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幸运
这周为了好好复习，江昱中午都没再与隋夕联系。受了周一那晚的教训，后来几餐饭虽然也没去食堂吃，不过他会提前准备些面包在包里候补着，发现不对劲了就用来救急。
也是从那天起，几乎每顿饭饭点都要被他们班同学问：“吃饭没有？”、“是不是又没吃饭？”、“胃不好就赶紧去吃饭啊！”
但凡来个人走进教室看见他坐在那里，都会是眼睛突然眯起的狐疑表情，而后无语确认道：“你又没吃饭。”
他仿佛被39个警卫监视着，江昱叹气，吃饭已经不再是一件自由的事了。
周三下午，木语栖带了一饼普洱茶到教室里，冲开的瞬间引得三人都纷纷向她讨了一些来。今天各科作业都特别多，江昱埋头苦写，直到已经上晚自习了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没有吃东西。不过也可能是喝了不少茶水的缘故，一共续过很多次水杯，现在觉得胃不但没有饿意，反而撑得紧。
最后一节晚自习，有人已经显露出困倦疲惫，在昏昏欲睡间，却被人与椅子倒地的动静惊吓得瞬间清醒。
“怎么了？”所有人寻声去，发现俞思乐与木语栖站起又弯腰去扶人。
邵李与今天的值日班长许经舟同时赶来，此时被俞思乐扶着坐好的江昱表情狰狞满脸泛红，疼到眼睛都睁不开，上半身蜷缩下去。
邵李急道：“快打电话给老班！”
许经舟拔腿走去前面拿起公共电话，拨打了好几遍那边却一直显示正在通话中，他焦急道：“打不通！”
邵李难得想骂人：“不管了，你俩扶好他，我们去医院。”
许经舟与邵李一人一边把江昱架起，班上好多人都走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江昱弓着身子腿都站不直，走路也极为费劲。许经舟看不过去了就主动蹲到他面前：“上来，我背你。”
江昱摇头挣扎：“不……用。”
三人折腾了好久才蹒跚到教室门口，忽然俞思乐眼睛一闪，连忙对过道尽头大喊：“隋夕！”
江昱蓦地抬头，他的视线远远对上那边人瞬间皱眉的表情，最后只看清一个远处扔下书朝这边奔来的身影。而后闭上眼，从胃疼贯彻全身里，朝这身影的怀里倒去。
“江昱！”
隋夕把他接住，用生平最起伏的情绪问：“怎么回事？”
邵李道：“他似乎胃病犯了，但是我们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又联系不到。”
隋夕看向俞思乐：“去年级部找年级主任开假条，我们在西门那里等着。”
“好！”俞思乐忙转身跑去。
隋夕复又看向许经舟：“帮我扶好他。”
邵李也一同帮忙，确定扶好后，隋夕蹲到江昱面前，许经舟他们配合把江昱放在他背上，隋夕背好站起就大步往西门方向去。
他们刚走至校门口，俞思乐与两位年级主任也从身后赶来。其中一位是隋夕他们班主任，姓康，只见他边走边拿起手机拨出电话。电话铃响了不到两秒那边就接通，随后是这位年级主任劈头盖脸的朝电话厉声骂去。
“林焘舜！你人呢？！”
……
最后康主任同隋夕一起，把江昱带上了门口原本等待的，隋夕父亲的车。
到医院就诊时，江昱开始不停呕吐，吐到视线被强迫打开又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胃里仅有的东西吐空后胃酸也吐了出来。隋夕从后面帮他抚背，手心下是一副颤抖的身体。
“怎么样医生？”隋父问。
“胃穿孔，需要输液，过来办住院手续。”
“好。”
隋父与康主任去办理手续，隋夕则扶江昱随护士去病房。
“这只手注意千万别碰着，你帮他看着点。”护士临走前嘱托道。
“好的，谢谢。”隋夕答应。
江昱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睁半合：“你怎么会在学校？”
“先好好休息。”隋夕伸手替他遮住光。
江昱尝试闭上眼，不过没多久睁开眼睛道：“睡不着。”
隋夕皱眉：“你又没吃饭？”
江昱无辜：“我这次是真忘了。”
隋夕拿出手机：“想吃什么？我帮你点外卖。”
“粥。”
不多时，病房外的过道里传来了江昱父亲质疑的声音。
“林老师，请问万一江昱出了什么事，您要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康主任也发怒道：“你们班学生已经多次反映过你不给学生请假的问题了，我就问你如果学生在学校出了事，你怎么给家长和学校交代？”
坐在屋里偷听的两人没等到林老师的回话，空气静止了几秒后外面的一行人走了进来。隋夕起身，江昱爸妈最先快步往病床这边走，隋父康主任与脸上终于没有任何表情的林老师紧随其后。
“爸，妈……老师好。”
江妈帮他理了理额上的头发：“现在还疼吗？”
“吐完就不疼了。”江昱摇头。
康主任看来：“你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回学校，现在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江昱颔首：“好的，谢谢老师。”
林老师也道了一句：“好好休息。”
等他们离开后，江爸对隋父道：“今晚麻烦你了隋先生，多亏你送江昱来医院。”
隋父道：“我也是凑巧送隋夕回学校取书才遇上的。”他看向江昱：“医生说是胃穿孔，还有急性胃炎，是不是在学校吃了什么导致的？”
江昱不知道要怎么回，不过他爸倒是看穿的问：“是不是又没吃饭？”
江昱掖被子盖住头，闷闷道：“别再说这句话了。”这两天听的实在有点多，胃不疼头都要疼了。
江妈帮他把被子拉下来：“小心别碰到针头。”
这时，隋夕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界面道：“我出去一趟。”
趁他离开，江爸问：“隋夕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隋父惆怅叹气，“昨天去做了一次ct，大脑有很大一部分区域显示是黑色的。我和他母亲在的时候完全就是正常人的样子，也有可能是压抑着等我们离开了才会病情发作。”
江昱躺在这边想，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存在就给了他压力，即使现在不逼他了，但这么多年形成的心理阴影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消除不了。
“医生怎么说？”江妈问。
“建议就是继续留院观察，目前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但医院给的治疗方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成效，两个星期后如果没好转，可能需要换一种方案治疗。”
话说完就听见隋夕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几人看去，隋夕正站在门边，手里提了一份外卖，“给江昱的。”
江爸江妈看过来：“麻烦了，谢谢你照顾江昱。”
江昱眼珠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轱辘了一圈，等江妈接过隋夕手里的粥在旁边的桌上打开时，他道：“爸妈，现在晚了，要不你们和隋叔叔都回去休息，我和隋夕相互照应就可以。”
江妈把粥连同勺子抬到床边坐下，“那怎么行，怎么老想着麻烦人家隋夕呢？而且你生病我和你爸肯定要在这里照顾。”她回头看江爸：“打扰了隋先生与隋夕这么久，要不你送他们回去休息？”
“好，隋先生……”
隋父摆手：“没事，你们好好陪孩子就行，隋夕的病房离这里很近，我先带他回去。”
隋夕道：“我留在这里。”
三个大人眼神相互交流了一遍，江昱继续体贴说：“我真的不用照顾，你们明天都还要上班，就快回去好好休息。”
“我会看着他的。”隋夕也道。
三个大人互传了一遍视线，而后一齐笑出声。江爸感慨：“看出来了，孩子大了，不需要我们了。那隋先生，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隋父也很有同理心的说：“好吧，可能我们在这里，孩子们有话也不好说，那江昱你好好休息。”
江昱乖顺点头：“好的隋叔叔。”
隋夕走去接过江妈手里的粥，江妈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们看着点江昱了。”
隋夕道：“不麻烦。”
江爸帮江妈提上包，而后招揽着说：“我们走吧。”
“再见！”江昱招招手，等人都离开了才吐气的笑出来。
隋夕在床边坐下，手上轻轻搅合几遍碗里的粥：“你现在不疼了？”
江昱想坐起：“早就不疼了。”
隋夕腾出一只手去扶他：“小心别碰到手。”
江昱手输着液，隋夕问：“你要怎么吃？”
江昱四处张望一番，豪情壮志说：“帮我把勺子拿了，我用手端着喝。”
“这是稠的，怎么喝？况且你一只手也拿不稳。”隋夕把粥凑到他面前：“我帮你端着。”
“好。”江昱右手插了针，幸好左手能使得上勺子，不费劲的喝下一口，咽下道：“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学校？”
有些粥被糊在嘴角，隋夕替他抽了张纸巾：“回去取书。”
江昱记起当时似乎看见隋夕把书都扔了，瞬间呆住问：“那你的书？”
“你们班那位女生帮我捡起来了。”隋夕那会没顾得上什么书，只想着快点把江昱背下楼，没记错的话书应该是一同被放上车了。
“邵李？”
“不认识。”
江昱抬头望输液瓶：“这瓶是不是快没了？”
隋夕把粥放在桌上，“我去帮你叫医生。”
“好。”
后来这间病房又来了一个穿着别的学校校服的男生，是由他母亲陪同的，看起来和江昱他们差不多年纪。中途有一段时间隋夕出去过，江昱则躺在床上睡得迷糊。
昏沉中听见那男生隔几分钟就问一次他母亲：“他的针水好像快没了。”
女人也仔细去看，而后道：“没有，还有很多。”
江昱就这样在问话声中睡着，期间隋夕好像来过又离开了。大概快两点时，再次听见那对母子的对话。
女人道：“走吧。”
男生不放心说：“他针水没人看着。”
女人道：“会有人来的。”
江昱闭上眼，说不出的感觉自己很幸运，遇到了这么多充满善意的人。他在睡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隋夕在现实中看他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