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第二日清晨,江砚还未睁开眼,左手已朝着身侧摸索过去,想要将人揽入怀里。可刚一伸手,床单上冰凉凉一片,没有半点温热的气息。
他蓦地睁眼看去,轻薄的窗帘垂落下,柔风从狭窄的窗缝中挤进来,撩动薄帘轻轻摇摆。阳光透过窗帘上简单的格子纹路,在被罩上射下一道道横竖交错的光线。
江砚微微眯起眼,右手支在身旁坐起来,忽感头脑昏沉。抬手在额前一搭,好像是有些热度。
他无奈地皱眉,大概是发烧了,从床上坐起,朝外喊了句:“宋时。”
昨夜还在他怀里安睡的姑娘此时不见了踪影,他第一反应是想要见她,确认她还在他身边。
没有回应。
江砚一手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他闭上眼原地缓了会儿,待意识清醒了些,大步朝外走去。
“宋时。”
客厅里只剩撕家叼着玩具,上蹿下跳地独自玩耍。
江砚将一间间房门推开,都不见熟悉的身影。他当即拿起手机,想要拨出电话。
此时,大门被推开,宋时白皙带笑的脸蛋一点点从门后露出来,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握着手机,朝他说:“你醒了。”
江砚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眼神随意一扫,是楼下小店里的早餐。
宋时指了指袋子,“我刚买的,你快趁热吃吧。”
想着前几日都是江砚去楼下给她买的早餐,她只需待在家里做个饭来张口的“皇帝”,受“江爱卿”侍奉。正好她今日醒得比较早,于是悄悄从床上爬起,没有惊动江砚,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去买了早饭。
江砚伸手在她手背上碰了下,说:“早上风大,下次可不能只穿这么点出门了,容易感冒。”说着,他在宋时手背上搓了搓,想要捂暖她。
“你的手怎么有些烫?”
宋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手背太凉,对比之下显得江砚掌心发烫,还是……
江砚眼神一顿,淡淡笑道:“可能,因为我刚醒吧。”
说完话,他错开身去。他刚刚着急找宋时,一时没想起来自己的身体状况,经她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站得离她太近,容易将病传染给她。
简单洗漱后,江砚老实地坐在宋时对面吃饭,全程一言不发。
宋时困惑地抬眼观察眼前的男人,按他往常的习惯,吃饭的时候虽不至于要腻歪地黏在一起,至少也是会给她夹些菜,开口问她好不好吃的。便是没有这些,她抬头看他时,十有八九会与他的视线对上。
今天,江砚表现得很奇怪。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有些担心。
“没事。”江砚感觉身体不适,胃口也不大好,碍于这是宋时特意出门买来的,强忍着吃了大半,握着手机起身走开去。
“江砚。”宋时叫住他。
他抬起手机同她说:“我打个电话。”
“嗯。”宋时呆愣了一下,点点头看着他关上房门。
看着沙发旁撕家欢腾的模样,宋时走过去摸摸它,指尖被它伸舌舔湿。她意兴阑珊地弓着背窝进沙发里,也没了食欲。
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往下翻,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钱瑶音的名字。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人接起。
“喂。”对面那人的声音很是倦怠。
“你好,我是宋时。”
钱瑶音听了更加不耐烦:“嗯,有什么事?”
“我是想和你聊聊网上那事。”
钱瑶音打了个哈欠,“找我没用,乖乖等着吧。”
“可我并不觉得,默默当个哑巴,等群众找到下一个讨论的话题,靠着这样逃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是正确的。”宋时听出了她话里的不耐,正声道。
“不然你还想怎样,这个时候逞英雄地站出来,然后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告诉你,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拉上我。反正你们工作室这漫画也不是我签的,我就是命不好,接了李源留下来的这副烂摊子。你知道我最近接到了多少投诉信息吗?”钱瑶音的声音愈发尖利。
宋时有些气愤:“合同上有明确的条文,在出现这种情况时,你们总不能当个甩手掌柜,置之不理吧。”
“少和我说合同,要不你拿着那张破纸去派出所找李源吧,他比我更了解合同。”
“那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工作室发声呢?想拿胶布吧我们的嘴封死吗?”
“你个画破漫画的懂什么?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你要是跳出来,只会让大众更加疯狂地来唾骂你。”她冷笑一声,“我就一句话,要死自己找个荒地去抹脖子,别连累我。”
“你——”
宋时正要同她辩论,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更是直接不接了。
她想了想直接找了张清溪,“清溪,我不想再忍下去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受到那样的辱骂?我想……我们找个记者去做采访吧?”
张清溪顿了顿,惊呼出来:“你也是这么想的?我早就忍不了了,要不是钱瑶音那边死活压着,我非得把这天戳出个窟窿来出出气。对了,昨天有个专栏的负责人来找我,说是想请我们去上她们的我节目。我特意查过了,是个口碑很不错的访谈类节目,我正想和你说,你若是觉得没问题我就应下了。”
“负责人?”
张清溪思考了会儿,回:“叫做徐筱,声音很好听,她说她是负责节目策划的,看到我们工作室最近的事,想要做一期相关的节目。”
“徐、筱?”宋时难以置信。
“你认识?”
“嗯。她还来过我们的签售会,是《寻》的粉丝呢。”不过印象最深的,当属李闲获那场费心布置的告白。
“那就更好了,我这便去和她说,我们约个时间去录访谈。”张清溪一听是粉丝,更安心了。不是用《寻》最近的新闻搞噱头的无良媒体就好。
打完电话,宋时忧心忡忡地朝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江砚今天的行为很反常,她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等了大约一刻钟,江砚推开房门走出来,神态恹恹,烦躁得撸起垂在眼前的黑发。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宋时觉得自己还是能够胜任解语花这份工作的。
“你晚上有事吗?”江砚抬眼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戾气极重,定了几秒后又垂下眼,略显冷淡地解释道,“我爸说……要一起吃个饭。”
“啊?”宋时“嗖”的一下站起来,“你和江叔叔说我们同居的事情了吗?”
话刚出口,她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宋长鸣和萧琴都已经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江砚把这件事告知江籍也是正常的。
“就是普通的饭局,不用紧张。”江砚眯了眯眼,视线模糊得看不清宋时的容颜,他有些不真实的心慌。
江砚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隐形眼镜,掰下两片,去洗手间的镜子前戴上。世界总算清晰明亮起来,宋时担忧的神情也直直落入他眼中。
他自嘲地嗤笑,扯开了话题:“我这约莫算得上是半个瞎子,果然离不得眼镜,还是该尽早再去配一副。”
“我陪你去吧,我昨晚搜过了,最近的商场距这里就三站公交车的路程,商场里就有眼镜店。”她昨晚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想着江砚被踩碎的眼镜,拿手机搜了搜附近的店,“我们可以先去那边测一下度数,定做镜片的话需要两周后才能取到眼镜。”
江砚本是想让宋时绕开去见江籍的事,随意扯了个话头,见宋时已经用心搜过信息,不愿拂了她的心意。“好,你等一下。”他端起水壶倒了杯水,走进卧室去。
宋时以为他是因为出门要换件衣服,安静地在客厅等他。
江砚进屋左转,熟练地拉开抽屉,在最底层翻出药盒,按着说明书上的计量掰下两颗,对着白开水吞咽下去。然后起身套了件开衫,回到宋时身旁。
宋时抬头看他打扮得清爽干净,没了回国时初见的冷淡疏离感。
她说:“我刚叫了搬家公司过几天把我的行李搬过来。不过你别担心,之前我算是借住,你把卧室都收拾出来了,全都留给我放东西。但我想着我们现在正式同居,这空间自然该一半一半分。”
“你若是把这里塞满了,我也不介意。”江砚觉得这家里她的东西越多,他越是欢喜。
宋时自然不信,挑衅道:“那我若是把你特意留在衣柜里那几件衬衣丢了呢?”
江砚眉尾一挑,难得对她提出的要求犹豫不决,“衣柜也不小,几件衬衣总是放得下的。”
那几件衣服是他整理房间时刻意留下的,虽然想让她住进来,但他私心想在她生活的区域里留下点自己的痕迹,思索半天觉得若是她每日拉开衣柜拿衣服时,都能见到角落里他的几件薄衫,也就每日都能多想起他一回,当是万分美好的事。
宋时自然看得懂江砚的这些小心思,老实说她还挺喜欢他这种悄悄强调自己存在感的方式。
看他一时脸上难堪,寻找借口想要推拖过去,她也顺着他的心思没有拆穿。
出门时,江砚仍是没有牵她的手。宋时埋头苦思,对于江砚这种“黏黏怪”来说,这样的行为令她怎么也不能理解。
她心里藏不住事,快步窜到江砚跟前,抬起左手晃了晃,示意让他牵上。
江砚面色如常,“我们打的过去吧。”
实则感觉头脑昏昏涨涨的,话落,掠过宋时肩侧,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头停下来等她。
宋时疑惑地跟上去,行至小区门口,她鬼祟地抬眼偷瞄江砚,趁他不注意抬起手背靠在他额头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导而来,陡然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她一把拽住江砚的手腕。
“你发烧了。”
江砚无奈地叹气:“过几天就会好,不过你别靠我太近。”
“你发烧了还大老远地去配什么眼镜啊?”宋时心急道。
“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事。”
宋时瞪眼与他争辩:“怎么不是大事了,你的任何事情对我来说都是大事。”
肩膀上搭着的长发随着仰头的动作,擦过颈侧,纷纷滑落在身后。白皙的脸颊上,眉头紧蹙,嘴角向下弯,严肃的表情毫无遮拦地落入江砚眼中。
他愣怔地眨了眨眼,忽而低头微笑。这话听着确实令人身心舒畅。
宋时见他这时候还笑得出来,越发气愤,提声道:“江砚,你是小朋友吗?你不知道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可以带隐形眼镜,不可以吹风受凉吗?”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觉得宋时这较真的神情过于可爱了些,想伸手捏捏她柔滑的脸颊,却不敢轻易触碰。
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擦着裤腿缝,手痒。
明明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却连自己女朋友的手都不能牵,心也痒了。
他低头道:“你别气,我错了。”
“我不是要你道歉。”宋时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不对,你没必要跟我道歉。你现在应该乖乖去医院,乖乖吃药。”
“嗯。”江砚看着宋时一本正经同他讲道理的模样,暗自握紧了右拳。
该死的,等这病好了,全都得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