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回程后,宋时躺在床上给罗沁打电话,分享今天一天的游玩心得。
“我觉得我该勇敢一点。”宋时撑了撑脖子,下定决心,“罗沁,我不想等了,我去找他挑明吧。”
“怎么挑明?现在敲开他的房门扑进去?”
宋时摇头:“那不行,表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好好准备一番。要留下珍贵的回忆,不留遗憾。”
“看来你已经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罗沁总结道。
宋时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窝中没有回答,沉默地应下了这句话。
第二日,他们二人又在导游的指引下参观了布达拉宫。出来后,打卡了附近一家有名的藏式牦牛肉火锅店。
汤底浓郁,肉质鲜美。再加上特色的香猪卷饼,包裹着猪肉和酸萝卜,爽口开胃。还有藏式甜茶,清香的奶味中泛着淡淡的苦涩。
饭后,宋时游走在街上,看着来往的人流,最终进了一家超市。她挑选了少许零食和饮品,以打发下午休憩的空闲。
“那瓶白桃味的果汁酒有八度,你确定你能喝?”江砚看着收银台上的饮料。
宋时拉扯着眼皮回视:“小看我。”
刚从超市出来,一旁转角口的角落里隐隐传出小孩的哭声。宋时顺着方向望过去,一个妇女抱着孩子,一手轻轻拍打在他背后,小声地安慰他。
“哭什么哭,吵死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烦躁地蹙紧眉头,嫌弃地瞅着那六七岁的孩童。
女人放下了孩子,将他牵引到自己身后,大喊道:“你说什么话呢?”
“大街上,你这样嘶吼给谁看。”男人的脸色更差了。
“你管得着吗?”
两人吵得越来越凶,宋时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视线聚集在小孩的脸上。他的神情很难堪,很沉重,也很熟悉。
好像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她见到了从前的自己。
周围渐渐围上了一群好事的看客,对着这家人指指点点。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跟你离了。”女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眼底的泪夺眶而出。
宋时浑身一怔,刹那间僵持在原地无法动弹。这话像是魔咒,一遍遍在她耳边回响,不是这个女人的声音,是她的妈妈。
记忆里,她靠坐在门边,听着屋外父母的争吵。他们摔碎了瓷碗,撞到了凳椅,最终母亲指着父亲的鼻子大吼:“要不是为了小时,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而她只能呆呆地靠在门背后,听这话直直传进耳里。无力阻隔,也无法阻隔。
“怎么了?”江砚发现了她异样的神情。
“没什么。”她慌乱地吸吸鼻子,大步离开,“我们回去吧。”走之前,她最后看了眼那个孩童的表情,她当年听到这话的时候大抵也是这样的神态。
痛苦,无助,压抑,甚至带着几许怨愤。
宋时飞速地冲进房里,“碰”的一声,门被她摔上,将江砚几句担忧的话语阻挡在门外。
她无力地靠着房门,一点点滑落下来,最终坐在冷冰的地面上。
即使她强大地为自己筑起了铜墙铁壁,自以为已是坚不可摧。但当初的话像是魔咒,更似利箭,能准确无误地避过缝隙,刺穿她的心房。
她蜷缩在墙角,额头乏力地靠在膝盖上。
一点点缓和着情绪,偶有几声抽泣响起,又被她强压下去。肩膀时而轻微地颤抖,她抬起手大力地擦拭过眼角,将所有湿润的泪拂去。
手机振动,是江砚发来的消息:我就在隔壁,有事找我。
宋时扶着墙站起,呼吸沉重地从购物袋去取出一包小饼干,回复他:好。
视线掠过透明的袋子,在那听果酒上停顿住。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下取出了那听饮料。原本想着有时间找江砚一块儿喝的,现在她一个人先喝了自己那一听,也不算过分吧。
江砚一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斜阳照亮了他的后背,将整张面容沉浸在无边的阴影中。
他紧盯着手机里的聊天界面,屏幕熄灭又被他摁亮,反反复复。但仍旧没有新的消息发来。眼看着最右上角的时间跳动,说不明的焦急与落寞涌上心头。
回酒店的路上,他清楚地见到了宋时泛红的眼角,透着光的方向隐约闪过溢出的泪水。他明知她心里难受,却无能为力。她不说,他便不该多问。
终于,江砚站起身走到宋时房门口。手臂起起落落,反复间轻轻敲响了门。
没有回音。
他又抬手敲了两下。
静默。
江砚皱着眉打去电话。很久,屋里的人终于接起:“喂——”语调很低很长,有些含糊不清。
“宋时。”江砚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见她,“晚饭吃什么?”
“你不饿吗?”他僵硬地假笑,“还是你把那袋零食吃完了?你可别忘了那里面也有我的份。”
“没吃完,给你留了。”她回答得很慢。
他低头淡淡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都行。”
“嗯。”良久,宋时轻声回应。
“宋时?”江砚察觉到不对劲。
“嗯——”她呢喃着。
“你怎么了?”江砚急切地拍打着门。
宋时从椅背上爬起来,一步步挪到门边,缓缓打开。盯着屋外的人仔细打量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是江砚,她迷迷糊糊地笑了笑。
江砚沉下脸色:“你喝酒了。”不是质问,只是在陈述事实。
宋时慢半拍地听懂他的话,点头比划着手势:“喝了一点点。”说完,她转身向屋里跑去,从购物袋里抓出剩下的那听果酒,回头立在原地不动,呆呆地看着门口的江砚。
停了会儿,她嘟囔道:“我没偷喝你的。”她觉得江砚误会了她,很是委屈。接着,她踉跄地向外走,刚跨出一步就控制不住平衡,扶着墙大力地摔了下脑袋,结果感觉愈发晕沉了。
江砚注视她许久,最终确认她真的喝醉了。他无奈地叹着气走进来,取过她手中的果酒放回去。
宋时抬手揪着他的袖口,睁着大眼睛看他。
“这次又要当皇帝,还是大侠?”他可没记宋时上回醉酒后闹腾的模样。
宋时小步地走在他跟前,踮起脚尖仰头靠近江砚的脸庞。她的视线从江砚浓密的眉移向深邃的眼,睫毛细长,鼻梁直挺。
周围很安静,甚至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宋时眨了下眼,同他对视很久,忽而开口:“江——”
江砚神思恍惚,目光在宋时的脸颊上飘忽。这样近的距离,他都可以见到宋时脸上的绒毛。听着她发出的第一个音,江砚明白她又把自己当皇帝,叫唤他“江爱卿”了。
“砚——”很含糊,但江砚能明确地听出宋时念出的是他的名字。
心一颤。
江砚对于宋时的贴近束手无策,不愿推开又不能抱紧。他僵立在原地,任由宋时口中的呼吸吹拂过他的耳廓,卷起二三根发丝。
喉结上下滚动,江砚清清嗓子:“你还清醒着吗?”
这时,屋外忽然发出“乓”的一声脆响。酒店的工作人员撞上了路过的一个青年,推车上的碗碟滑落在地,碰撞碎裂声接连不断。
宋时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见面前的江砚反身往外走时,她毫不犹豫地紧跟上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冲撞,宋时就这样在江砚眼前将房门关上。
“你——”
“嘘——”宋时将食指抵在江砚唇边,轻声安抚道,“别闹,爸爸妈妈在吵架,小孩子不要插手。”
江砚蹙了蹙眉头:“什么?”
宋时抬头浅浅一笑:“宋时乖,要听话。”
回忆里的声音又开始作响。
“家里什么活也不干,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每天这么辛苦的工作,像牛一样卖力,回家了还不能歇一会儿吗?”
“你要赚钱,难道我不在挣钱吗?我下了班还得买菜做饭,像个保姆伺候你,你呢?”
……
无穷无尽的嘶吼振响鼓膜,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宋时摇晃着脑袋,好吵,好痛苦。
她抬眼与江砚对视,慢慢地抬起双手捂住江砚的耳朵,很温柔地安慰:“没事的,听不见,就好了。”
外面的声响渐弱,工作人员收拾完满地的碎渣,纷纷离去。
宋时终于放下了手,朝着江砚苦涩地笑出来:“好了。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你不可以出去,不然会火上浇油的,知道吗?你就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抬手触碰到江砚的头,亲昵地摸了摸。
“宋时,你乖一点,乖了妈妈就会给你买糖吃。”她强调说,“是彩色的糖果哦,你最喜欢的那一种。”她牵起江砚的手,晃晃悠悠走在桌边,翻看着里头的零食。来来回回检查了几次才放弃,沮丧地嘟囔着:“这次没有买,下回再奖励你。”
江砚大致明白,宋时指的彩色糖果是他第一次借七色花的名义偷偷送给她的那些。想来她妈妈也知道她喜欢,偶尔会买给她作为奖励。
“你看清楚,我是江砚。”他面对着宋时,手掌贴在她下颚处,凑近了说。
“江砚——”宋时呢喃着他的名字,忽而颤抖着嘴角,抬手握住他食指的前两个指节。
像是就这样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痛苦地朝他倾诉:“江砚,我好累啊。”
“怎么了?”他蹭了蹭她的脸颊,“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宋时点点头,接着又缓缓摇了摇。