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这时间仓促的很,从听到风声到定下婚期总共不到一个月,当然,对外说的是两家早就相看好了,只是人家低调没说罢了。
对此,陆小清严重怀疑,齐长景是将用在她身上的伎俩,放到了宜安县君身上。
若真是如此,陆小清会为宜安县君感到一丝悲哀,总有种看着别的女孩子,踏上了当初“她”的后尘。
不过陆小清更担心的是,齐长裕以及沈长威的处境。
前者自不必说,后者则是沈长威属于曹文忠的直属手下,也不知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穿小鞋。
本来她还想通过书里的后续发展,看能不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她忽然发现,如今是三月末,离书里她传过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这时,她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穿越的书是连载中的,对于后面的剧情,她一点都不清楚。
甚至连这本书会不会be都不知道。
虽然如今长篇be的概率已经很低,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真是那样,那怎么办?
好在从目前的经验来看,不存在说“书里的关键剧情一定会发生”这种说法,所以哪怕是be,也有挽救的可能性。
言归正传,对于沈长威的困境,她也和沈长鹤探讨过,他的意见是一时半会问题不大,他说毕竟父亲与怀远侯交情尚可,而且他不认为,曹文忠是心甘情愿将女儿嫁过去的。
这个判断与她也是不谋而合,毕竟书里的宜安县君,到现在都没成亲。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现沈长鹤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比如当初他说有信心能说服贾氏,他也确实能做到,到了现在他们还是分房睡,而且他也没把自己弄生病。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但只要做到了就行。不过正是他慢慢显露出来的能力,反倒让她觉得日益不安。
自从和他谈判失败后,她每日就会分出一部分时间去观察他,就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和自己成亲。
不过根据她所得到的情况来看,沈长鹤的生活作息十分规律,每天卯时三刻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去请安,回来便会锻炼身体,之后便是看书。
午饭他们会一起吃,她会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与他聊,其实就是想降低他对自己的戒心,好让他告诉自己他的目的,只可惜刷了这三个月的好感,一点用都没有。
午饭过后,他通常会午睡半个时辰,偶尔不休息,那多半是到药田里照顾药草。
不忙的时候她也会陪他一起去松松土,一来是她还挺喜欢这种偶尔种地的感觉,二来是要在府上竖立一个恩爱夫妻的人设,毕竟他们都分房睡了,其他的表面功夫总得做足。
不过他们的演出是成功的,毕竟王氏和周氏都曾私下找过她几次,内容是开解她。
周氏还好,说得委婉,只说等到盛夏时一切都会变好的,叫她不必着急担心,沈家上下只认她,还说他们一致决定,只要他们没生出嫡子,绝不允许沈长鹤纳妾,说完又怕她误会,还补充说,他的心里只有她,也从未提过要纳妾之事。
其实陆小清倒是宁愿他提,因为如果他提了,那她就能彻底松一口气。
她连剧本都想好了,病弱贵公子爱上出身贫寒的坚强少女,为了能与少女长相思守,只能被迫先娶正妻,他挑选多时,终于找到一个出身高贵却不爱自己的女人,于是与其喜结连理,并在婚后为少女守身如玉。
最终结局当然是正妻在二人的帮助下“突然消失”,贵公子执意扶正少女,两人幸福美满。
或者还能来个黑化剧情,贵公子家人嫌弃少女出身,毒害少女,少女鬼魂化作厉鬼找这家人报仇,或者是贵公子黑化报仇,甚至是正妻的家人误以为是他们害死女儿,私下毒杀了这对鸳鸯。
或者这一切都是正妻的设计?
多结局的剧本想想就很有意思,在想到这个剧本时,她觉得可以当作新店的主题。
她曾经分析过各大地区流行的话本,发现江南的鬼怪故事尤其盛行,可以在剧本里增加这个元素扩大受众,同时增加关卡解谜元素,做成类似密室的沉浸式体验。
如此一来,对于场地的需求也不同于过往,她初步判断最好是盘下民房,因为她大婚时大堂兄一家来喝喜酒,她趁机向陆成允打听了一下江南的情况。
说到民宅时,他说其特点是粉墙黛瓦,喜欢因河而建,基本都是两层楼,布局和北方的四合院差不多,但院子会小很多,各房间都比较紧凑,厅堂内可根据使用目的,用罩、槅扇、屏门等自由分隔,这种灵活性就很符合她的需求。
相比起周氏的委婉,王氏就直白多了,说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去寻些偏方,否则小两口一直分房睡算怎么回事?
王氏还说,最近天气渐暖,各种大小宴会也开办起来了,万一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是很容易传开的,到时她怎么办?秦夫人他们要是知道此事,还不得上门讨个说法啊。还替她打抱不平了两句,说长鹤也太谨慎了,也不体谅她做妻子的感受,然后便开始吧啦吧啦的起沈长栋也是如何不懂体贴。
小清听着她说这些时,心里也在吐槽,她想只要王氏能守口如瓶,那么这件事就不会走漏风声。
为此她也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提醒了王氏,说只要她不说出去谁能知道啊,王氏也笑着向她保证,说叫她放心,她肯定不会走漏风声的。
沈长鹤下午的安排就比较风雅,作画,吹笛,抚琴,练字,陆小清完全没想到,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世家公子,居然会如此文艺。
不过他这些才艺的熟练度都比较一般,只能说不算难看或者难听,距离那种高山流水的境界,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更有趣的是,她发现他对外面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比如齐长景要和宜安县君成婚,他就点了个头,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又说不是。
在发现他没有喜欢的人后,陆小清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居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修成仙,奈何父母不答应,只能找个媳妇搪塞过去。
所以在得知她的谎言后,他才会配合她圆谎,让他们顺利成为夫妻。
哪怕后来她隐晦的道出她成亲的目的,还对他言明,自己绝对不会爱上他,甚至可能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他都毫不在意,并且乐于配合自己,比如分房睡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爱上他,更不想和他生儿育女,而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不会对他产生感情和羁绊的妻子。
这就是他为何说“我想要你”的原因。
要不是没在静堂里发现道教的器具,她一定觉得这就是他与自己成亲的目的。
虽说她对他的观察没有太多实质性的进展,但至少她也了解到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他不喜欢甜食,酥饼类的食物他一概不碰,对油盐重的菜肴也不太喜欢,可是却喜欢吃烧肉,尤其喜欢放孜然。
他也不喜欢吃水果,除非很简单的,比如说香蕉,她有次问他为什么不吃葡萄,他说葡萄要剥衣,很是麻烦。
她说可以找丫头给他剥好,他说别人用手碰过的果肉,他觉得难以入口,哪怕别人已经净手。
这点她倒是深以为然,除非是很熟悉的人,否则就像当初齐长景给她剥荔枝一样,实在是觉得恶心。
其实她刚开始工作时也不吃外卖,她总觉得外面很脏,哪怕如今有不少都是厨师机料理,洗菜用的也是自动洗菜机,但往往这些店的价格并不便宜,不仅比传统人工作的要贵,而且味道还千篇一律,并不好吃。
而当时她与沈远在同一家公司实习,午饭晚饭都由他包了,所以她也没有这个烦恼。
她和沈远从小学起就是同学了,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到工作,对她来说,沈远就像她的弟弟一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尽管沈远总说他是哥哥,然后逐一列举出他照顾她的细节,还问她见过哪个当姐姐的不会照顾弟弟?
虽然她一直被他照顾,但她往往只用一句话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我可是比你大了七个月,身份证上比你早出生的就是姐姐!”
即便不是外卖,饭店她也极少去,除非是沈远带她去的,因为他瞧得上的店,确实都好吃。
在这一点上,沈长鹤和他也是很相似的。
她记得有次沈长鹤告诉她,西市有家颇有特色的面摊,那面摊的菜牌并非固定,而是根据时令变化。
春天,用土鸡炖煮后的鸡油,加上葱段、蒜末、炒香制油,加一勺汤油拌匀面条,将春笋、豌豆尖、芽菜、臊子肉淋在面上。
夏天,将新鲜的鲫鱼用姜葱去腥,猪油炸鱼起稠,再放入虾米提鲜,加水熬煮成鲜白的汤,再撒入一把葱花,在面上铺上青菜、豆腐、鱼肉片。
秋天,用大地鱼、猪骨、虾籽熬成清鲜的汤头,用鲜虾猪肉做馅包成云吞,一碗面放五颗云吞,根条青菜,少许韭黄。
冬天,将羊骨羊肉煮至肉白捞出洗净,再放入开水炖煮,放入葱姜炖至软身后,下入白胡椒、花椒、地椒去膻增香,将切好的羊肉铺在面上。
若想吃冷面,店家也能做。
最妙的还是那一口面,不同时节的面也有不同的口感。
春夏的面身极薄,嗦进口时滑美殊常,秋天的面加入了鸡蛋碱水,入口时爽口弹牙,满嘴蛋香,冬天面宽劲道,那面吸满了羊肉的汤汁,吃时唇齿留香。
店家也不加调味,店内摆了十种酱料,还有葱花香菜大蒜等小料,任君选择。
当她听到沈长鹤这么说时简直馋哭了,她虽然是南方人,但却十分喜欢吃面,甚至比白米饭还喜欢。
当时就让他带她去吃,然而沈长鹤却说,那家面店老板年前就回了老家,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鉴于他说这话时还是在深夜,她顿时就怒了,馋虫被勾了出来又不让吃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他说等店家回来了,立刻带她去吃,从春天到冬天,只要她想吃,他随时都会带她去。
她问他,要是店家不回来了怎么办?他说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后来为了向她赔罪,他特地带她去了太白楼,原以为他这么没新意,只是想请她大吃一顿,没想到人家点了一桌隐藏菜式,直接把她看傻了。
她没想到这里的酒楼也有隐藏款,而且她好说歹说也是太白楼的大客户,怎么她都不知道?
原来人家说,这些隐藏款得懂行的食客才有资格知道,她很不满意这个解释,难道她就不懂行了?
为此掌柜的特地安排她进行食客测试,测试内容很简单,只要品鉴两道一模一样的菜肴,但要说出两者的区别,以及哪一道更好吃,并给出理由。
给她品鉴的是两碗人参炖鸡,她能品尝出左边一碗比右边一碗更鲜,肉质也更嫩,她说是因为两边鸡的品质不一样,可人家说这是用同一只土鸡劈成两半做的。
她说那是提前用盐水泡过,店家说不是,她知道肯定是左边的比右边的多放了些什么,可她把汤都喝了一般,实在是不知道原因。
这时掌柜的让沈长鹤品尝,他两边各喝一口后,便说是左边的鸡肉多浸了白醋水,店家说对了。
她好奇,问他为什么是浸白醋而不是盐水,他说因为炖汤一般用的都是老鸡,老鸡用白醋水的效果比盐水好,且用于炖汤的鸡肉不宜用盐水浸泡,这与汤煮好后再放盐是同一个道理。
她忽然想到沈远曾经和她说过烹饪技巧,放盐的时机,得等食材差不多出锅时再放,尤其是煲汤,当时他还用渗透压原理给她做了一番解释,以此论证这个经验的科学性。
她从前没想过,沈长鹤居然在饮食上如此有研究,而且他的口味也和沈远高度一致。
不仅在吃的方面,沈长鹤的眼光也很好,很多时候她懒得搭配衣服首饰,都是他替她决定,而往往他所选的,不仅适合她,更多的是她喜欢,就像沈远给她挑衣服一样。
他待人温和有礼,喜欢浅浅的笑着,却一点也不喜欢热闹,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有时宁可坐着发呆,也不愿踏出院门,就像沈远喜欢宅在家一样。
但只要她需要他作陪,他们都从来不会拒绝。
她从小就习惯了沈远的陪伴,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沈远就该陪着自己,因为她也一样,只要他需要,她就会赶到他的身边。
而沈长鹤则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答应自己的事情,从来都能做到,比如说,会在人前扮演一个宠爱妻子的夫君。
她记得陆青清生辰的那天,周氏特地给经常走动的几户人家下了贴,当然少不了陆府、汝阳侯府和兴安伯府。
本来周氏也想请陆思言的,只是一来她刚成为裕王妃不久,不宜与臣下走得太近,二来齐长景与安阳县君的婚约刚传出,沈家也不宜在此时与皇子们有所来往,尤其是裕王,免得让人误以为是在站队,这才把请帖取消。
不过那天她还是很高兴的,大姐姐和大姐夫携着一双儿女过来为她庆生,秦氏和陆永也带来了家中的好消息。
秦氏的话题很纯粹,都是关于陆成松的。
她大哥春闱榜上有名,如今已是两榜进士,是皇上亲点的翰林,如今正在议亲。
看秦氏那卯足了劲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大嫂,一定会是个无可挑剔的妻子,无论从家世、相貌、言行学识,都绝对符合世人对完美的定义。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是否会喜欢上这个妻子,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陆成松考上进士的消息,小清早在放榜当天就知道了,周氏还以沈家的名义给他送了份礼,还问她要不要另外被一份。
她说不用,只是和沈长鹤还有长房夫妇,一同去了陆府的谢师宴,在席上与陆成松叙话了好久,陆成松问得最多的,便是她在婚后过得可好,还臭着张脸,对沈长鹤一顿旁敲侧击,也不顾陆小清一直给他使眼色,敢情是归宁日那天还没说够。
沈长鹤能怎么办,他只能全程微笑,对陆成松的每句话都表示认同,并承诺一定会好好待她,还发誓说此生只娶她一人。
她觉得他虚伪,故意问他:“夫君说的是‘娶’,不知这‘纳’又当如何算?”
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只笑着答道:“自然也没有。”
她继续追问:“难道我死了以后,你也不再娶妻?”
闻言其他人的脸色都是一凝,都纷纷责怪她口不择言,尤其是陆成松,这个平时不信鬼神的人,也叫她赶紧吐了口水再重新说过。
可他却没有责怪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是。”
她当时看着他,恍惚间有种是在看着沈远的感觉。
小清很害怕这种感觉,她只能不断的提醒自己,沈长鹤和沈远,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她也不能习惯沈长鹤的陪伴,因为她最终是要离开这里的。
她不属于这里,而沈长鹤属于。
等哪天自己突然消失了,他也不再是那个世人口中的药罐子,他便可以娶一个真正心爱的姑娘,与她白首到老,携手共度。
她相信,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她刻意保持与沈长鹤的距离,也减少对他的观察,反正她观察了这么久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相当于是白用工。
而且不知为何,如今的直觉告诉她,沈长鹤是不会害自己的。
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这种信任有些任性。
至于陆永带来的消息,则是不能言于人前的,所以他们在宴席吃得差不多以后,特地偷偷开溜,回到静堂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