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晚
到了饭点江昱就跟随俞思乐匡林一起走,他们吃什么自己也就吃什么,偶尔吃饭时还能听见对面有人在谈一些校园话题。
“听说了吗,最近这段时间291班的隋夕都没来学校。”
旁边人道:“我看墙上有人说他住院了。”
俞思乐坐在这边无语:“他们怎么什么都爱往上面说?”
匡林也道:“确实有时候是挺烦人的。”
又有人问:“住院?是发生什么了吗?”
“谁知道呢?他其实看起来就还挺像是有病的样子,说不定连平时旁若无人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就为了掩饰他某些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人用嘲讽的语气说完后咬咬筷子,紧接着就听见身后砸筷子的动静传来。
三人一看这不是平日经常和隋夕一起走的那几位?背对他们砸筷子的那个似乎还是290班的江昱。
匡林与俞思乐见状后起身,对聊天的两位男生与一位女生道:“同学,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安静点?”
匡林又直指方才那位说话的男生:“还有,你在背后说对我朋友不尊重的话,他虽然不在场,可我们听见了,所以请你道歉。”
周围人发现动静后都在暗中观察。
坐在另一边的女生与男生歉意起身,女生道:“对不起同学,我们不是故意要谈你朋友的,就是先前听人说起所以谈了两句,以后不会这样了,真的很对不起。”
不过这边的这位脾气看起来就不怎么好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他转过椅子来面向匡林他们,不服道:“我不道歉你又能怎么着?他不过就是花钱来我们学校借读的,需要得到我们这些光明正大考进来的人的尊重?”
女生听即生气道:“路子都你没事吧?你说的是人话吗?”
男生也命令:“路子都你道歉。”
可这位路子都同学阴着脸:“我,不。”
他轻飘飘一句话惹得江昱火气直达峰顶,利落站起转身一步跨来,提着衣领将人拽起,语气狠厉:“道歉!”
这下是真的所有人都看过来了。
俞思乐与匡林绕桌走来江昱两边,有周围的学生吃瓜后也凑到这附近,很多人在低声对中间几位当事人指指点点。
其中一位男生挤进来,对江昱道:“不好意思同学,我是他班长,我先向他给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走过去想把江昱的手松开,见江昱不放后便按住路子都的头往下:“你再不道歉我把你带去年级部,到时候你自己去给老师们解释。”
这言下之意是指,高二年级部的年级主任可是291班的班主任,你自己先不尊重人家班学生的,到时候去了那边看有谁会帮你说话。于是路子都就着被按住头的动作重重道了声:“对!不!起!”
说完便挣脱两人从人群中离开。
那位班长再次说了句抱歉,也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其余看热闹的人全都做鸟兽散去。
江昱三人这饭是如何也吃不下了,把餐盘递给路过回收的阿姨便下了楼。江昱脸色不好,匡林与俞思乐又何尝不是,但也只能对他说:“消消气,我们等会去联系那个负责告白墙的人,以后再发别的无聊事就给他举报了。”
江昱没说话,两人也没再说什么。走到校园中路便分道扬镳,江昱去教室,他俩回宿舍午休。
午休的时间,江昱调整心态后回教室带上书与手机,趁保安大叔没巡逻到这附近,穿过校园中路与实验楼去了校园东路那边的树林里。如往常一样寻一处草地上的椅子,书放在椅子上,自己则蹲坐在面前的草地里,拨通了隋夕的电话。
电话铃响音不过两秒就被接通,江昱道:“隋夕。”
此时的隋夕正独自坐在窗前捧着书看外面的花园,他刚刚接受了一场心理疗法,现在却是觉得再好的心理疗愈也比不上江昱喊他名字。不过江昱今天的语气似乎与平常不一样,隋夕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昱脱口而出:“匡林告诉你的?”
隋夕否认:“我是听你语气感觉到的,怎么了?”
江昱道:“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我们吃饭时遇上了一个爱说闲话的人。”
隋夕笑:“原来你也会有因为别人的话而生气的时候?”
江昱辩驳:“他当时说的是你的闲话。”他现在想想还觉得气愤不过:“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喜欢拿别人的事当业余谈资的人?”
隋夕翻了页书,气定神闲道:“这是人间常事。”
江昱盘腿坐起握笔打开一份试卷,“不说这个了,今天早上第三节下课时歊洂来找我。”
“他找你做什么?”
江昱道:“他听说你好几天没去学校,所以来问我你怎么了。不过为什么会来问我,不应该去问匡林吗?”
隋夕解释:“他不认识匡林。”
“好吧,歊洂说让你好好休息,还说等哪个周末他们放假了就来看看你。”
江昱现在在做的是一篇语文阅读理解,阅读理解他能写的很得心应手,反正就是根据套路去想出题人怎么想的就是了,瞎扯都能沾边。而这次不一样,他看见文章的第一时间先是蒙,再三确认后就自己笑出声来。
“怎么了?”隋夕问。
江昱道:“我在做一篇语文阅读理解,这篇文是我高一时忘记去哪投的稿,只记得当时赚了钱恰好遇上我们班一个同学家里发起水滴筹,我就把钱捐了。”
略过文章直接去看题目,看完后更是哭笑不得,江昱颇有兴致的拿起试卷对隋夕道:“我给你读一遍它的问题。”
“咳咳,作者写‘我那日卯时路过一处破旧的草屋前,抬头在屋旁的竹林末梢间,惊见一道孤月。’请结合上下文,赏析这句话在文中所体现的含义。”
隋夕垂眼:“答案是什么?”
“我看看……”江昱取出夹在练习册里的答案,翻开一看更是忍俊不禁:“其中有一个答案是,用破旧来形容草屋孤来形容月,此时又值卯时,涵盖了黎明之前与日出之后,结合前文的‘半夜两三点醒来’,由此渲染出一种月落星沈时的悄怆幽邃之感。”
江昱回忆说:“我当时真的就是半夜两三点醒来为了赶车去看日出,而且看见草屋还是因为大早上精神不好晕车,下去吹风时偶然发现的一个破草屋和林间月。卯时也就是卯时,哪里来的什么悄怆幽邃之感,看到的时候明明就很兴奋。”
隋夕在这边读:“好久没有去见见清晨是什么样了,还好,山风缓缓,时光依旧。”
江昱愣住:“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句?”
隋夕盯着标题下的作者名:“你知道最凑巧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江昱:“什么?”
隋夕道:“凑巧的是你说的这篇文,我正在看。”
“这样啊。”江昱突发奇想:“等以后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星星和月亮也要看,你喜欢星空,我呢可能是受到贾岛‘僧敲月下门’的影响,特别喜欢隔着树梢拍月亮。”
“好。”
后来就默契的停下了对话,一人写题一人看书,书与卷翻动的声音偶尔会传到对方耳边,等到各自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时再说回去。
江昱一共度过了五天这样的午后,考试月的周六总觉得来的特别快,还没准备充分就要被推上战场,而现在却是日日等终于才盼来。
周六下午放学后,他从人群中挤出走到来接他的车上,“周叔叔,麻烦您先送我去趟这附近的花店。”
司机大叔爽快答应,又顾虑说:“不过现在是高峰期时间,去哪都可能会有点堵。”
江昱把包放腿上,凝视外面道:“没事,不急。”好吧,其实还是很急的。
一中来接学生的车子堵在了南门外的整条街,他们从车潮里慢慢往前走,差不多花了七八分钟的时间才从这条街挤出去。
车子停在路边,司机大叔道:“尽量快点啊,这里只能临时停车。”
“好,我很快就回来。”
江昱走进了一家街角的花店,推开门,里面一位围着浅绿色围裙、头发用丝巾编起搭在一边肩上的女子正抱了捧满天星低头细看,见有人来了便热情道:“欢迎。”她放下花走过去:“请问你需要什么花?”
江昱站在一丛浅蓝色的绣球花旁:“你好,我想买一束向日葵。”
女子问:“包成花束还是直接买散花?”
江昱想了想:“可以送花上门吗?”
女子道:“可以,你是需要我们把花送去哪?”
江昱道:“我想请你从下周一开始每天都帮我送一束花,散花就可以,送的时候请再稍上一个玻璃瓶,送到不用送了我会给你说。”
她拿出一张单子记下,随后满脸意味的扫了眼江昱身上的一中校服:“小同学这是在追人?”
江昱否认过:“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住院了,我想买花让他能开心点。”
女子点头:“不好意思,是我误解了。”她将单子与笔递给江昱:“把姓名电话地址写上。”
江昱写了后递过去又道:“麻烦你现在也给我包一束向日葵吧,我想带过去。”
她走去一边:“全是向日葵还是需要配些什么?”
江昱:“全是向日葵。”
“包装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你看着就行,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的。”
最后江昱抱着满怀的向日葵走出花店,女子挥手:“祝你的朋友早日康复。”
“谢谢。”
他带着向日葵去了后车座,歉意道:“不好意思周叔叔,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精神科的住院部很安静,江昱走来时几乎没遇上什么人,只偶尔碰到一两个路过的护士从病房出来,沉默走向他身后去。
来到隋夕病房门外,他先从小窗口往里探望,发现人是睡着的。于是轻开门放缓脚步走去靠窗那边,把花放在桌上后俯身去打探人,却发现隋夕的右手被白纱布包扎着,怎么回事?
江昱正要凑近看,对面门就被打开了,一位女护士长从外面走来,他站直对她颔首致意。护士长检查了隋夕的情况后又绕来江昱这边看了看隋夕的手,离开时江昱也跟了出去:“你好,请问他的手怎么回事?”
护士长隔门上的窗望向里面:“在你来之前他的病发作过一回,这也是我们医院的失职,没看好他从哪带来的刀。等我赶过去发现时,他已经用刀划出一条口子了。”
江昱听即便紧张问:“那他现在还好吧?”
护士长道:“只能说现在平静了下来,我们在他两只手臂上检查过,没有发现别的伤口,但如果往后这种情况多的话,医院可能会考虑把他送到全封闭区去。”
江昱松气:“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再次进去后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盯住隋夕被包扎的地方一直看。等太阳光线只留下一些残余在室内时,隋夕的声音才抵达江昱耳边。
“来多久了?”
江昱皱眉对上他的视线:“来的很晚。”
隋夕闭了闭眼,仿佛从某种意识中缓过来,再睁眼:“我现在才醒。”
江昱说:“但你的刀已经刻下去了。”所以没在这之前来的都算晚。
静默片刻,隋夕道:“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