们之间只是同学和邻居的关系吧？”
江昱莫名其妙：“当然不是。”
匡林猛然睁眼，难不成……他想法即刻便呼之欲出，没想到江昱却道：“我们还是朋友，他还是我的补课老师。”
匡林表情瞬间凝固：“没了？”
江昱隋夕互看一眼，江昱疑问：“那不然呢？”
方子许伸手搭在匡林肩上，看着他俩说：“我也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江昱见他俩说不出什么一二，便对隋夕道：“那我先过去了。”
“好。”
隋夕往教室方向走，方子许和匡林就跟在他身后，忽然他俩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方子许问：“几天？”
匡林道：“三天。”
说完两人就如同福尔摩斯破案那样相互击了个掌，方子许转身往洗手间去，匡林则走去隋夕旁边开始旁敲侧击。“真没别的关系？”
隋夕看他：“你想说什么？”
匡林摇头，快走一步往前去，在进入教室前悠闲道：“灰色黑色藏青色，还挺巧的。”
隋夕愣住，微低头看，他今天穿的是藏青色卫衣，和江昱的好像是同一个颜色，前两天的似乎也一样。他疑惑想，这很奇怪？只不过是概率事件而已。
江昱回到班上，木语栖又在捯饬她新捡来的叶子，不过不是装进袋里，而是一张一张的塞进笔记本中。
教室里原本大家都在各自低声背书，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电流声，下一刻是班主任的声音从监控里带着仇怨的传来：“来了就赶紧背书。”
众人先是愣住，反应过来后许经舟便开始放声大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扩开音量，尽管都在内心悄悄给林焘舜记下一笔。
江昱先是随意背了会书，等来班上巡查的老师及学生会都走了后，就拿出竞赛题刷。正当他被一道题难住时，一只手突然敲了敲他桌子。江昱惶恐抬头，头顶又传来林老师的死亡微笑，冷漠道：“出来。”
他便在众目睽睽中被班主任给叫出去了。
290班与289班的教室中间隔开了一角的空间，外面的光线从这寸空间敞开的落地窗里透进，使中间过道不至于很黑。这里两侧放了几张桌子，常常是290班用来吃早餐或者两个班的同学闲时自习的地方，林老师把他带到这里停住就开始了问话。
“怎么样，来这里的几个月还适应吗？”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问这个？江昱不解，“挺好的。”
林老师随意拉来一条椅子坐下，对江昱道：“你也坐。”
“……好。”江昱顺手拉过后面的椅子。
林老师说：“我昨天与其他几位科任老师对我们班的成绩分析了一下，我们班的成绩越来越两极分化严重，好的同学越来越好，原本一些好的同学或者差的同学倒是越来越差。这个学期没多久就快结束了，下个学期过得很快，你们现在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高三，时间很紧。”
他拍拍腿又重复了一句：“时间很紧啊。”
江昱配合的点头，尽管他依然不知道他们班主任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个。
林老师继续道：“你后来的考试发挥都很稳，还有许可，你们两位是班里各科老师共同评价最高的。因此我们想说由你俩带头成立一个学习小组，组织班上各科成绩拔尖的同学帮助以及督促其他学习落后的同学一起进步，你觉得怎么样？”
江昱犹豫片刻后道：“好。”
“至于要如何去督促，方案由你们自己想，需要什么能提供的再跟我说。”
“好。”
林老师道：“进去吧，把许可叫出来。”
早自习结束许可又把江昱叫出去，两人一起站在走廊上分析。
许可提笔在名单上圈出一部分人的名字：“首先各科课代表肯定要进，项一荻、叶成帷、俞思乐、许经舟，至于历史和语文，语文需不需要一起补？”
江昱道：“还是加上吧，语文课代表李知娴，还有历史，历史没有课代表，但是从几次的考试成绩来看，综合最高最稳定的是许经舟。”
“其次呢？”许可问。
江昱浏览一遍自己手里的几份历史成绩单：“其次是……木语栖。”
许可低头记名字：“那就把木语栖也叫进来。”
江昱翻开另一页纸张：“数学有谁比较好？数学需要的人多。”
许可拿过他手里的：“我看看，排在前五位的除了你我项一狄外，还有宋一涵和孟送暄。那基本成员就这样，最后你想怎么来组织？”
江昱说出自己的顾虑：“空闲时间很少，而且晚自习也不好组织，会打扰到别班的人。”
许可道：“这个没事，我们可以去申请一间实验楼的大教室，晚自习前两节就大家自己忙自己的事，后两节我们可以带领需要补课的同学去大教室学习。”
江昱点头：“那好。”
许可将所有记在本子上的内容递给江昱看：“早上的话宿舍是六点开门，我们初步就定在六点十分与六点五十之间，活动地点在书吧，那里顺路不用绕，而且环境也好。中午时间挤挤，十二点四十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二十，活动地点就是申请的教室。晚上宿舍十二点关门，我们可以从第三节晚自习学到十一点四十五。”
江昱看过后把笔记本还给她：“行。”
许可收起所有东西：“那就暂时先这样，具体的等我们把小组组好后大家再一起讨论。不急，时间还长，周五周六考完试，周日晚上开始实施，这已经是下个月2号的事了，这两天先好好复习。”
“好。”
第二节下课铃刚响过，广播里原本应该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没有如约而至。大约过去两分钟后，广播里传来了别的人声。
“各位同学大家好，由于外面正在下雨，所以今天早上的跑步取消。”
“耶——”
一时之间教学楼区一片欢欣鼓舞，在满堂喝彩声里格格不入的唯有匡林与隋夕。匡林坐在教室里脑子空白了一会，确认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这是江昱的声音？”
隋夕道：“他现在进了广播站。”
虽然上次的演讲比赛江昱最终因为身体原因错过了复赛，但幸运的是在初赛时有一位评委老师对他极为刮目相看，又正好最近广播站的部长由于高三学业繁重申请退出，那位老师就来找到了江昱，直接让他胜任广播站的副部长。
隋夕合上书便起身走去门外，刚走至门口，江昱也正好寻他而来。
“去书店吗？”江昱问。
“好。”
书店此刻人挤人，等待付钱的长队打着弯就能占满半间屋子。
“你买什么？”隋夕问。
江昱随手拿过一本书：“买一套数学题。”
一路看过好几排书架，均是没有什么满意的，江昱失望说：“这些题看起来都是常规题，没有适合竞赛用的。”
隋夕神色似是在做抉择，几秒后道：“我有一本写过的，你要不要？”
江昱问：“在哪？”
“我柜子里。”
“那好。”
俩人又从书店里挤出来，江昱疑问道：“写过的题你还留着做什么？”
隋夕沉声说：“这本题比较特殊。”
江昱半信半疑，然而等他真正拿到书时，怎么翻它也是平平无奇的一本练习题，虽然题型很难，但完全没有特殊的地方。
隋夕看他迷茫，也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江昱合上书笑：“难不成是书中自有黄金屋？”
隋夕不说，没有黄金屋，但是有颜如玉，江昱的昱。
时间回到他第一次遇见江昱的那天，虽然是周六但没有上课，隋夕也正是早起去买练习题的路上碰见的他。他道：“是个幸运物，以后再跟你解释。”
江昱认真点头：“那我可要好好保管，看完了就还给你，还有几分钟上课，我先回去了。”
“好。”
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不过各班这门前可像是才下课的架势，基本每间教室外都有好几个学生围绕着一两个老师转。尤其像理科类的老师，但凡下课不走快点，那必定会迎上一群学生捧书争先恐后冲上来的局面，就比如此刻的290班。
下一节该上课的地理老师已经来到教室了，而上一节的数学老师还被堵在门口，三五个学生守着她等待问题。眼看上课铃就要响起，她还得奔赴下一个班级，只好道：“大家别急，先等我去上课，放学后有不会的地方再来办公室问我。”
也只有做出这样的承诺，学生们才能真正的放过她，别班的老师亦是如此。
地理老师面前也有两位女生在请教问题，等上课铃一敲响，她便将人打发下去。然后拿起一本很厚的资料，再随手将一份试卷卷成筒。未来两节课，290班的同学又将进入某一种沉浸式学习。
“假设最后一排到后黑板的位置与第一排到前黑板的位置是极地环流，第一排与第二排之间和第四排与第五排之间是费雷尔环流……”
江昱低头从后往前翻看用文件夹夹起来的很厚的地理资料，翻至前两页时突然顿住，这上面有一道题：“他是南纬60度盛行的西风漂流，独自行走在没有边际的南半球。”
他提笔无聊的在旁边画了把下雨的伞，又在伞下画了几朵小向日葵涂鸦，画完打上括号写：“他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