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假仁假义
只是自己哪怕得中,也不想做官,朝中无人不好办事呐,看来自己也得结识一些官场上的助力。
自己的身份背景显然是结交不了那些当权的,结合自己的处境,用自己的《科举全书》培养些自己的铁杆朋友了,确是最佳的选择。
而一直以来,他与罗胜交好,每回过去,总要给他带一些《礼》经的范文。
再观察观察,若是可以的话,他不介意在关键时候,低调地帮他一帮,既能让他领自己的情,又能润物细无声。
等他做了官,不说如何帮衬自己,只要关键适当关照一二便可。
回到厢房,从桌子上摸起一个香囊来,没有点灯,看不清样子,但面料是极好的。
闻了闻,淡淡香,这个香味淡了些,明日再寻点有异香的来,日后去青竹别院,也能遮掩一下香味。
本想过两日再去青竹别院,哪知隔一天下午,卫剑就来周氏学堂里找他,萧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卫伯看着是个粗汉子,但一向是个谨慎的性子,此时光明正大的来找他,怕是出了意外。
他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想着自己可有什么错漏处,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
就是随口说了几个故事而已,无意中看到过一份供纸,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什么也说明不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柳飞带着铁枣把好岗,自己单独与卫剑聊聊。
见卫剑一直长嘘短叹的,有些六神无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是出了啥事。
“卫伯,怎了?”
卫剑见萧华极为淡定自若,这心神也稳了稳,赶忙抱拳道:“唉,三郎,我也是找不到说话的人了,不得不来寻你,帮老仆出个主意。”
原来,因那个掌柜被拿住了把柄,这掌柜为了不被告官坐牢,更慑于卫剑的恫吓,只得将功赎罪,一起突击了那个生药铺子,把铺子里的人挨个审了一遍。
有一个伙计正是卫真安插在铺子里的眼线,于是顺着那个伙计的指引,直接寻到了卫真在龙浦的一处宅子。
这宅子不大,藏在巷子里深处,里面十分难走,不熟的人真不好找,只是这宅子里住着位女主人和一个男孩,以及一对老仆。
卫剑佯装是衙门里的,女人胆子小,以为事情败露,一五一十地把卫真的事说了,还献上所有钱财,只求能宽恕卫真。
而那份真的账本也在,有了这份真凭实据,卫真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
原来,这卫真把弄了来的钱,不仅私藏起来,还在外面养了女人,还特么是个窑姐儿。
窑姐儿与那些青楼画舫的女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前者是做的是纯粹皮肉生意,工作环境也都是几处简陋的屋子,一天能接许多客,后者虽然也卖身,但更多的是卖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陪酒吟诗,跳舞等等。
前者的工钱,往往一次只须百十文钱,就能来上一回,哪怕是码头上的帮工,偶尔也能去消遣一回。
但后者,随便吃杯水酒听个曲,一桌酒席,没个大几两银子下不来,这是达官贵人们消遣的地方。
特别是后者,那些出名的头牌花魁们,价位更高,更不用说卫惊鸿这样的诗文大家,每年诗文会,总有她的一席之地。
现任朝廷工部尚书童其松,也是前任南直隶的提督学政,也是当今北方文坛的坛主,曾是与她梳拢的恩客,正是他将卫惊鸿捧出了名气,身份,地位。
当然也有与名气相伴的钱财滚滚而来。
只是童其松为了高官厚禄,投靠了阉党,这才得以升任工部尚书一职,再加上童家家规不许风尘女子入门,因此童其松也不敢明着把她带回京城,曾问她可愿养在外面。
而卫惊鸿之父,就是因阉党而死,也不愿与他回京,两人这才算告一段落。
而卫真处心积虑掏空了商铺的钱,而这些钱都是卫惊鸿这些年攒下来的风月钱,拿着这些钱吃了喝了玩了,也倒罢了,去养窑姐儿,这怕是会让她接受不了。
卫剑就是不知道把这事该怎么跟卫惊鸿说,特来寻他出个主意。
“这个直娘贼!”卫剑骂了声。
“卫伯,既然是事实,瞒的话,没有意义。只需说明情况,如何处置,由卫姐姐来便是。”
“唉,俺怕姑娘别被他气坏喽!”卫剑有些担忧。
“是不是还有别的?”萧华感觉他话没说完,又问。
“唉,这些也是不该说的,但我信得三郎。”卫伯疑虑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对方给个保证。
萧华白了一眼,不想说就别说,也不想听,转移话题道:“那些银子找回来没有?”
“只找回来一半,另外一半怕是让这直娘贼给花了。”
卫剑见萧华不接话,又叹了口气,求人办事,矫情不得,“今日早上,那个卫真从外面回来,已经被我抓住了,他见人脏并获也是光棍的很,将这一干事都揽在自个身上,希望我放他孩子一马。”
萧华摸了摸下巴,静静听他讲。
“这事不是卫真一个人干的,那个卫元也是他的帮凶,因铺子里的账,姑娘都是让那些书生复查,这卫真见买不通那些书生,就鼓动卫元去栽赃那些书生,卫元也受了他不少好处。”
“而那个许先生也不是什么好鸟,今年的账本都是他查的,也是收了卫真的钱。”
萧华听完,心中也是一惊,看来这个是大团伙做案呐,几乎囊括了卫惊鸿身边的大多数人,这要是整出来,当真让人难以接受,沉吟了会,才道。
“把所有人的口供都弄一份,以及证据,单据、真假账本一并保存好。有了这些,不管是闹大还是化小,都在卫伯的一念之间,他们这辈子怕是捏在你手里。”
“然后让掌柜伙计贪多少补多少,补了的,放他们走,没钱的,教训一顿放人,别伤人命。”
“最后,逼迫卫真、卫元自己走人,以后也别再回来,理由让他们自己想。”
“对了把那个许先生的事瞒下来,把他留下来,于我有用。”
萧华最后强调了一句,许先生的行为可能不光明,但是吧,这人于他有用。
他在卫惊鸿身边读书好是好,就是诱惑力太大,怕犯错误。
“当真就这么放了他们?太便宜这群孙子了!”卫剑捏了捏手指,咯哒直响。
“我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卫伯怎么做,你自个看着办吧,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萧华摆了摆手,爱听不听,转身就走。
“哎哎,三郎,三郎。”卫剑见他走回学堂,只得悻悻地回去。
次日,萧华没有去青竹别院,想等那边的事处理个差不多再去,索性又带了些从卫惊鸿那边借来关于礼经的注疏,去给罗胜送过去。
而罗胜虽然苦读十数年,但周存阳本身就是个半吊老师,全靠自学自悟,这古文本就晦涩难懂,一字百义,稍有理解不当,就错误连篇,因此他走了许多弯路。
这让萧华看出来,这时代科举难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教育资源差距,贫困之子根本没有教育资源,他们读书事倍而功半,往往成绩平平。
而富贵之子却是用不尽的资源,这种教学资源上的差距,可不是靠勤奋就能弥补的。
正因此,背记范文的应试模式,才受大多数普通学子追捧,其中之一就是书院的读书成本太高,普通家庭承受不了,反而不如去誉抄一些八股范文回来习背,成本低,效果好也不差。
与罗胜喝了两杯米酒,也没有多留,反正日常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即可。
这日。
他早上赶到青竹别院,刚进门却见一群人跪在前院的大堂里。
“三郎来了!”
卫剑上前殷勤招呼他。
萧华远远望了一眼,并没有往里走,向卫剑问到:“卫伯,这些人是?”
“是卫真、卫元的亲爹娘,要把儿子接回家去。唉,当初家里养不起,磕着头硬要把他塞给我们姑娘养,当时还说着让卫真以后给姑娘养老送终来着。”
卫剑的话中不无感慨,他年纪也有四十多,不似当年热血,不然卫真的下场绝不会是这样平和。
他身材一点也不佝偻,反而看着极为壮实,手里拿着烟斗,在青石台阶上磕了磕,重新放在嘴里,巴巴地抽了两口,吐出一个烟圈来。
“这人呐,升米恩斗米仇,姑娘还是太心善了。以老头子说,不与他们读书科举,不给他们钱花,哪会有这些破事。”卫剑很为卫惊鸿打抱不平。
只是这套路,有些耳熟啊!
果然跟秦红玉是一类人。
听着大堂里一阵嚷嚷声,看样子是卫真的母亲正在大堂里哭诉。
“姑娘,这也是族里的意思,你看?”一个卫氏族老出面,想把卫真接回去。
“罢了,要走便走吧。”
卫惊鸿从在首位,轻轻摆了摆手,端起茶来,见卫真不曾与她多说一句话,多少有些失望。
“真儿、元儿,与你姑姑磕个头,便跟你爹娘回去吧!”族老向一直站着不抬头也不说话的卫真示意道。
他们的爹娘见卫惊鸿点头也是喜出望外,忙拉着儿子让他磕个头,这恩情就算这么了了。
卫元倒是听话,伏倒便拜。
只是这卫真余光瞥了一眼卫惊鸿身侧的秋月,有些心烦意躁,若是当初卫惊鸿将秋月早些嫁给他,他也不会去外面找女人,更不会让把那她养起来。
而他的做那么多的事,这月奉却少的可怜,哪里够他花,多少有些怨气。
他简单作了一个揖,甩袖出门。
族老顿觉这小子有些不讲恩义,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他才不来办这个事,指着他骂道:“你个小子,翅膀硬了不是?”
卫真见大门处的卫剑神色不善,停住了脚步,转念一想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他手里,在卫真看来这一切都是卫惊鸿指使卫剑干的。
而现在她反而摆出一副心有不忍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恶心,小声嘀咕了句:“假仁假义。”
然后转过身来,向大堂上缓缓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