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此间
蒋岩欢惶恐起身，几步哂笑跑去柜子那边把药翻出来，隋夕拿过江昱的杯子去接水，连同蒋岩欢送来的药一同给他。
待江昱吞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隋夕从包里取出一颗千纸鹤糖，拆开包装递给江昱。无人关注的地方，木语栖与蒋岩欢悄悄交换过眼神，一边面上忧心同学，一边内心暗自生出窃喜，这种略显复杂的场面连怎么正常露出情绪都不太恰当啊，她们感叹想。
隋夕垂眼扫了遍桌上的演讲稿，有些为难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说：“这次就不练了，可以吗？”
江昱摇头拒绝。
隋夕无奈：“江昱。”
江昱低头写下几个字举到隋夕面前：“我再试试。”比赛时间是明天早上十点，如果到那时候都好不了，那就放弃吧。
隋夕知道几句话肯定改变不了他的固执，索性也没再说，把水杯凑近让他再喝口水：“还有几分钟上课，我先过去了。”他望向另一边的俞思乐：“如果有事的话，请再叫我，谢谢。”
他说完离开，江昱却震惊于隋夕说话的语气，以前的隋夕会这样对人说话吗？他好像真的在改变了。江昱起身，赶在人还没走远时追上去，隋夕听见急促脚步回身，江昱正好撞在他身上。
“嘶……”江昱暗暗吃痛的站直，他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哑巴吃黄连了，疼却发不出声的感觉，真的还挺糟糕的。
“怎么了？”隋夕问。
江昱揉了揉额顶抬头，他生的一身冷白皮，即使是轻轻擦一下也会弄出红色来。隋夕刚想问疼不，江昱却冷不防伸手贴向他的额头，隋夕心脏怦然跳动了一下，连灵魂也跟着烫手。他微蹙眉，最近怎么老是有这种莫名的生理反应？
好在江昱快速触碰过便收回，不然这心跳直突太阳穴，要被发现，隋夕眉头就该拧在一块了，他悄悄在内心吐气。
江昱再用手背碰自己额头时，隋夕意识到不对：“发烧了？”
江昱眼神茫白似是非是点头，隋夕抓过他手，另一只手去贴江昱额间，紧张到连方才的心悸都给忘记。幸好试过后没有很烫，便又松了口气。他道：“你先回教室，我去帮你买药。”
“好……”江昱发出一声不易辨明的浑浊嗓音，开口把两人都给吓到了。
一中传说是有个医务室的，但是具体在哪栋楼的哪个位置，说的都是人云亦云，总之没听谁真正见过。而校外的药店与诊所出了西门就有一堆，从教学楼去药店比回宿舍都要近。
隋夕快速跑去西门那边，匆匆给班主任打过电话就往校外跑，然后急急忙忙冲去最近的药店，药店里守着的只有两位身穿绿色工作服的店员。
他稳了稳声音来到前台：“你好，买药。”
“买什么药？”一位小姐姐走来问。
“发烧，嗓子哑说不出声的。”他闭眼想了想：“没了。”
最后取完药又大步返回，门口值守的保安大爷像是在看追命者似的看着这个两分钟前才出去的背影。
290班的晚自习全员皆在安静写作业，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们抬头望去，只见291班的那位隋夕正站在门外。江昱也望来，他们远远相视一眼，隋夕把手中的药交给靠门那边的第一个人手里：“请帮我传给江昱，谢谢。”
说完就离开回自己班了。
但最终江昱还是没能参加那次的比赛，他半夜惊醒来，发现嗓子发炎导致烧得更严重，于是连夜打车独自去了医院。隋夕早上醒来，收到的就是江昱今早去不了学校的消息。
他如往常一样平平淡淡收拾好后戴着耳机与书下楼，在停驻半刻才想起，江昱今天不会从楼上下来了。合上书望向对面那辆停靠在树下孤零零的自行车，再把书收回车筐里，独自骑车往学校去。
其实这才是他原本最常见的状态，一个人骑车上学年复一年更迭过往，而如今被一人的加入打破后，却是怎么都习惯不起来了。
“老师好，我是江昱。对不起让您失望了，由于我昨晚嗓子发炎引起发烧，现在正在医院看病，今天的演讲比赛已经没有办法去参加。再次向您说一声抱歉，感谢您对我的支持，我往后会继续努力的，谢谢。”
江昱吊着口气发完这句话，然后安心关掉手机合上眼躺下。
彼时的语文办公室里，隋夕帮他们老师把作业送来，正好听见290班那位孔老师感叹：“可惜了。”
“怎么了？”隋夕的语文课叶老师问。
孔老师隔着隔板凑近：“你还记得上次我发朋友圈的那个小孩吗，刚刚过去的这次演讲比赛拿了第三名，我本来想让他努力往这方面去发展才推荐他参加比赛的，结果今天本该去参加复赛，但是他刚才发消息说生病去不了了。”
叶老师安慰说：“错过了这次是挺可惜，不过也别觉得气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孔老师叹气：“主要是他们现在高二，还可以趁有时间多出去参加些比赛，等上了高三都天天忙着复习，就没有精力来应付这些了。”
……
后来再说的话隋夕没有听，放下作业便离开办公室。他随意走去一间洗手间，拿出手机发消息：“嗓子还好吗？”
耳边有消息声传来，江昱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隋夕的消息。他尝试咳了咳嗓子，再开口时声带处依旧无力，而后悲哀回复道：“我觉得我可能要哑几天了。”
sx：“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隋夕消息刚发出去，洗手间里就走出来一人，见了隋夕手中的手机便开始嘲讽：“原来好学生也会偷偷带手机？”
隋夕闭上手机默然瞥了说话者一眼，那人洗完手随意甩两下手上的水：“290班那位江昱没跟着你？哦我忘了，他今天应该是去参加比赛。”
隋夕大概猜出这人的身份，是曾经江昱跟他提过的演讲时遇到的林萧，但他还是沉声问：“你谁？”
林萧双手抱臂倚靠在洗手台上，“我嘛，就是276班那个次次抢了你第一的大名鼎鼎的林萧。”
隋夕目光微调向右下侧，确认说：“被数学补课班集体投诉的那位？”
自从隋夕去了文科数学班，数学组的老师就来找过他几回，问要不要再回理科班试试。他请假回来后老师又来找过他一次，说这学期新加的那位实在不行，讲题时下方同学不会的他讲不上来，会了的题老师进来抽空检查时，发现全班只有他一人不会。还说学校这段时间已经在暗地里调查这名同学考试的真实性了。
“我……你……”林萧哑口无言，一种心虚表情浮现在脸上，过了又不自在的挤出几个听不太清的字：“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补补课？”
隋夕不再看他，收回手机走出洗手间，淡淡丢下两个字：“不能。”
林萧一路追上，低姿态请求说：“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就教教我能怎么的？我给你付钱行吗，付多少钱都行。”
见隋夕不为所动，他继续道：“我听说那位江昱原本成绩也不怎么好，是被你一路辅导现在考上第一的，你既然能帮他，为什么不能帮我？”
隋夕停住，想起江昱的话问：“你不是每次都拿了第一？”
林萧哽咽住。
隋夕察觉出端倪，离开时道：“江昱本来就很厉害。”
晚上小自习跑完操回教室，隋夕来不及喝水歇气就拿出手机。他今天已经看了无数遍消息栏，期间有好几次想问问情况，然打开聊天框却发现自己实在语言匮乏，每每欲打字又闭上。
而这次终于有了消息，发送时间在一分钟前。
汩yu：“你们还在跑操吗？我马上到学校了。”
隋夕回：“哪道门？”
回复的消息很快，那边道：“你来接我？”
隋夕望了眼时间，发现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分钟，“我来接你。”
两条消息几乎是同时发出去，江昱：“南门。”
刚跑完一段路程的他收起手机再一路往南门那边去，南门相隔这边比较远，即使隋夕个高腿长，也依旧需要两三分钟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
所有跑完操归来的人都在往教学楼方向去，只有他一人逆着人群跑远。路过的人皆有意无意看向他，这道身影急急涌越众人，不知往何处奔才是他的终点。
而当隋夕抵达南门那边时，四周草木习习，虫鸣声萦绕，校门外走过行人几个，不算是空荡荡一片，可唯独不见他想见的人。
他拿出手机发消息，刚打出“我到了”三个字，后方却忽然传来一声笑意，随即有人喊他的名字：“隋夕。”
隋夕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转身望着眼前人，凝怔片刻才想起问：“你嗓子好了？”
江昱点头：“我今天做完雾化后就好多了，本来也是好了才打算回来的。”
他的包还提在脚边，隋夕接过单肩背上，江昱轻松说：“走吧，回教室。”
才走几步上课铃便响起，他看向隋夕问：“急吗？”
隋夕摇头：“不急。”
江昱道：“那就慢慢走。”
于是当真是慢慢走，江昱所在的一号楼距离南门是最近的，而这段路，他们也花了好久才走上去。
“对了，我没骑自行车。”
隋夕道：“我晚上和你一起走回去。”
江昱望天回忆：“上次一起走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隋夕脱口而出：“正好是两个月零一天。”
江昱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隋夕平静看着远处路灯下的草木：“是啊，当时捡到的那只猫现在都长大好几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