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宋时一路将手中的多肉捧了回去。
饱满的嫩绿叶片尖端一点点渐变成紫红色，叶片中央鼓起一个弧度，繁复地一瓣叠着一瓣，远看好似一朵小莲花。
进屋在客厅转悠了两圈后，她小心翼翼地将多肉摆在窗台边，明日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晨曦就能透过玻璃窗照射到它身上。
江砚将她的行李箱推进卧室里，靠到墙角边。
宋时听屋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取过一件自己的睡衣转身进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卧室的灯以及熄灭了，只有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宋时进了卧室，拉开床头柜底层的抽屉打算取出吹风机时，发现柜子里除了那个熟悉的吹风机，其他一件物品都不存在了。
她皱了皱眉，应该是都被江砚收拾走了。
宋时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将湿润的长发吹到大约七分干后，将吹风机放回原处。
原是打算先从行李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边备用的。余光瞥见一旁的衣柜，移门似是没有被关紧，留出了一条缝。
宋时的视线从缝隙里一扫而过，里头好像是空的。
她疑惑地走上前，握住移门的把手一推。
整个衣柜只剩最里边的角落处挂了几件江砚的衣服，其他位置全是空的。
宋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江砚大概是把这整个房间都收拾出来让她住了。那他呢，不会还要在沙发上蜷缩着睡觉吧？
宋时蹬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轻轻敲打了两下。
“进来。”
她听到江砚的允许后，一手撑在门把手上，将门推开了一点点，刚好够她将脑袋探进去。
“怎么了？”江砚从书桌上抬起头来。
宋时看着他面前的桌子，工整地摆放着一摞摞文件。他修长的手指快速敲击在笔记本键盘上，清脆的按键声劈啪作响。
放眼过去，他身后高大的书架上全是各种书籍、文件夹。
“我打扰你办公了吗？”她的左手紧紧攥在门把手上。
“没有。我把卧室收拾出来了，你可以先将自己的行李摆进去。”江砚的视线又在电脑屏幕上粗略扫视一圈，敲了几个字，最终用小拇指按下空格键，抬头直视她回答。
“那你睡哪儿，还是沙发吗？”宋时又将门推开了一些，露出她的整个身子。
她穿着一整套睡衣，v领的设计露出纤细的脖颈，锁骨隐约可见。垂感的深色睡裤盖住细长的直腿，裤腿稍稍搭在脚背上，只露出圆润的脚趾。
江砚盯着她的睡衣停顿两秒，回想起她昨日晚上只套着衬衣，一路飞奔到床上把自己裹起来的动作，心下了然。
“都行。随便拿几把椅子摆在一块儿，也能凑合着睡。”他笑了下，温柔地说，“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我还有一些工作。
宋时一手攥着睡衣，给自己暗自鼓了鼓劲，走到书桌前低头注视江砚。
“这是你家，我霸占了你的床，还让你睡到椅子上，也太不像话了。”
“所以呢，你要拿把斧头，把我的床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好让我今晚有个睡觉的地方吗？”江砚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与她对视，“这个时候又来和我说什么你家我家的。记住了，这里也是你家，安心睡着就是。”
宋时觉着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大胆，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还是应该直言。
她松开手指，将睡衣上的褶皱摊平，“我是觉得，虽然床不能一分为二，但被子可以有两套。”
江砚眯起眼，中指抵在镜框上轻轻一推，上扬的眉尾掩藏在额前的黑发下，收敛了全身凌厉的气息。
他沉下嗓音说：“宋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宋时抿着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就是同情你。”她噘着嘴，思考半天，吐出这几个字。
江砚被她呆萌的表情逗笑，直起身手肘撑在桌沿，“同情我？”
“我又不是恶霸，自己独占软和的床，留你一人在外头受冻。”宋时心想自己这回占了理，声音更响亮了，“这只能证明我心底善良，我愿意收留你。”
江砚低头一笑，挑眉朝她看去，“知道小红帽的故事吧。”
“嗯。”
“外婆说不要随便开门，怎么不听话呢？”
宋时听得迷糊了，“你在说什么呀？”
“狼在外头还没敲门呢，你就把门打开欢迎他进来，不怕被吃了啊？”他的眼尾细长，微微上扬着。
宋时手心一颤，移开视线不敢看他，“还不知道谁吃谁呢。随便你，冻死了我可不负责。”她捏头推门出去，听着身后传来的轻笑声，用力关上了房门将笑声阻隔在书房里。
就让这头狼冻死好了，她默默诅咒。
宋时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戴上耳机听起《狮子王》来。
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不一会儿，夹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这个故事宋时已经听过许多遍了，她深知这段音频没有是这个声响的。
是江砚推门进来了。
宋时闭紧了眼，被窝里的双手握成拳，指尖嵌入手心里，印出淡淡的痕迹。
果然，轻微的脚步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且距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的床边。
宋时凝神细听，怎么没有声响了？
忽得，面庞上拂过温热的一股气流，她感到有人在靠近自己，当即屏住呼吸，不敢透气。
江砚弯着腰贴近她，见她眼珠乱动，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床头灯的投影下，印出一笔淡色的阴影，随着她眼皮的颤抖而微微晃动着。
江砚故意朝她轻轻吹了口气，谁知这个傻瓜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弯起唇角，附到她耳边轻语：“还要装睡？”
宋时被激得侧耳躲开去，耳廓处被气声拂起一阵钻心的瘙痒。她缓缓睁开眼，江砚的笑颜近在咫尺。
“你做什么？”
江砚眸光闪了闪，继续挑逗她：“小红帽都主动敞开大门了，恶狼自然是要进屋来好好和她叙叙旧。”
宋时眼眸里清澈地倒映着江砚的面容，她缩缩脖子将下半张脸埋进被窝里，“叙什么旧？”
“比如怎么样会比较好吃。”他似是遇到棘手的问题，拧着眉思索，一边列举着可行的方案“蒸着吃，煮着吃，还是炸着吃？”
深沉的眼眸在宋时面上流连，最终停驻在她饱满湿润的唇瓣上。
“还有一种办法，听过鸡肉卷吗？用一张面皮卷起来，一口吞下去。”他双手撑在棉被的两角，隔着柔软的被褥将她裹紧，动作急切又粗暴。
但与手中的动作不动，他低头将薄唇抵在宋时的唇角，轻柔地啄了一口，像是在小心地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而后，他弓起身，对上宋时稍显震惊的杏眼。
“晚安。”他在她耳边留下这句话，直起身，从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抱出崭新的被褥枕套平铺在地上。
宋时探了探头，等他收拾妥当后，轻声说：“你要打地铺吗？”
“嗯。”江砚将银边眼镜取下来，伸手摆到床头柜上。
“你的工作这么快就做完了？”宋时又接着问。
“再不做完，等会儿小红帽狠心把门关了，我连地铺都没得睡了。”
他躺进被子里，皱了皱眉，刚拿出来的被褥阴嗖嗖的，寒气直往身体里钻。
“我才不会呢。”宋时小声嘟囔着。
沉默了很久，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宋时翻身侧躺，一手贴在脸颊下，凝视江砚的睡颜。
鼻子真挺，她悄悄伸出一指隔空描摹他的轮廓。白皙的皮肤上笼着清幽的黄光，像是油画里沉睡的仙子，安静温柔。
江砚撩开眼睑，斜眼捕捉到她的动静，“还不睡？宋时，你真把我当柳下惠了？”
宋时敏捷地收回手，仰面躺在床上，闭上双眼，“睡了。”
也不知是她太过认床，还是因为江砚也在房里，宋时合上眼左右都睡不着觉。翻身又怕吵到江砚，良久后，她轻轻吐了口气。
“睡不着？”江砚的声音很轻。
“嗯。我吵到你了吗？我再闭会儿眼，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了。”
“要听《狮子王》吗？”没等宋时回答，江砚坐起身来，伸手拿过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开始搜索。
“不用了，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先睡觉吧。”宋时摇摇头，“下次你休假的时候，再念给我听，好吗？”
江砚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将手机放回去，“好。”
“你也没睡着，是因为床头灯一直亮着吗？”宋时扫了眼一旁昏暗的台灯，她怕黑所以一直是亮着灯睡觉的，但江砚大概不习惯。
她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食指“啪嗒”一下摁在开关上，灯光霎时熄灭。房间里只剩窗边盈盈的月光，铺洒在窗台上稍作装点。
“你不是——”
他想说宋时怕黑，没必要灭了灯光。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已被宋时坚定的嗓音盖过去。
“我不怕。”
宋时看着月光下的江砚，虽是只余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她仍旧能在心里清晰地描绘他的模样。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神情，像是胶片电影的镜头一般，在她心中一帧一帧慢放。
宋时微笑着用被子裹紧自己，“有你在。”
江砚颤了颤眼睫，明白过来宋时的话。她说，有你在，我不怕。
他平静地躺下，给了最后的回复，“嗯。”
“嗯”的意思大概是我听到了，我领会了，我回应了。
次日清晨，当宋时在晨曦中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床边的地板。
地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昨晚铺在地上的被褥也被收整起来了。
宋时晃了晃昏沉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客厅便见到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油条，豆腐脑，包子，锅贴。
江砚坐在沙发上，一手抚着他腿边吐舌头的撕家，一手翻看着手里的书页。“我刚买的早餐，你去洗漱一下，我们一块儿吃。”
宋时笑了笑，转身进了洗手间。
哪家狼闯进小红帽家里，又是打地铺，又是买早饭的？估计也就江砚这一匹呆狼了。
吃着早餐，江砚大致汇报了下今天的事宜。
“我今天有一整天的课，回家的时候正好买点菜。好不容易把上回买的白菜吃完了，这次能换个蔬菜吃。你想吃什么就发给我。”
宋时拽着油条，咬了一口，点点头。
“至于中饭，我刚刚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泡面和速冻水饺，你要是想吃可以自己做，小心烫到手。如果想吃外卖也可以点，或者和我说，我来下单。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安全是第一位的。”
宋时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低着头又咬了口油条，没有回话。
江砚觉察到她情绪不对劲，问：“怎么了？”
“你把我当小孩子吗？我又不是照顾不了自己。”宋时的嗓音很低，带着点鼻音。
“嫌我啰嗦？”
宋时吸了下鼻子，“不是。”她缓缓抬起头，眼眶里隐隐泛起湿润的泪光。
她微微震动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他太好，她恐怕会恃宠而骄？还是说他太好，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我在家等你回来。”
宋时只说了这一句。
江砚的眼角忽然亮了些，那里盛满了耀眼璀璨的光。当然，光芒的最中心坐着宋时，她朝他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