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道衍遇难
见得魏轻侯站在船头，略带遗憾的收回了目光，沉默不语，恍惚间，那忧郁的气质，还真有几分神似当年的帝师大人。
不知怎么的，身旁的少女也是有些心疼的开口道。
“怎么，真不去见见你的心上人啊？虽然我知道你肯定又在吹牛，不是什么杨玉环，但总得要去见见吧！”
“其实漂不漂亮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好才是最重要的，就像帝师大人当年说的，女子之美，容貌只占三分，而品行要占七分。”
“所以，当年他最推崇的，就是无颜女钟无艳了，尽管她因为一场大火容貌尽毁，可帝师大人却依旧称赞他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就是因其德行优良，自强不息。”
“因此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如果真是因为缺钱的话，我身上还有一支金簪，也能换几个钱，当然，算是借给你的，你必须得还，知道吗？”
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还挺仗义的，魏轻侯也是再次摇头笑道。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只要知道她平安就好。”
见得魏轻侯这样说，少女也不好再劝，只得是气哼哼的道。
“哼，不识好人心的家伙，随你吧，那咱们接下来又去哪？直接去忘川吗？”
摇了摇头，他是说道。
“不急，此地离道教祖庭龙虎山还挺近的，也不过一两日功夫，我在那有一位故人，想顺道去看一下。”
“龙虎山吗？”
听得他这么说，微微皱眉之下，想了想，少女也是点头道。
“好吧，正好我也没去过，可以去看看。”
见此，见得少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也是不由笑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此次离开，你不仅是想跟着我去忘川，恐怕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想那么早去燕地吧？”
闻言，少女是默不作声。
看着她陷入沉默，魏轻侯是好整以暇道。
“为什么？虽说那燕王世子的确比之魏轻侯要差点，不过却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吧，是世间女子少有的良配了，能文能武，才貌双全。”
“而且年岁也不大，却已经手握实权，听说燕地的事务都是由他这位世子殿下说了算，而且那朱能等人不是还说了吗，那老燕王已经老了，马上就要禅位给他，所以到时可就真是一方土皇帝了啊，你……”
徐妙云是突然打断他说道。
“难道你认为，男女之间真不需要一见钟情和两情相悦吗？”
说着，顿了一下后，她也是望着江面道。
“你知道吗，我连那武烈一次都没见过，这一切都不过是那老燕王进京述职时，和我父亲喝了一场酒后定下的，可能都是酒后胡言，所以难不成真的要我拿一生去赌，他是个良配吗？”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既不敢违背父亲大人的遗命，又不敢反抗……所以，只能能拖就拖吧，不想那么早去燕地，更不想那么早成亲，想去忘川，去见一见帝师大人，了却平生心愿。”
“也想去见见我爹，想问问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我们女儿家的命运，真的不能自己做主吗？”
见得少女这样说，微微沉默后，他也是一脸惭愧道。
“魏轻侯此人，真真不当人子啊，害人不浅，早知道不该让他说那么多无用的废话了，不仅害了天下女子，到头来还害了自己，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的胡思乱想了。”
当即，徐妙云是再次瞪了他一眼道。
“不许你这么说帝师大人，他的确是一心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更为了我们女子着想，而唯一没有着想的，就只剩他自己的，所以他才……”
“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白痴啊，想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又有什么用？”
魏轻侯是一脸嘲讽道。
接着，再度短暂沉默后，在看见船上有提着梅子过江贩卖的农妇后，心中一喜之下，为了缓解寡淡的气氛，他也是喜滋滋的跑去买了一斤。
由于没带篮子，便一股脑儿的将买来的梅子全兜在了袍子里，市井气十足。
身后的少女见此，见他为了区区一斤梅子竟然不住跟商家讨价还价，也是不禁觉得十分古怪，觉着此人一点也不像个行走江湖的大侠。
因为她也曾在深闺中看过那些才子佳人，神鬼志怪和豪侠演义的小说，所以在她的认知中，觉得这些江湖豪侠，不就应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豪气干云，不拘小节吗？为何连区区一斤梅子都要讨价还价了，他真的是大侠吗？如果真的换做魏大人，又会怎样呢？
她不知道，毕竟她一个以前几乎从不曾走出京师，连魏国公府大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大家闺秀来说，实在很难想象这种真正江湖豪侠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而兜着梅子回来，看着脸色有些泛红看着他的少女，魏轻侯也是不由笑道。
“怎么，嫌丢人啊？这有什么，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多费几两无本的口水，便可省下两三文实实在在的铜钱，妥妥划算的买卖，不偷不抢的，怕什么？”
说着，也没管少女听没听懂，是再次蹲坐在船头，递给她一颗梅子后，是开始自顾自的吃着道。
“不要觉着江湖很神秘，其实很简单，江湖不在天上，而在脚下知道吗？所以不要老是想着往天上看，要时刻往脚下看，毕竟没有脚下实打实的土地，哪能支撑得起那些名扬四海的大侠仙子们高高在上，飞来飞去啊，一如治国，一如治民，皆是这个道理，可是有些人啊，不知怎么的，却始终看不到，你说是不是可笑？”
听得他竟又开始讲起了大道理，少女也是无奈，总觉得他喜欢空谈误国，仿佛真觉得自己是护国帝师般，说不出的古怪。
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又确有几分道理，便也没有出声反驳。
是接过他递来的一颗梅子后，仔仔细细的用袖口擦拭了一遍，这才小口小口的咬着。
咦，真酸啊，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吃得下去的，饿死鬼托生吗？
瞬间，那梅子酸涩的滋味入口，是立马让得她的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色，咬了一口便再也不吃了。
见此，魏轻侯倒是不怕，也没她那么讲究， 是一口一个含糊笑道。
“怎么，怕酸啊？我倒是不觉得，甚至还不怕酸呢，你知道我吃过最酸的一次梅子是哪一次吗？”
少女是侧耳静听，等待他的解答。
就见他是再度往嘴里塞了一颗梅子后，笑着道。
“就是没吃到的那次，可把我们酸坏了。”
“没吃到？”
“没错，已经十几年前了吧，那时我正带领着一帮家伙外出打仗，可行军途中缺水了，我便忽悠他们说前方有一片梅子林，梅子又大又好吃，可把他们给馋坏了，是开始人人都流口水啊，太有意思了。”
“切！”
可听得他这么说，少女却是直翻白眼道。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不是帝师大人望梅止渴的故事吗，当我不知道啊？”
“额……”
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苦笑一声后，就见魏轻侯也不恼，是继续一口一个的笑着道。
“那你就当我是胡诌的吧，反正那一次没吃到的梅子，是我们感觉最好吃的了啊，做梦都想吃到的那种。”
见得他那囫囵吞枣的样子，还爱吹牛，无语之下，徐妙云也是一本正经的提醒道。
“你的吃相真难看，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魏轻侯也没理她，不过他死之前，倒好像还真是个饿死鬼啊，亏大了。
因此是自顾自的吃着，继续一口一颗的下肚，很快，满满的一兜梅子，便不剩几颗了，是小心的收了起来，转而继续望向了远处的江面，心里感慨到。
不知不觉间，从望梅止渴开始，他治理这天下，已经快十二年了啊。
但愿这世上，不会再出现望梅止渴的日子了吧！
而也正在他暗自神思间，忽然，身旁本来和他蹲坐在一起望向江面的少女，是猛地惊觉回头。
因为她是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一阵微风拂过。
一回头之下，果不其然，就见有一个贼眉鼠眼的江湖汉子，悻悻的从她身背后收回了手。
不消说，显然是冲着她那勾人背影下的那份圆润去的。
她当即是怒目相向，可那汉子却丝毫不惧，反而还仗着身挎腰刀，洋洋得意的挺了挺身，朝她挑衅般的做了一个五指揉捏的动作。
见此，她气急败坏之下，又无可奈何，只得是转头对着好似置身事外的魏轻侯道。
“你视而不见？”
却见魏轻侯是悠闲的将一颗梅核吐进江心后，悠然道。
“看见了看见了，不过怕什么？早个几年，我比他好不了多少啊，看来江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才辈出啊，哈哈。”
说着，甚至还转身朝这贼眉鼠眼的汉子竖了一个大拇指，颇有我辈楷模的赞誉。
见此，徐妙云也是气急败坏的将他给的一颗梅子扔进了江里，怒骂道。
“你果然是个下流胚子！”
魏轻侯却是盘膝而坐，双手枕在脑后靠在船舷上，笑呵呵的道。
“人不下流枉少年嘛。”
当即，徐妙云再次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让她失望至极的家伙，咬牙切齿道。
“怪不得你比不上帝师大人，你这样的家伙都能成为江湖高手，简直是老天爷瞎了眼了。”
闻言，魏轻侯却是漫不经心的眯眼道。
“是吗？我倒不觉得，其实魏轻侯那家伙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啊，别对他抱太大的期望，难不成他好人妻的美名你没听说过吗？”
“那不一样的！”少女当即是生气的反驳道。
“哦，哪点不一样呢？”魏轻侯也是笑呵呵的望着她道。
就见想了想后，少女是红着脸道。
“帝师大人乃天纵奇才，他那般的绝世人物，有很多女子倾心于他是很正常的，风流韵事怎么可和你们这些下流胚子一般混为一谈？”
这次是轮到魏轻侯直翻白眼了，没好气道。
“哦，所以魏轻侯的风流是风流，我们这些人的风流就是下流是了吧？你这丫头真是好没道理，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要是那天魏轻侯轻薄了你怎么办？”
“那我也愿意，心甘情愿！”少女是不服气的瞪着他道。
见此，他实在是无语了，只得幽幽道。
“那你可别后悔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而一旁那做贼未遂的江湖汉子，兴许是发现徐妙云身旁这个蒙面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和一旁的少女逞口舌之利，窝里横。
让得他也是不屑的呸了一口，这般模样，也敢模仿帝师大人，简直丢人现眼。
因此是和身后两名魁梧汉子对视一眼后，断定两人都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便怪笑着围上前来，依旧是那名贼眉鼠眼的汉子率先开口道。
“哟，这小娘皮虽说长得不咋地，不过这是大白天，看得真切的缘故，只消到了晚上，或者找个地方蒙住了头，不去看那张糟心的脸，还是可以的。”
“毕竟单凭她那丰腴的身姿，想来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啊，说不得比之天香楼的花魁都差不了多少，是不是啊，兄弟们？”
说着，就是再度伸手想去掂量掂量少女胸前的饱满。
但下一刻，还不待围观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三人同时是以一招旱地拔葱的姿势高高飞起，紧接着又来了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栽进了大江中，真真是一波三折，纷纷化身为浪里白条，与江浪搏斗，最终真人不露相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果然是闯荡江湖的豪侠啊，这份轻功，着实了得，一般人还真没他们这般干脆利落。
当然，若是不发出那一连串杀猪般的哇哇怪叫的话，那风度翩翩的大侠风范就更完美无瑕了。
连得魏轻侯都是不由拍手称赞道。
“厉害厉害，果然是个高手啊！”
闻言，原本对他稍有感激的少女，在见得他这副看完热闹后的悠然姿态，也是立即报以冷笑道。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魏轻侯是破天荒的没有还嘴，却也没理她，只是稍稍坐直了身子，举目远眺。
见此，少女是不由更加气愤了，这家伙，空有一身强横的本事，却整天像个庄稼汉一样蹲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偷他庄稼一样呢，真真是个粗鄙武夫。
因此她是嗤之以鼻，觉得他不仅比帝师大人差远了，连比之其它江湖少侠都差远了。
毕竟传闻中的那些个江湖少侠，哪个不是丰神俊秀玉树临风？哪个不是风流写意仗义执言？那个不是英雄救美拔刀相助？哪有像他这样的啊，让人倒胃口，生不出几分欢喜。
而微微坐直了身子的魏轻侯，此刻也是伸出了手，就见天空中，是由远及近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紧接着，小黑点是变为了一只白头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降落在了他的肩头。
而在白头鹰的左脚上，则是绑缚着一封书信。
见状，身旁的少女也是惊异道。
“什么情况？”
魏轻侯也是微微皱眉道。
“六耳给我来信了。”
“六耳？你的那只小猕猴吗？他不是才刚走吗？这么快就给你写信干什么？”
他也是苦笑道。
“所以他们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啊。”
“麻烦？”
“嗯。”
说着，也不过多解释，就见魏轻侯是拆下了白头鹰腿上的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上面用六耳鬼画符一般的文字赫然写着。
“师父，我们已经离开江宁郡了，不过你到底给我安排的什么破差事啊，那道衍小和尚是某位西域佛陀转世的消息竟然泄露出去了，而更离谱的是，开始有传言说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导致我们现在不仅被朝廷追杀，还被各种妖魔鬼怪围剿，甚至连不少江湖中人都跑来凑热闹，简直烦死了，徒儿快撑不住了啊，我不想保他去西域了，我想回来，回到你身边啊师父！”
这一通抱怨自是不提，而抱怨完后，六耳也开始说正事了。
“你知道吗师父，此刻我们是来在了豫州一座叫黑风山的地方，而因为这小秃驴老是骚包的喜欢穿一件黑色的袈裟，叫他脱也不脱，结果导致他被山上一个叫黑熊精的阴廷神灵给盯上了，不仅要抢他的袈裟，还要吃他的肉，现在已经被抓走了，该怎么办啊师父？”
“那黑熊精狡猾得很，而且本事不弱，我和那朱能……呸，不对，是朱悟能还真有些打不过他，没办法，你说遇到麻烦就给你写信，我就只能给你写信了，该怎么办啊师父？还请你老人家赐教赐教，再晚就来不及了，就只能请你过来吃席了。”
一旁跟在他旁边看完信的少女也是不由惊呼道。
“什么，道衍佛子已经被阴廷神灵给抓走了吗？还是一个黑熊精，这该怎么办？”
闻言，魏轻侯是无奈道。
“能怎么办？想办法救呗！”
说着，便是去船舱里找船家要了一些笔墨纸砚后，一脸头疼的回信道。
“六耳，无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西行历练你必须坚持下去，因为对你以后大有好处，至于道衍小和尚的话，你们那离慈航静斋很近，所以你可以带着为师给你的信物，去找她们门中圣女帮忙，帮你救出道衍小和尚。”
想了想后，他又是着重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得向她透露为师的行踪知道吗？无论她怎么逼问，哪怕是把剑架在你脖子上都不行，不然休怪为师将你逐出师门，切记切记！”
“慈航静斋？”
见此，一旁帮他研磨，看着他写信的少女也是一呆，紧接着是难以置信道。
“慈航静斋不是一直避世不出吗？你怎么会认识？还认识她们门中圣女，怎么可能？你真不是在耍猴，戏弄你的小徒弟吗？”
闻言，魏轻侯只是苦笑道。
“略熟，略熟而已，曾经闯荡天下时，不小心指点过她几招？”
“真的吗？可看你信中口吻，怎么一副关系匪浅的样子，好像还很怕她找到你一样，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
少女却依旧满脸不信的紧盯着他道。
“哎！”
魏轻侯只得幽幽一叹，因为有些事，说来话长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