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假期
晚上，林老师来到教室。
“国庆节放三天假，30号下午上完课正式放假，3号晚上收假回来上晚自习。”
同学们表面上敷衍着欢呼一声，心里都在默默想：“您说的真及时，差不多都从别班班主任那里听来放假消息后才等到您的通知。”
下课同组四人闲聊，俞思乐问：“你们国庆有什么安排？”
蒋岩欢苦兮兮道：“我爸给我报了个补课班，他说我这学期成绩下滑太严重了。”
俞思乐同病相怜：“我也是进补课班的命。”
他趴在桌上哀怨：“我妈天天拿匡林跟我比，回家听到最多的就是你看人匡林又怎么样怎么样了。不过也有人拿我和他家孩子比的，所以你们说这别人家孩子的食物链顶端到底是谁？”
江昱心想，大概是隋夕吧。
“你呢？”蒋岩欢问木语栖。
木语栖道：“我回家。”
“你家在哪？”俞思乐也问。
木语栖答：“渝州。”
俞思乐看向江昱：“你不会也回老家吧？”
“不是，我老家又没人。”江昱否认。
“那你去哪？”
江昱扎刀道：“反正不补课。”
他其实也在隐隐期待着，上次隋夕说一起回他的老家，不知道还算不算数。别的计划也暂时没有安排，到时候看，如果隋夕没有别的事，那就去找他好了。
又经历过一次月考，周日那天补了本学期第一次课。从周六考完后的晚自习起，几乎各科老师都在疯狂压榨他们可怜的晚自习和下课时间，力争在放假前把卷子讲完。
下午成绩出来时，俞思乐赶在拿成绩表的老师进来前，抢先冲进教室宣布道：“江昱，你又是第一！”
“哇！”
大家先是短暂的发出呼声，然后激动到：“成绩出来了？”于是一群人急冲冲越过俞思乐往教室外去，如同强盗似的将老师手里的成绩表夺来。
原本较为空荡的教室及走廊上此时都放置满了大家从宿舍拖来的行李箱，有争看成绩的人一个没注意，被行李箱撞住捂着痛倒在前方人身上。
临近放假的最后节点，下午的课无论多有兴趣都没什么人想上了。很多人甚至都换下校服，早早穿上了自己平日的衣服。
蒋岩欢是众人神采奕奕里最无精打采的那一个，打着呵欠道：“我们宿舍今天洗了一下午的衣服，午觉都没睡好。”
俞思乐感叹：“还得是女生，我们宿舍今天下午鸦暮和我放飞自我打游戏，锁言与叶成帷则互相倾诉了很久他们别班暗恋的女神。”
蒋岩欢八卦之心瞬间被点燃：“谁呀谁呀？”
木语栖也抱着薯片转身。
“就是……”俞思乐刚开口，就被人从身后一把将头按在桌上，他挣扎问：“谁？！”
江昱回头看发现是叶成帷，他正按住俞思乐的头愤愤道：“锁言，过来收拾俞思乐。”
锁言走过来，他们一个按住人，一个指着俞思乐的各处挠痒，惹得俞思乐一边求饶一边骂人。
“哈哈哈，活该。”蒋岩欢也不再犯困，随手抓了木语栖的薯片，两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围观属于俞思乐的屠宰场。
一大堆卷子被课代表们抱了进来，这作业真的可以与小山媲美。一共是六套卷子，每个老师的话术都是：“不多不多，一天我就给你们布置了两张卷子的量，一会儿就写完了。”
而且还被要求每晚八点前要将作业拍照发到他们班新开的微信群里，不合格的人将要接受收假来的惩罚。
这哪是放假啊，简直连上学都不如。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叮叮叮——”兴奋欢脱的放学铃敲响了！
“隋夕！”
阳光下，江昱大步奔向那个早已在南门外等待的人，四周经过的行人很多，而唯有那人在人群里迎着光耀眼如炬。
“放假了？”隋夕道。
江昱点头：“嗯。”
风盘旋着从两人中间穿过，掀起少年的白色衣衫，他们隔着树木光影，笑得直白又透明。
这画面实在有些过于美好，让原本想调侃他们“小别胜新婚”的匡林都不忍打扰。气氛稍稍降些温度才从后面走来，将手中提着目测有好几斤重的试卷交给隋夕。
“你出院了？”匡林顺便关心道。
隋夕：“嗯。”
他拍了拍隋夕的肩膀：“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几天，然后回来上课吧。”
“你放假有什么打算？”江昱问。
“我？”匡林抬头看天，颇有一番蓬舟吹取三山去的凌云壮志：“我当然也要去追随自己的光，鄙人不才，平生最好物理。”
江昱被他的逸兴之怀所感染：“那你加油，当代einstein。”
“走了！”匡林背对他们招手。
“再见！”
江昱对隋夕道：“我们也上车。”
他们走向街对面去，那里周先生正在等着他们，“周叔叔。”
司机先生笑顾两人：“快上车。”
江昱打开车门的瞬间，最先见到的便是占据了一整个座位的向日葵花束，由一只棕色购物纸袋随意装住。他惊讶回头去望身后的人，隋夕道：“我把开得最好的都带过来了，总不能把花丢在那里。”
两人共花一起挤在后排，江昱的包则孤零零丢在副驾驶上。打开车窗恰好迎过一阵风来，车外是城市上空白鸟对着下方人群的喧闹在叫嚣，车内花开正好，他们心照不宣在笑。
这个假期开始了。
车停在楼下，两人各自上了楼。江昱大步流星冲上自家门口，打开门时差点迎面撞上两个行李箱，其中一个是他的。
江妈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见是自家儿子回来了便催促道：“行李都帮你收拾好了，快去换衣服，要不赶不上高铁了。”
时间倒是不急，江昱狐疑打量另一个行李箱，然后凝望从房间里气定神闲走来的他爸。江爸揉了把他的头，极为关切的说：“多亏有隋夕，我们才能放心把你留在这里。”
江昱顺手拿过他爸口袋里屏幕还亮起的手机，划开一看竟然是订票的页面，“奥地利？”
他神疑的盯住自家父亲问：“我们家生意什么时候做到那边了？”
江爸表情心虚，江昱立即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们出去旅游？而且还打算瞒我？”
“爸爸妈妈年纪大了，不趁现在多出去看看，以后怕没时间。”江爸做出一副岁月不饶人的表情，叹惋感怀道。
江昱无语注视他爸这张几乎没有褶皱的脸：“您今年才40，我妈39，我看书里好多主角年纪都和你们差不多。”
他无情打散这场年龄攻势，然后信步回到房间换衣服。
江爸略带愧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那要不我们给你带礼物？”
隔着屋，江昱打趣道：“您是打算给我带一堆出口到奥地利的国产小商品？”
全身上下收拾整齐后，一家三口下了楼，江妈一路操心念叨：“身份证带了没有？”
江昱道：“带了。”
“我买了些补品放在行李箱里，到了记得给隋夕的奶奶。”
“好。”
“记得按时吃饭。”
“会的。”
“去别人家要有礼貌，要主动帮忙做事，别遇到事就麻烦人隋夕。”
“知道了知道了。”
到达楼下时隋夕他们家也刚好下了楼，周叔叔还在那里等着。有隋夕他爸妈在，江昱就不太习惯同平时那样去叫他名字了，而且单单他们望向这边就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几个大人相互打过招呼后，便目送他们上了车。
“两个人要相互照应。”
江昱道：“我们会的。”
“路上注意安全！”
“再见！”
上了车的两人彼此对视后就笑的停不下来，转身努力往后看去。落日下，大人们还在那里守着，车子转个弯驶出了与山辞，后方的人影也随之消失。
尽管我们十六岁，已经有了趋近于成年人的面孔，但岁岁迭往，依旧是他们眼里长不大的模样。
中途堵了一段路，抵达高铁站时只剩下几分钟的检票时间，偏偏检票口还特别远。他们拖着行李箱一路狂奔去，终于在高铁发动前赶上了。
坐上位置还没兴奋两秒江昱就闭上眼睛，头往隋夕那边偏，借他的身子挡住窗外的夕阳。
“累了？”隋夕问。
“嗯。”江昱轻点头。
“那就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到了。”隋夕抬手伸向窗玻璃，虽然无济于事遮不了洒在江昱脸上的光。车很快驶入隧道，车厢内的灯刺入江昱眼睛，索性半个身子都侧向隋夕那边，头选了个舒服的枕法继续睡去。
隋夕戴上耳机，默默注视外面行过的幽谷与山。丛林苍苍，山风森森，巍峨青崖上日夕穿云百木高耸，路僻林深处又有几户白墙绿瓦的乡里人家。
江昱身子偏着不过一会就倒在他身上，隋夕从包里取出件衣服帮他盖好。几分钟后乘务员送了吃的过来，隋夕怀里抱着两袋零食和水，时不时还要注意江昱盖的衣服滑下。
这时，车厢里有小孩牙牙学语的唱起了含糊不清的歌。声音没有节奏的时大时小，刺耳与忍耐顿时在这方空间里蔓延，被家长管住了不过片刻又继续停不下来。隔壁座位有人的电话铃响起，声止后穿戴西装革履的男人开口就是几百万的合作意向。
江昱皱眉的神情被隋夕抓住，他伸手捂向江昱那边的耳朵，而后摘下一只耳机给他戴上。
车轨走出黑暗，外面是与晨昏线追逐的天光，隋夕重新看去，在他们与皑皑远山间，绿色高原上有银色的河在流淌。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我们好像在流浪远方，但这一路，其实才是真正的回家方向。
出站又乘坐了十几分钟的网约车，江昱全程困得迷糊被隋夕带着走。汽车驶过急转回绕的路，让原本困意不堪的人更是晕的魂离魄散。脑袋沉重的随车东摇西晃一阵后，终于听见隋夕说：“到了。”
推开车门的瞬间，晚风夹杂谷间冷气袭来，江昱浑浊神经顿时如见青云拨开。
隋夕与司机在后方搬行李，江昱则忙着巡顾周围的环境，附近是几户亮了灯的人家，四处望去便是群山攒拥，在夜色中似是缭绕上薄雾。细细聆听里有淙淙的流水在拍打山石，流水锵然，野照弥弥，这里好看得不真实。
他高兴走去隋夕身边，一起将行李取下，兴奋说：“接下来要怎么走？”
隋夕示意身后：“再走两分钟就是了。”
他说话时神情放松，好像守了一路的宝藏，如今江昱来了要一点一点给他讲。江昱难得见如此状态下的隋夕，眼前站着的才是真正将灵魂深埋于故乡，他从未见过的少年郎。
故乡，故乡，这个词越长大越向往。
拖着行李行于隋夕先前说过的田野上，这里没有城市的路灯，但不用打手电也能看清前方的路。江昱一路闲望，被隋夕提醒了好几次注意脚下。敷衍应过后突然想起看天，只一抬头他便愣住，眼神柔和的望向身边的人：“隋夕，你看天上。”
身临其境的好看是无法用文字与相机真实记录下来的，而此刻他的眼里望着隋夕，隋夕的眼眸里装满了溢出来的琼瑶玉碎，璀璨星河。
前方别院下有门刚好被打开，一位老人从里面缓步走出，屋内的灯披在她身上，笼罩出不一样的慈祥。
隋夕眉眼骤然舒朗，大步拖着行李奔向前方，还没走近就大声喊：“奶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