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朋友
上到甲板,两人惊讶地发现,这巨轮上竟然还有人,且正要离开。覃荨大喊一声“站住”,追了过去。
那人停下身子,扭过头来,覃荨一看,竟然认识,就是那位跟覃荨有过一面之缘的带京巴的老爷子。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又发现了什么,覃荨可以肯定自己上船时身后并没有人。
老爷子朝他微微一笑,覃荨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于是主动跟他打招呼:“老爷子,您在这干吗?”
老爷子答:“这船你家的?”
覃荨:“不是。”
老爷子:“那你能上我也能上。”
覃荨:“呃,您那小鬏鬏没跟着一起来?”
老爷子瞪他:“什么小鬏鬏,你才小鬏鬏呢!”
看看覃荨后脑勺,尽管待在这船上时刻神经紧绷,瘦猴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老爷子教训道:“别乱起外号,那是我小孙崽崽。”
“哦哦,它叫崽崽啊?”
“它不叫崽崽,它叫小宝!”
覃荨聊不下去了,他朝瘦猴挤挤眼,示意他上。
可怜瘦猴,连小宝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被迫接下这个坨,“呃,老爷子,您家小宝今年多大了?上幼儿园了吧?”
覃荨一脑门黑线,赶紧往回拉:“他是问您家小宝上没上宠物幼儿园?”
老爷子也接不下去了,只剩朝他俩干瞪眼。
没辙,只能坦诚相见,覃荨直接问:“您老人家是怎么到这船上来的?您知道这船上怎么回事吗?”
“我刚上船没多久,喽,就从这儿上的。”老爷子答道。
他们这才发现,周围的雾气散了,巨轮此时已经靠岸,却并没有停在天门洞,而是在远望天门洞的一座半山腰上。
脚下的云海还在不断翻滚,巨轮还斜插在云间。
老爷子说:“我家就在这附近。当时我正带着我家小宝在后山散步,一个白毛怪物钻出来,把小宝吓一跳,我就让人带小宝先回去,自己跟着它追到这里,结果发现它上了船,我也就跟上来瞧瞧。”
“那您找到它没有?”覃荨问。
“找到了,又给它跑掉了。我刚要追,你们就出来了。”老爷子答。
“您老人家胆子真大。”瘦猴说道。
“听说这附近经常有人撞见狐妖,我估计就是它。这好不容易遇上了,我不就想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老爷子笑呵呵的。
瘦猴伸出大拇指,点点,“您真牛!您不怕那狐妖吃了您?”
老爷子轻蔑地打量一眼瘦猴的小身板,“遇上你,保不定;遇上我,不知道谁吃谁呢!”
被一个老年人鄙视,瘦猴……
覃荨听说有孤妖,心道,这应该算是异象了吧,自己运气倒是好,一找一个准。
他问:“那这附近有没有人受伤?”
老爷子仔细想了想,说:“倒没听说有人受伤。”
覃荨心下奇怪,那为什么刚才在船舱那狐妖会凶性大发?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老爷子转而瞄了瞄覃荨的手指,朝他招招手,“小覃,你跟我来。”
覃荨走过去。老爷子把他带远一点,确保瘦猴听不到的距离,然后问他:“你手上的东西是哪儿来的?”
覃荨很惊讶,明明覃垕告诉过他,这东西除了覃垕和手令的主人,其他人都是看不见的。
老爷子说:“你别奇怪,我刚进船舱时正好看见你用它来对付狐妖,所以我猜的,因为,我恰好也有一个。”
老爷子举手示意,道,“换一个人,肯定不知道。”
覃荨听到老爷子说他也有一个,顿时心中一喜,于是将自己这道手令的来历、还有覃垕委托自己寻找七部头人的事情都转述给他听。
老爷子听完,无奈地说:“他老人家也真是糊涂了,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只剩下一缕孤魂,怎么还能指望他那些头人属下都健在?”
他伸出手指,对着覃荨道:“我这一道,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不听你说,我都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祖上交待要好好保管,等着人来取它。现在,到我这儿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不负所托,该把它还给主人了。”
他示意覃荨也伸出手,覃荨听话照做。手指相接,另一道手令瞬间传到了他指间,脑海中有一段文字紧接着显现:“‘云泽’:水化为气,混极虚无,若合而生一,则必彰于物,动力无穷。”
此刻,覃荨的心情很复杂,他对老爷子是既钦佩又感激。钦佩老爷子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亦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这道“云泽”令,感觉上像是捡了个漏一样。
他趁机向老爷子继续打听:“这些年您还有没有听说过有谁是跟您一样的情况呢?”
“你想得太简单了,这种事,谁会随便往外说呀。这手令都传了这么多代,谁知道那些头人后代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我家这道也不是原根,只是受哪位头人的委托呢。”
老爷子说,“总之,算它跟你有缘,我俩也有缘,我当初一见你就顺眼。”
覃荨汗,就因为自己顺手捞了小宝过马路吗?
老爷子继续道:“我认你这朋友,以后来后山坪,到我家来玩。我姓田,你就叫我‘田伯’,你到了问人‘田小宝家在哪’,都知道!”
说完,他挥挥手,下了船,潇洒地离开了,真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那边,瘦猴只见他俩一边嘀咕,一边对手指头,又指东划西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心里痒痒的。
待老爷子走后,他赶忙拉住覃荨,一边离开船往岸上走,一边打听老爷子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覃荨朝他竖起手指头,直笑。
瘦猴:“你骂我干嘛?不愿说就算了。”瘦猴赖归赖,朋友之间分寸感极强,不会干越界的事,也就不再追问。
今天收获太大,脑子里需要消化的信息太多,覃荨意犹未尽,约瘦猴去他家继续聊聊。
下山后,两人打车回家。刚到家门口,覃荨就见阿落在他家周围打转。
下了车,阿落看到他,上前来打招呼。看到他身后的瘦猴,阿落微微点头示意。覃荨为两人分别做了介绍。
进屋,覃荨拿出几块冰镇西瓜招待他们。
阿落问覃荨,这些天有没有收获,覃荨只说还在找。阿落那儿也没有听说别人有什么新进展。
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又随便扯了几句后,阿落向覃荨提议道:“要不,我们合伙吧,人多力量大,一起找更安全、更有胜算。”
他边说边看向瘦猴。他在试探,看覃荨是否已把瘦猴归为了自己一伙的。
瘦猴一见面就觉得覃荨这同学有点眼熟,这会儿他想起来,今天在天门洞下面休息时,他看到过一个人,当时对方戴着棒球帽和墨镜,远远扫过去,看不太真,但他记得对方那个身形,跟眼前这人很像。
瘦猴心里有点奇怪,便问他:“哥们儿,我今天似乎在山上见过你,你也上山了吗?”
阿落眼睛一闪,说:“没有啊,是不是你看到的那人跟我长得有点像?”
说完,阿落在心里回想了一下白天的整个行程,确定那个距离很安全。
瘦猴说了一句:“哦,那有可能。”便没再吱声。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相信自己的直觉,比如,对覃荨。眼下,他对荨哥的这位同学,感觉说不清楚,总之是,不喜欢。
他俩在这里打肚皮官司,却不知道覃荨的想法。覃荨其实最初参与寻宝就不是冲着钱去的,他更想弄明白自己的那个梦,也更相信梦里那位覃先人。
但覃荨却没理由拒绝阿落,当初信息是阿落提供的,且阿落也是这些年他唯一有所交往的朋友。除非他能把事情真相和盘托出。可那道悬赏令来得蹊跷,他不能随意漏了底。于是他答应了下来。
瘦猴从内心来说是不愿意跟阿落合伙的,但他一直以覃荨为首,现在覃荨已经答应,他也只好投赞成票。
三人小团队就此成立。
瘦猴提议,由覃荨担任队长,阿落也赞成。然后他问覃荨,“我们这个团队是不是也要制定个章程出来,才像那么回事?”
瘦猴嗤笑一声:“就三个人,有那个必要吗?”
阿落道:“话不是这么说,除了都跟荨哥熟,我们之间也不熟,以后出现分歧怎么办?你叫荨哥也不好做人。不如把章程定下来,丑话先说在前头。”
瘦猴一听蛮有道理,便让阿落先拿几条。
覃荨道:“我们都想想,每人提几条,大家一起再议议。”
瘦猴说好,他说:“我先提,反正我就一条,无条件服从队长的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队长指向哪儿,我就打到哪儿。”
覃荨踢他:“正经点。”
阿落倒真的把他这条改巴改巴写上去了。然后问他:“还有吗?”
瘦猴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那个,有一条很重要,宝物寻到后,我们按什么比例分成?这个真的要先讲好。”
覃荨:“这有什么好讲的,真的找到宝贝就大家平分呗。”
瘦猴:“我不同意!责任应该跟收益成正比。哥们儿,你说是不是?”他望向阿落。
阿落说:“我也同意。那就按照四三三的比例,队长四,我们两个三。你有没有意见?”
……
覃荨看着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地讨论,心里好笑。他插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要不要听?”
两人都很给队长面子地说:“听。”
于是覃荨开始讲故事了:“从前有两个人,看到树上有只八哥,就想把八哥捉起来训练好后卖掉。于是他们就商量,这八哥到时候该卖多少钱?一个说要卖十两银,另一个说要卖二十两银,争持不下,两人就打了起来。等他们打完架,抬头一看,才发现八哥早飞走了。”
覃荨讲完,笑嘻嘻地问他们:“这八哥鸟儿在树上,我们的宝物现在在哪儿呢?”
两人都嘿嘿地笑。
三人继续讨论,言归正传。阿落提出,既然结成团队,大家就要相互信任,祸福同担,信息共享,不得隐瞒。
覃荨听到这条,心里有点不自在,这个团队的存在肯定是为了寻宝,而作为队长,他却不得不向两名队员隐瞒宝物的信息,还要骗他们做无用功。但他又无法明言,只好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刻他心里暗暗决定,等事情办完后,他就把自己平时攒的钱拿出来作为报酬分给二人。
最后轮到覃荨,他提议道,团队事务一般性分歧举手表决,遇原则性问题则必须得听他的。
瘦猴问什么是原则性问题?
覃荨说,就是他认为有危险的时候。
这条瘦猴太没有意见了,他都有经验,跟紧荨哥准没错。阿落也同意,于是全票通过。
章程定好了,瘦猴问:“队长,那我们这个队总得起个名字吧?”
覃荨敷衍地随口答道:“就叫‘梦之队’。”
瘦猴报之以嘲笑。然而,按照他自己定的章程第一条之“无条件服从队长”,这毫无创意的队名也被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