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变脸
小王这两天通过天眼提取了罗守恒出事现场的所有监控，在其中一段视频中发现了一个可疑人。
视频不太清晰，里面那个黑衣人按照常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对面瘦猴所处位置上方的那个大灯箱。
在瘦猴出事后，这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小王把这段视频截下来拷在手机上，发给覃荨。覃荨认出，这人就是那天他在十里画廊遇上的那个黑衣人。
一大早，小王正在出外勤，接到薏生妈妈的电话：“喂，是王警官吗？我是周薏生的妈妈。我女儿已经醒了，医生说交流没有问题，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那天覃荨到医院后，便给他们双方做了引见，小王曾在电话里交待薏生妈妈等薏生醒了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事关女儿的安危，薏生妈妈一点不敢疏忽，老老实实按照小王的要求来。
同一时刻，覃荨和瘦猴打算出门吃早餐。他想起了那位在天门洞异常矩阵中出现过的、自称是老覃做坛子菜师傅的卖米粉的胖老板娘，便特意绕道去了那家。
这条巷子有好几家早餐店，胖老板娘的米粉店夹在中间，不算最大，门头也不起眼，但人气依然那么旺盛。
正是忙不赢的时候，胖老板娘嘎嘣脆地报上吃完的客人的消费，又报出另一位刚进店客人点的粉面和勺子品种，灶间忙而不乱，嗓音中气十足。
覃荨暗暗放下一颗心，跟瘦猴一人点了碗粉，嗦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小王带着自己的徒弟吴莉莉赶到医院的时候，廖妈妈正在喂女儿喝粥。
小王还带了一个果篮，廖妈妈对这位小王警官印象很好，不说别的，就这谦和的态度就让人如沐春风。
薏生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昨晚的那一幕对她来说真是永生难忘，那一刻，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最后能活下来真的是个侥幸。
然而回想起来，最可怕的不是经历了生死，而是她亲眼所见的那个诡异的场景，她觉得自己的神经算格外粗壮了，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她竟然还没疯掉。
但当妈妈告诉她小王警官要来做询问笔录，她又有点头痛，这么离奇的事情，她该怎么讲呢？谁又会信呢？
正式问话时，小王对薏生说：“我们调取了现场监控，事故发生时，你正在过马路。我们注意到两个细节，一是肇事车辆虽然没有踩刹，但车速并不快，这一点通过行驶轨迹可以测算出来；二是你走到路中间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停下的那一刻，你并没有朝肇事车辆那边看，也就是说，你不应该是被肇事车辆吓到了，当时周围并没有车，你也不存在避让其他车辆。”
小王又道：“肇事司机那边，接近斑马线没有减速，这是毫无疑问。但他反复说，事发当时，他没有看到前方有人。其他的，他都不知道。所以，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我们想请你回忆一下，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你当时注意到了什么，导致有车开到跟前都没有察觉？”
薏生声音很低：“现场那里，我的前方，查不到监控吗？”
小王停顿一下，“没有，那一块碰巧是个监控死角。”
他追问：“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薏生：“我不记得了。当时是绿灯，我过的时候有估计过那辆车会减速，不会撞到我，但好像，它一下子就撞上来了。”
小王敏锐地听出，薏生说的是“我不记得了”，然而，当时的感觉，她描述得清清楚楚，她在撒谎！
他紧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路中间停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点威压。
“我只是……被吓到了。”薏生眼睛微合。
薏生妈妈紧张地欲言又止。吴莉莉看了她一眼，朝小王提醒道：“师傅。”
小王缓了缓，他想了一下，然后走到薏生床头位置，对薏生说：“我想请你看一段视频，如果你认识视频上的这个人，你就告诉我，他跟你那晚的事情有没有关系，可以吗？”
薏生抬眼望着他，道：“好。”
当看到视频上的内容时，薏生意外得一下子瞪大了眼，情绪变得非常激动。
这几天她跟瘦猴他们没有联系，她根本不知道，瘦猴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
而当小王把镜头截图拉近，让她看到那个黑衣人时，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惊恐的瞬间！
薏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小王关了视频，跟薏生妈妈和吴莉莉说，“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薏生妈妈担忧地唤道：“薏生？”
薏生答了一句：“妈妈，放心，没事的。”
薏生妈妈和吴莉莉出去了，小王拖个凳子坐到床边。
薏生急忙问道：“罗守恒他，他还好吧？”
“放心吧，你都看到了，他跟你一样，命大。”小王见她担心，安慰她道。
他把瘦猴的情况跟她详细讲述了一遍。
这时，听到门外似乎有点动静，小王喊了一声：“小吴？”
吴莉莉在门外答道：“没事师傅，有人来看小周，我叫他等会儿。”
小王扭过头，继续自己没完成的工作，他问薏生：“这个黑衣人，你以前见过吗？”
薏生说：“没见过。”
小王：“那你认识覃荨吗？”
薏生：“认识，他跟罗守恒是好朋友。”
“你知道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要找上你吗？”小王问她。
“不知道，我根本都不认识他。”薏生答道。
小王再次追问：“你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地跟我讲一遍吗？”
薏生犹豫了一下，问道：“只要我讲，你就信吗？”
小王笑了笑，这个打开方式莫名有点熟悉，当初覃荨给他开启新世界大门之前，那个情形好像也是如此。
他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他答道：“你讲，我信。”
薏生的思绪回到那个惊恐的夜晚：她看到那个人融在前方的黑暗中，只剩下一张脸，那张脸似曾相识，是了，像是她曾经噩梦中那个变脸的司机。他慢慢地、森冷地朝她微笑、微笑。笑容越来越大，大到，他的嘴唇开始往外翻，眼眶眦裂，最后，整张面皮完全翻了开来，只剩下一个黑洞，嵌着一圈白森森的牙齿，向她飞速弹来……
然后，她听到“呯”的一声，自己被撞到半空，又落到地上。
被撞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去世的爸爸，她感觉到有一团光像气囊一样包褱住自己，托了一下。
在那一霎，她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她想，自己是不是要与爸爸团聚了？很遗憾，她把妈妈独自一人丢下了。她还没实现给妈妈买套房子的愿望呢，希望妈妈不要太伤心，她的支付宝里面还有几千块钱，也不知妈妈知不知道怎么取出来，真是给她找麻烦了……
结果，她就醒了。尽管全身上下好疼好疼，但她还是活了下来。活着真好。
她想，等到自己能动弹了，一定要把支付宝里面的钱尽快转出来，转到银行卡里面去，然后，一定要把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写下来，放到家里的某个地方，告诉给妈妈知道。
她这些发散得漫无边际的脑补小王无从知晓，此时他已告辞出来，准备赶快去找覃荨，他直觉覃荨会有危险。
在病房门口，他看了一眼，来看望薏生的那个人是一个脸上还带着淤青的年轻男子。
待他进去，小王问吴莉莉：“问了吗？这什么人？”
吴莉莉答道：“问了，说是小周一个朋友，叫何落，在南门口雷生生的游戏厅做事。”
这个雷生生小王知道，一来是雷生生干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明面上的证据，不过他也是在警察视野之内的重点关注对象；二来他听覃荨提起过，整件事情就是从雷生生发了那张寻宝悬赏令开始的。
这个何落怎么会跟周薏生是朋友呢？小王想，自己恐怕还要查查这个人的底了。
覃荨和瘦猴嗦完粉就回了家，小王来的时候，老覃已经出门去跟老王一起打太极了。
覃荨正跟瘦猴讲米粉店老板娘的事，瘦猴“啧啧”称奇，说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问覃荨：“你说，在这世界上如果有另一个我，这个平行空间它会在哪儿？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我，他现在在干嘛？啧啧，你想想，想想，真神奇啊。”瘦猴越说越激动，开始在想象中天马行空地自嗨。
就在这时，小王过来了，他一脸严肃，要把覃荨喊到一边说话。
覃荨说：“没关系，瘦猴也知道，这事不用避着他。王哥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小王朝瘦猴仔细打量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头跟覃荨讲道：“我刚从周薏生病房出来。”
瘦猴连忙插进来问：“薏生醒了吗？她怎么样？”
小王简短回答：“还好。”又跟覃荨道：“我把瘦猴出事那天的视频给她看，她也认出了那名黑衣人，那天晚上，她就是在遇到他之后才出事的。”
说到这，小王表情有点凝重：“通过这两次的事情来看，那黑衣人很有点邪乎。我怀疑，他的最终目标还是你，你最近一定要小心点。”
被小王表示关心，覃荨略有点不自在，他摸摸鼻子，说：“没事，我自己会注意。”
“哦对了，有个叫何落的年轻人你认识吗？”小王想起来问道。
“认识，他怎么了？”覃荨问。
“没怎么，我刚刚在周薏生病房外碰到他了，他是去看望她的。他们两人关系很好吗？”小王答道。
“艹！这小子，偷偷去看薏生都不喊我们，什么意思？”瘦猴忍不住叫道。
看不惯他一惊一乍的，覃荨白了他一眼：“我们不也没有喊他么？”
瘦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怕连累他才没有联系他吗，可他这样做就不地道了。”
覃荨道：“算了，屁大个事。”相对目前面临的情况，他真是觉得那就是屁大个事。
他扭过头把跟阿落之间的交往告诉了小王，也把三人是如何与薏生认识的、以及阿落也被黑衣人打伤的事告诉了他。
说到这，瘦猴又阴阳怪气地插话：“轮到我们都是九死一生，到他头上就像是个苦肉计，那黑衣人怎么就单单对他手下留情？”不得不说，瘦猴真相了。
覃荨喝止了他。但小王却听了进去，这事想来是有点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