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车缓缓驶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宋时跟着江砚乘坐电梯上楼，绕过几个拐角，最终到了店。
刻着店名的褐色木牌高高悬挂在正门前，文字被设计成较为卡通幼态的形状，瞧着胖乎乎圆滚滚的。
最下方印着一块肥瘦相间，纹理条顺的五花肉，一眼看就知道是富有嚼劲的美味。
“你带我来吃烤肉？”宋时跟着江砚往里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坐到了最里面的一桌。
“嗯。”
“可是……”宋时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衣服，v领的纯白缎面衬衣上不染丝毫污渍，领口处还有少许荷叶边的装饰。
她皱眉道：“烤肉的味道会熏着……”
江砚解开西装的纽扣，微笑着问：“你不想吃？”
“……想。”宋时老实地应下。上一回吃烤肉还是她刚回国的时候，之后一直没机会。
“上次吃的时候怎么没介意烤肉味会熏着自己？”江砚自然地取过夹子，将几片薄肉均匀地铺平在烤盘上。
“那不一样。”宋时吐口而出。
江砚抿着嘴“嗯”了声，手肘撑在桌沿，刨根问底：“都是和我一起吃，有什么不一样？”
“上次你是零分，现在负二十了。”宋时耷拉着眼皮幽幽道。
上回她帮宋玟代课被抓包，而后陪着江砚用了午饭，她尴尬难堪还来不及，怎么会顾虑其他的事情。
可这次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转变，面对着喜欢的人自然是想好好表现的。
江砚突然来接她下班，没给她时间好好打扮就算了，还带她一起来吃烤肉，弄得身上一股味道。
最重要的是，以后回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约会全都是烤肉的味道，一点浪漫的氛围都没有。
宋时越想越气恼，咬唇瞪向桌对面的江砚。
“怎么了？”江砚看她气鼓鼓的脸蛋，只觉得可爱，“你都给我扣了二十分了还不满意？我都没说什么，你就气成河豚了。”
灯光斜射着宋时圆嘟嘟的面颊，照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江砚抬手干咳了下，阖眼挡住瞳仁中闪过的一丝意味。
想捏。
江砚将烤得香气扑鼻的肉片夹到宋时碗里，三两滴热油顺着沿壁往下流。他殷勤道：“小心烫。”
“就一片。”宋时扫了眼碗底那片孤零零的烤肉，很是不满。
江砚叹着气，将烤盘上剩余几片累到一起，夹进她碗里。
宋时拾起筷子，给冒着热气的烤肉一端蘸上酱料，裹进一片生菜叶中，张大嘴一口吞下。
“继续。”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江砚接着烤肉给她吃。
“倒是真学会使唤我了。”江砚摇摇头，将生肉铺上烤盘。热油霎时间爆开来，次擦作响。
隔着白茫茫的浓烟，宋时毫不客气地说：“这一盘十二片肉，都是我的。”
“我一口都吃不着啊。”他修长的两指捏着镜框，摘下眼镜，“行。”眼看着宋时一口接一口地享用美食，他挑起一边的眉梢：“还生气吗？”
“吃完就不气了。”宋时含糊地回答。
“今天不想吃烤肉？”他思考着宋时情绪反常的缘由，“我以为你喜欢吃的。特意在附近搜了一圈，这家店的评价很不错，才带你过来。下次我带你吃饭前一定问过你的想法。”
他的语气低落，哑哑的，被店内嘈杂的人声衬得更为低沉。
宋时领了他的心意，忙解释道：“不是，我挺想吃烤肉的。”
江砚似乎总能猜到她的心思，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他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喜恶。就像她喜欢吃烤肉这件事，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的。
“但今天是第一次，怎么都该精心准备一下的。结果你完全没跟我打招呼，突然就来接我。”她有些沮丧，“更何况，烤肉吃完身上会留下味道。”
“什么第一次？”
“第一次约会啊。”她想也没想就回答。
“啪嗒”，夹起在半空中的生肉摔在了烤盘上。江砚愣了几秒，平静地垂下眼铺开肉卷，又夹过一些土豆片和金针菇摆在烤盘上。
待看到盘上实在没有空余的位置后，他轻轻放下铁夹。
“我还在追你。”柔和的目光穿透缭绕的薄烟，直勾勾看向宋时。
宋时低下脑袋，大口将剩余的几片烤肉吃完。她抽过一张纸巾，折叠两次后擦拭着嘴角。
“十二片烤肉我都吃完了。”她认真地说，“我说了这分数是看我心情的，你给我烤的我当然开心，所以一片加十分。”
江砚似有所觉察，眉头不自觉地蹙紧，不敢置信地歪了下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宋时张扬地笑出来：“恭喜你江砚，现在达到一百分了。”
她缓了缓，不顾满心的羞赧，一口气说出来：“现在，我们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一旁几桌的食客聊得正欢，喧嚷声近乎要盖过宋时的话音，但江砚就是听见了，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他握着筷子的右手轻微地抖动，木筷的尖端敲打在碗沿发出脆响，似符咒催着他回神。
“宋时——”
“你先听我说。”宋时放下筷子，捂着通红的脸颊抢话。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不矜持，罗沁也和我说过我得收敛一些，不能上赶子地让你觉得我很好追。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个矜持的人，那些温柔内敛的形象也都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可你是内人……”
脑袋突然卡顿，宋时隐隐觉着这两个字用在此处有些不妥，“内人”似乎是对自己妻子的称呼。
瞧着江砚憋笑的神情，她正了正脸色：“我的意思是我没必要在你面前装得温婉自持。”
是他先告诉她的，不需要在他面前伪装，做自己就好。
“虽然这样的话显得我很着急要和你好，”宋时的嘴唇轻微抿了抿，深吸口气抬眼直视江砚，“但也没错，我确实是想和你好。”
江砚勾起的嘴角渐渐压平，眼里戏谑的意味一瞬间散去。他知道宋时在很用心地倾诉她的心意，剖析她的情愫。
双手滑落在桌下，攥着西装工整的衣角，一下捏出了几道褶皱。
“你在拉萨说要追我的那天，我很惊喜也很开心。原本我想着就让你追个三五天意思意思，但今天下班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我那时候忽然就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宋时，这大概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被人追了。”江砚低眉轻笑，“你确定要就这样结束？”
宋时听出了江砚话里的意思。他说这是她最后一次被人追，意味着若是她决定正式和他在一起，就再不会分开。
“你这么有信心？”
这么有信心他们能走到最后？
江砚毫不犹豫地说：“是。”
单一个字，铿锵有力。
“那我问你，若是我们进入下一步，和现在你追我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江砚垂下眼睑琢磨了会儿，答出个最紧要的：“名分上的不同。”
宋时抽了抽嘴角：“还有呢？你现在对我好，处处让着我。我们在一起了，你还会这样对我吗？”
“会。”宋时的话音刚落，江砚便答出来。
会更好，一日比一日好。
“哦。”宋时晃了晃桌子的双腿，问得更直接了，“你现在喜欢我。若是我们在一起了，难道你就不喜欢了吗？”
江砚眼睫一颤，心跳在刹那间停顿一拍。他哽着嗓音，直视宋时弯成月牙的笑眼：“喜欢。”
“所以差别就在一个名分咯。”宋时觉得自己主动出击这一招做得极妙，现如今已是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虽然脸颊仍在发烫，但几个接连的问题后，她逐渐抛却了一开始的羞涩。
“……”
差别在于你的心意。江砚没说出口。
“那我了解了，我也挺需要一个名分的。”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宋时梗着脖子大胆地说出这话。
瞅着江砚无动于衷的模样，她愈发气极，说话声更响亮了些。活像个见色起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强抢良家妇女的土匪。
“我说我要名分，你给不给？”
话音刚落，周围几桌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宋时觉察到四周异样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她双手捧着脸颊，窘迫地低下头，近乎要弯腰钻到桌子底下去。
“好。”清朗的嗓音响起，干净利落的一声后便再无话。
停滞一秒钟后，周围几桌看戏的食客里有一人先鼓起了掌，在那人的带动下，掌声四起，久久不落。
宋时一手岔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偷瞄了看一旁的人，很快又遮上了。
太丢脸了。
她撑着脑袋面向墙壁，听到桌对面的一声轻笑。江砚原先还捂着嘴掩饰一番，而后实在装不下去，缓缓摇着头，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大。
宋时羞恼地怒目瞪他，不知怎的也开始笑起来。
“都怪你。”她嘟囔一句。
江砚没有反驳，当即点头应下：“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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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烤肉出来，宋时阴沉着脸，刻意和江砚隔开一个人的距离走。
“还气呢。”
“我没有。”宋时立在原地，拿后脑勺对江砚。
“我也没想到你突然说要……”他侧头偷笑一下，转回头严肃道，“第一次约会吃烤肉，还没给你留足准备的时间是我不对，我认错。”
宋时见他一脸认真，顿时心一软：“你这样弄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你。”
“那你欺负吧。”他敞开怀抱，双臂伸直。嘴角的笑泄露了他内心的暗爽。
“我不是因为……”宋时嘟起嘴不接他的茬，“太丢脸了，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了。”
“没事，我的也毁了。”江砚一手揽住宋时的肩膀，推着她朝前走，“你刚刚表现那么英勇，大家都看在眼里。反观我，指不定他们怎么编排，大概觉得我是个畏畏缩缩的小白脸？”
宋时偷偷瞟了眼江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青筋微微凸露出。
“本来就是。”
江砚抬起食指蹭了下她的脸颊，想起烤肉店里那一幕，又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烤肉味熏着衣服了，要再去买几件新的吗？”他扫了眼商场的提示牌，二楼是服装区。
“财大气粗啊。”宋时用夸赞的表情戏弄他。
“现在还觉得我是小白脸吗？”
宋时吸了口气，拂下了肩上江砚的手，转过身正视他：“是的。”
重重点头后，一溜烟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